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也是这样,藏马是我们重要的‘脚’,是帮助我们驮运的‘背’,藏民不能没有藏马。
“康复的马也都有编号,全在本子上登记着呢,谁牵走了,在哪里使役都追踪得到。
“以后都是隔一段时间就做一次检查,单独喂养,只在管制区内活动,不会外出。
“如果非要离开管制区,就尽量用汽车或者牛,实在没办法要用马的,会在兽医人员的严格监视下运输。途中会在指定地点休息,在农业部制定的路线赶运,不在清洁地区停留。使用自带的食槽和饮水槽,不与其他动物混吃混住和接触。”
“是,现在是这样规定的。”邓队长点点头,到这时终于彻底接受了这边的信息,明白了这里的一切状况都跟他想像的不一样。
在当雄县的1号隔离点留下一定物资,第二天兰州小队就踏上了赶往其他县区2号隔离点的路。
爬雪山、过高原、躲开落石、绕过奔腾江河,在冷飕飕的夏雨中赶路,小队看到了2号隔离点、3号隔离点……
无一处不是井然有序的,每个隔离点都有一份长章程单,林雪君罗列了应对各种状况的方法策略,每一阶段要做的事,第一条第二条第三条……应有尽有。
虽然越往后走,隔离点里的环境越差,物资越少,但大家精神状况都还不错,生病了有的治,一天天向好,好像就没有别的什么可担忧了。充满希望和乐观精神的牧民们,不唱歌跳舞还能做什么呢。
离开又一个隔离点时,邓队长吸一口氧,在马背上挪动了下屁股,轻声说:
“控制住了,稳定住了,治得不错,疫Q情快结束了。”
“是,藏区的干部们配合得很好,都很能干。”
“各方面都挺出力的,科普做得不错,大家都害怕疫病,都想好。”
“是。”邓队长点点头,最后道:“林同志很好,胆大心细,坚韧能干,非常好……”
现在的年轻人,原来已经可以做得这么好了。
……
手术只是治疗的第一步,成功的手术不代表成功的救治,后续的术后护理与恢复等等都属于这场战役。
没有一步能疏忽,无他人帮手,林雪君只能亲力亲为地照顾卓玛。
退烧、护肝养肺、消炎杀菌、换药等等,一件件一桩桩,事无钜细。
好在有更上心的索朗帮助,渐渐的,卓玛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开始有胃口主动要吃的,渐渐在索朗的搀扶下能走出木屋透气。
炎症的根源被拔除,她的状况肉眼可见地在好转。
手术后的第三天,清晨醒来,卓玛前所未有地精神,甚至觉得自己能下地干活了,要去看看她的青稞田。
山雾散去,河水奔流冲刷走了空气中的湿意,绿油油的青稞尖尖上坠着露珠,阳光一照,一整片的晶莹闪烁。
卓玛的烧终于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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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 你会治熊猫吗?
抗疫工作反覆而危险,各个省市马场的所有马全面检疫、隔离。并寻踪所有病马走过路径遇到过的人、动物都要进行检疫——对驴、骡子、牛羊、人、鼠等都可能传染。
要做事就做彻底,一点不能糊弄,一点不能存在侥幸心理,一点不能有偷懒情绪。
川西标兵苟晓丽也在抗疫队伍中
,一连忙活了几个月,枫树变色,银杏叶变黄,社员们捡了银杏果子炖菜汤煮野味,吃着喝着,天气愈发冷了。
终于有一天,社长从上级单位开会回来,告诉大家:疫Q情结束了。
苟晓丽高高兴兴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时,社长又拉住她,悄悄对她说:
“这次来藏区主持抗Y疫工作的人,你猜是谁?”
苟晓丽哈哈一笑,摆手道:“我哪个晓得。”
她谁也不认识的嘛。
“林雪君同志。”社长神秘兮兮地笑。
“啊!”苟晓丽惊得瞠目,反覆问了情况,社长笑着说林同志干得可好了,藏区那边的状况也控制住了,人和动物都在好转呢。
苟晓丽骄傲得不得了,那是她的偶像啊,果然是最棒的。
紧接着,社长又笑着说:“四川畜牧局这边邀请林同志来分享工作要领勒,搞不好林同志要直接从藏区到成都。”
“你豁我?”苟晓丽不敢置信。
“儿豁!”社长指天发誓。
苟晓丽见社长连‘如果我骗你,我就是你儿子’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当即惊喜得红了脸。
是不是说,她要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偶像,林雪君同志啦?!
……
为了救人,林雪君在索朗他们的小木屋边一住就是十天。
待索朗夫妻和邻居母子都好转了,能正常生活工作,也到了林雪君一队离开的时候。
卓玛一恢复就给林雪君他们做了许多糌粑让他们路上带着,林雪君一边整理行囊一边交代索朗和卓玛:
“母马生驹子的时候一定要小心防护,我回去后会跟县上说你们这里的情况,等母马差不多要生驹子的日子会有人来做检验,但他们不一定准时来,还是要你们自己注意。
“要随时关注马匹的状况,还有你们自己的状况,发现马匹呈现开放性鼻疽时一定要扑杀,不然人和其他马也要遭殃。
“每两个月都要检疫一次,留给你们的药剂要谨慎保存。
“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哪怕是雨季,哪怕是冬季也要想办法去县上求援。
“河上的滑索我们会留下来,索朗要记得隔一段时间检查一下,如果绳索有腐了之类的状况,要想办法换上好的绳子。”
藏族翻译一字一顿地将林雪君的话翻译给索朗他们听,夫妻俩认认真真应承,又重复一遍,林雪君这才放心。
夏季最大的几场雨已经下过了,河水拓到最宽状态,还未开始退。
当林雪君过滑索的时候,河流仿佛是舔着她的背滚过,汩汩冷意浸过她的衣衫,只觉得冷。
终于抓爬到对岸,被吕团长扶下滑索,脚踏实地站在稳稳当当的大石头上,林雪君终于敢大口喘气。
回头望时,发现索朗夫妻和邻居母子都跪在对岸,朝着她的方向磕头。
眼眶忽然就热了,林雪君高举双手,用力地向对岸挥摆。
索朗四人站起来,便也朝她行礼,摆手。
林雪君看到卓玛也在抹眼泪,抹了泪又忙用力摆手。
欧珠也抓爬过来,站在林雪君身边,一起抹着眼泪与对岸道别。
藏民向导吹哨子召回藏马,大家带上剩下的物资和器具,又继续赶路。
秋风瑟瑟,幸亏大家都带了厚衣裳,不然在高原上生病可不得了。
爬坡绕过一片山地时,他们踩着泥石流过境后的废墟赶路。
向导说:“林同志啦,如果我们不去索朗他们那边,不在那边扎帐房避过那几场大雨,可能就被埋在这里啦。”
“山神保佑啦。”欧珠向雪山祈福,转头又看向林雪君,笑着说:“跟着女菩萨啦,吉祥如意,健康好运啦。”
在接下来的路段里,剩下的两个县都没有发现马鼻疽病,这里使用的种精应该都是没有被污染过的了。
如今只有牛肺疫就已经算是幸运儿,至少没有人兽共患的传染病马鼻疽。
在最后一个县隔离点里,林雪君无需再规划使用仅剩物资,慷慨地都使用掉了。
在难得的低海拔区域,林雪君得以好好睡了一觉,用温水擦了擦身体,洗了头发。
没有吹风机,她在头发彻底烘干前一步不敢离开篝火,生怕感冒。
直到头发被烘得蓬松干燥了,才慢条斯理地将它们编成两个小辫子,长长地垂在胸前。
发现马鼻疽并发,疫情严重程度何止上升了一个台阶,但众志成城,终于也都控制住了。
在这里的几个夜晚,林雪君难得睡得香甜。
心里一直焦灼着的情绪总算平复了,胃口都好了不少。
忙完最后一个隔离点的工作,看着这边的所有工作人员和藏医都在流程里按部就班地运转起来了,她才跟吕团长带着藏民翻译、欧珠和嘎子回拉萨。
临近日光城时,才觉心情急迫。
她走出来一整个夏,好几个月过去了,现在都快进入冬天了,之前走过的那些隔离点后续的工作到底有没有按照她规划的运转也不知道,她急于想要知道全局的状况。
进了拉萨,踏进办公室前厅的大门后不久,林雪君便看到自治区负责畜牧这一块的大领导亲自赶过来接她,脸上挂着笑和感激。
林雪君迎上去与对方握手,无需开口询问已得知,事情是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了,没有出纰漏。
……
几天后林雪君再见到衣秀玉的时候,白嫩嫩的小玉同志已经成了个小黑疙瘩。
她再照镜子一看,自己也没白到哪里去。
阿木古楞回拉萨的时候围着头巾,戴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墨镜,变长的头发扎成小辫子,串着藏民才会用的小珠子装饰。蒙古袍的一条袖子垂掉着,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俨然是个狂野帅气的康巴汉子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打量对方,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
三个人倒是都还有一嘴的白牙,亮闪闪的晃眼睛。
“你怎么好像成熟了很多?看着比我都年长似的。”林雪君仔细打量过,才发现他的长胡子。
虽然还不到20岁,但他的胡须居然已经长得很多了。在隔离区工作顾不上刮胡子之类,便就这么留了几个月,看起来能不成熟嘛。
接下来两周左右时间,各个隔离点都传来捷报。
最先开设隔离点、原本也最严重的当雄县最先解除隔离,撤了隔离点。大家都恢复了,又走回自己的生活。
欧珠跟林雪君在拉萨呆了几天才依依不舍地回当雄县,这几个月被送去学习兽医、人医技术的藏民也回来了,在两天内被下派到不同的区开设兽医站、卫生所。
这些人带着在防疫过程中表现优秀、学习能力极强的年轻人们开始了藏区防疫追踪等工作,在冬天来临之前,一场汹汹而来的灾难慢慢消弭。
人们挣扎着活过来的,又恢复了生机,仿佛从没经受过苦难一般地继续接下去的人生。
动物们也将在大雪中忘记过去的这一年,和曾经挨过的针、吃过的药、受过的恐慌。
藏区这一年最大的一次灾难结束了,领导干部们想要宰羊杀牛招待林雪君和吕团长等支援藏区、帮助藏区渡过难关的好同志。
林雪君跟吕团长商量了下,婉拒了这场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