孟南溪眉头一皱,强忍着心头酸涩,脸色沉了沉,带着气道:“那你呢?”
“母妃从未让你站在任何人面前,母妃只想你平安,你答应过母妃的,可你如今又是在做什么?”
做为一个母亲,心头最大的愿望便是自己的孩子安好,而不是看着他为旁人付出性命,可她又能说什么呢。
“今日之事,往后不会再发生了。”燕恒垂眸保证。
“那你能否做到不去管谢谭幽?”
燕恒抿唇不语。
见状,孟南溪气得甩开燕恒的手,张口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沉沉一叹:“罢了罢了,母妃老了,管不住你了,待她入了燕王府,母妃替你护着她,总是行的吧。”
说完,也没看燕恒,站起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就算是母妃死了也不让她受伤,你只管安安心心做你想做之事,可行?”
“母妃。”燕恒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听见后头响动,知道是燕恒起身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终是没办法狠下心来不心疼
孟南溪无奈的又转身回去,瞧着燕恒眼底的急色,她脸色缓和了些:“你还不知道母妃吗?不过是生气罢了,身上还有伤你起来做什么。”
“先好好养身子,再乱来,母妃便搬出府去住了,定不碍你的眼。”
燕恒看着孟南溪气红了的眼睛,心头不是滋味,却也无法,他没有办法不去管谢谭幽,亦没有办法不管孟南溪。
自然也是知道孟南溪说的是气话,可或许是重活一世,他太忌讳身边之人说死字,怕成真,怕现在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燕恒抿唇,细细与孟南溪道:“今日之事想必母妃已经听说,那是九十仗,不是玩笑。”
“我就在那,岂能真的让她受了?”
“若是出了什么事……”
“说到底,也是母妃拖累了你。”孟南溪打断燕恒,低低道:“若不是母妃在,你处境想必也不会如此被动。”
“母妃说的哪里话。”燕恒道:“若是没有母妃,我哪能好好活着?”
“今日,让母妃担忧,是我的不对。”燕恒再次保证道:“我答应母妃,定会好好活着,平安一生。”
只有好好活着,才能护他想护之人。
孟南溪也没再说什么,只替燕恒拉了拉被角,又静静陪了他一会才起身离开。
*
太阳西沉,天边渐暗却又突然涌上绚丽火光,照亮整座京城。
长街嘈杂。
有人惊呼:“走水了!”
谢谭幽听见声音便忙出府查看,抬眼只见冲天火光,而那方向正是大理寺卿府邸,她瞳孔一颤。
“幽幽,你好好呆在府中。”温凛随之而来,沉声道:“我过去看看。”
谢谭幽凝着那火光,目光渐渐深沉。
不过半日,便有人对大理寺卿府邸动手,想来,真的是急了,竟敢这般的明目张胆,在天子眼下动手。
温凛已经赶去,他在,定不会出什么事,谢谭幽心头安了些,抬脚入府,独自在书房呆了很久,执笔在宣纸上写写画画,直到嘈杂声渐渐静下,整座京城又黑下来,她才放下笔。
温凛还未回来。
看了看黑沉沉的夜色,谢谭幽换了身衣服便隐于夜色之中,先去大理寺卿府邸外转了一圈,里里外外都是衙役。
院内,萧然面色十分不好看,温凛就在一侧,两个衙役将一人死死按住,似是在审问,谢谭幽没有听很久便离开,结果明天自会知晓,眼下,重要的是,她要去看看燕恒。
从回府一个时辰便听闻燕恒吐血昏迷她便坐不住了,是温凛一直按着她,她才没有出府,如今,踏着夜色,无人能发现她,总是能见一见燕恒的。
也不知道伤口怎么样。
醒了没有。
*
谢谭幽记忆力还算不错,按着上次来的路线走,很快便寻到燕恒书房,只是到了此处便犯了难,是来过燕王府,也是记得很多地方,可她却不知燕恒的院落,
她步伐放慢,四下看了看,周围漆黑一片,抬眼,书房内似乎有点点光亮,怔了一瞬,还是推开书房门,入眼的仍旧是那幅画。
无论见多少次,她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被吸引,然后走过去轻轻抚摸她面颊,似是在给画中之人某种安慰鼓励。
画轴之上不知何时被人安了一盏小灯笼,黄橙橙灯光照在画中女子身上,就如给她渡了浅浅的一层光。
不知想起什么,谢谭幽有些失神。
“来寻我吗。”耳畔,忽然响起一道清冷又暗哑的嗓音。
随之而来的便是轻轻浅浅的脚步声。
谢谭幽心头一跳,下意识回眸看去,正好与缓缓走来之人撞上,看清来人面容,呼吸一窒。
墨发散下,面容是病态的苍白,唯有一双眸子有神又幽深,正望着她。
谢谭幽手心下意识收紧,透过燕恒双眸,似是能看尽前生。
她心下忐忑难安,又心虚。
先前见燕恒她怕,如今见燕恒亦是怕。
她晓前生,所以知道温凛表哥会回来,知道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人,而燕恒呢,前生便一直在她身后看着她陪着她,今生亦是,甚至冲在她前方护她周全。
一次又一次。
谢谭幽既是信了前世今生,又怎么不会把这方面往燕恒身上想。
如若没有前生,燕恒何以会待她这般,又何以会在书房中挂着上一世她身着宫妃服饰的模样。
如今,她只是疑惑,最开始燕恒的厌恶和恨意,还有与云启的一些对话,太过杂乱,她也不敢确认,是以,更不敢说漏嘴或是直言。
谢谭幽轻轻点了点头,慢吞吞道:“我、就、是、来、看、看、你。”
“我就在你身后。”燕恒薄唇轻启。
“……”
谢谭幽心口一缩,看着燕恒泛白的面容,心头隐隐担忧,问道:“伤口还疼吗?”
燕恒摇头,上下打量谢谭幽,一身夜行衣,这着装,不去杀人放火都可惜了。
他轻轻扯了扯唇角:“日后来燕王府,可以走正门,无人会拦你。”
闻言,谢谭幽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想着也就是来看一眼,便怎么简单怎么来了。”
“嫌麻烦?”
“嗯。”
“我院子便在那。”燕恒扬了扬下颚:“明日我让人点盏灯,若你下次来,便不会迷路,路也不会黑。”
书房中唯有一盏灯光,忽明忽暗的。
燕恒半张脸隐在黑暗之中,他眉眼淡淡,话语却格外的轻,与传言不符。
“今夜,我不知你会前来。”
若知,定然不会让整个燕王府陷入如此黑的境地。
听着他平静好听的声音,谢谭幽只觉心头有灼热之感,抬眼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隐隐约约可见,书房前方的确有一个院落,只是她翻身进来时,并未回头,只直直往这边来了。
“其实。”谢谭幽抿了抿唇,坦诚道:“这不是我第一次来燕王府了。”
“我知道。”
“你知道?”谢谭幽惊的脸色变了又变。
燕恒看她一眼,才道:“母妃生辰那日。”
“不是。”谢谭幽摇头:“今日是第三次,上次是在两天前吧。”
见燕恒不说话了,她接着道:“白日里,我手上拿的东西是你的,你没发现吗?”
“发现了。”燕恒颔首。
“抱歉。”谢谭幽道:“没与你说便拿了你辛辛苦苦才弄到的东西。”
谢谭幽愧疚道:“还因此,让你受了伤。”
“何必抱歉,那东西于我无用,我正准备扔了。”燕恒轻笑了声:“如今,你拿去,既是对你有用,便是好的。”
“扔了?”谢谭幽不解。
这可是联名诉状,怎会要扔了?不是一个无用的竹简。
燕恒道:“旁人送的,我没打开看过,今日见你递给陛下才知晓其中重要。”
“……”
谢谭幽眉头紧皱,忍不住打量起燕恒来。
她怎么觉得燕恒在说谎呢。
放在书房,还是那张画轴后面,显然是特意藏的,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若真想扔了,才不会摆在看不见的地方。
想到那幅画,谢谭幽手指微微蜷缩,悄悄用余光看了燕恒一眼,才状似不经意问道:“这画中女子是谁?”
闻言,燕恒才抬眼看向墙上的画。
一瞬间,思绪就被拉回很久很久之前。
每每宫宴,旁人总是热闹的,唯有她是孤独的,一个人回宫殿,去御花园,赏花,被欺负,又独自哭很久很久。
燕恒喉头发紧,他很少想起那些年,每每想起便是难以承受的疼痛,是以,很多时候,他都在想,那段日子,她到底是怎么熬下去的。
为什么不像之前那般寻他。
又为什么不离开。
明明,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要她愿意
“一个故人。”很久后,燕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认识很久,只是她将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