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同志,你们落地拉萨后就没有吃一顿好肉,喝一杯安稳的、热腾腾的酥油茶,请让我们招待你们一次吧。草原上的狼都知道要反哺恩人,草原上的鹰都知道为好人唱歌,牧人们不能不知恩。”藏族领导才让为林雪君献上哈达,仍坚持要好好招待他们一次。
林雪君摸了摸自己变成健康肤色的面孔,笑着道:
“在藏区,我的能力成长了,我见到了石滩坡上盛放的的水母雪兔子,看到了雪豹妈妈带着小雪豹穿过草坡跑上雪山,遇到过护送我们过原野的漂亮狼群,也收获了藏族同志们的友谊。
“回到家乡后,我还会得到领导们的嘉奖,才让阿爸啦,各位同志,我已得到很多,将来还会得到我应得的。
“藏区经受了这么多苦难,不要再宰牛杀羊啦,请休养生息,暖暖的、饱饱的过冬吧。”
才让感动得望着林雪君,仿佛看着这世上最荣耀的孩子,仿佛看着他的雪山和土地。
……
临回返哈尔滨时,林雪君接到去四川分享工作的任务,只能先送吕团长他们离开,自己带着阿木古楞和衣秀玉改坐民用飞机到成都。
离开时,来了好多人来送,有的认识,是畜牧局和自治区的领导和同志,还有的不认识,是从当雄县等附近县区骑马过来送她的。
大家像是送别至亲,有的在抹泪,有的不住口地说“扎西德勒”,因为知道林同志听得懂这句是好话。
林雪君一个一个地与他们握手,常因为自己认不出他们是谁,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他们而感到愧疚。
在藏族阿妈最温暖的拥抱之后,林雪君终于走上飞机。
系上安全带时,她的心情仍难以平复。
对她来说,这次也许只是一个任务,一项重要的工作。可对于生活在这里的藏民来说,却是他们人生中可能最艰难的一次坎坷,甚至是他们的生命,他们的一切。
从他们的拥抱中、泪水中、最真诚的依依惜别与感激中,她体会到了那些沉甸甸的东西。
衣秀玉第一次跟着林雪君出远门,也第一次面对如此艰难的任务。在氧气稀薄的隔离点里,她曾经趁夜窝在帐房毡毯里悄悄抹泪。
因为人力稀缺,她不得不一个人在一个隔离点里,与一群陌生人一起与可怕的疫病抗争。她要让自己表现得干练、冷静,要在大家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拿着林雪君给她的章程坚定地、强硬地推进工作。
当然会觉得压力太大,也觉得害怕过。
但如今千帆过尽,那些痛苦都随着高原上奔涌的河水流走啦,剩下的只有成就感、荣誉感和浓浓的感动。
飞机起飞,衣秀玉一手攥着座椅扶手,一手攥着林雪君的手,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窗外的风景。
来时心里多的是忐忑和即将面临未知困难的恐慌,没有很放松地去欣赏窗外的壮美山河。
现在沉重的任务卸下啦,她的心情不能更放松了,连坐在飞在天上的大机器里都不觉得害怕了。
窗外好多厚实的云,穿出云朵时,下面又显出好多雪山。
衣秀玉望着那些山,心里盈满了对自己的认可,和为自己感到骄傲的感动与快活。
再看那些高耸入云的雪山,那些冷冰冰硬邦邦的雪山,只觉得它们高得瑰丽巍峨、白得冰雪可爱,一点也不可怕了。
飞机飞行平稳后,她捧着心口,含着笑欣赏窗外的一切。
她看着那些雪山时温柔的表情里甚至有慈爱,仿佛它们不是险峻的高岭,而是曾被她一一征服的雪顶小土坡。
林雪君轻轻攥了攥衣秀玉的手指,晒成小黑炭的慈溪姑娘转回头,两个人相视而笑。
真好啊,他们现在翱翔在天上,越过整片藏区,睥睨那些过于密集的山脉,揣着大捷归返的疲惫与幸福感受。
依偎着,陪伴着,一起偷偷得意地笑,互相分享着这一切。
真好哇,他们和藏区同志们一起战胜了病魔!
…
……
在登机前,林雪君被塞了好几兜子礼物,在四川下飞机入住招待所,整理行李的时候才发现,居然收到了许多贵重的干货。
羊肚菌、冬虫夏草……
还有奶疙瘩、牛肉干,牛角做的饰品和一张还隐隐透出牦牛气味的整皮子。
也不知道都是谁送的。
成都深秋的寒意已经很重,室外有太阳时暖呼呼的像是初秋,可房屋隔绝了阳光,就有些阴寒。
招待所外种了许多菊花,不畏秋意地盛放着,每一丝花瓣都娇美,林雪君出门时欣赏了好一会儿才挪步。
在工作分享和讨论会中大家聊起了藏区和四川本次应对疫病的工作中遇到的各种问题,复盘过程中不断讨论更优解,又将优秀的经验记录下来。
会后在大食堂吃饭时,她遇到了有资格来开会的几位优秀标兵,其中一位叫苟晓丽的女同志握住林雪君的手,红着眼眶几乎流泪。
林雪君笑着抱住对方,哈哈哈地拍对方的背,硬是把苟晓丽的泪意给拍了回去。
可惜晚上招待团队没有招待他们打麻将,不然真想试试四川的‘血流成河’‘血战到底’。
回到招待所,招待人员一直送林雪君到屋门口,道晚安后林雪君都准备进屋关门了,刘干事又忽然回头问她:
“林同志,你会治熊猫吗?”
第325章 争分夺秒
春末爆发的牛肺疫、马鼻疽疫情在初冬时彻底被按灭,这件事成了这一年最大的一件事之一。
各个省市畜牧局等相关部门都要加强检疫,以防此类事件再次发生。在工作推进的过程中,所有相关人士都了解到了藏区和西藏周边发生的事,自然也知道了在这件事中扮演重要角色的林雪君同志。
藏区山路有多难走,林雪君就有多不容易;藏区的医疗情况多么艰辛,林雪君就有多么坚强;藏区动物分布有多么复杂,林雪君就有多么厉害。
在这一整段时间里,全国各地区的领导们、同志们都常常聊起林雪君,常常感叹:
自古英雄出少年,的确是这样。
林雪君终于将自己的名字,传播至畜牧相关的所有人耳中。
也将自己的成绩记录在了国家级别的大事件上,浓重墨彩地记了一大笔。
…
与此同时,疫区城市的报业、电视台也担负了报道这件事的任务,所有记者都开始寻找抗疫过程中的英雄人物、英雄事迹和过程中的大事件。
北京作为首都,也要对此事进行报道,还要报道得最详细、最精准、最有意义。
《首都早报》等单位都派出了自己最优秀的笔杆子,连夜去刚结束疫情的疫区做采访。
大部分工作人员在出发前便锚定了他们最核心的采访对象,和准备大肆渲染的上进故事。这其中最耀眼的,莫过于最年轻的抗疫英雄——22岁的呼色赫公社兽医员、中农科院草原研究所研究员、大量优质文章的创作者、中农大特聘教师林雪君同志。
她在短短的几年里,已从懵懂的学生,变成了牧业最耀眼的新星。
去写她的故事吧,她已算是传奇啦。
去采访她关于藏区防疫的事吧,她是最专业也最擅长讲述和撰写的人啦。
首都早报的小王拿着车票和介绍信,背上行囊跟小丁一起登上火车时,忍不住笑着说:
“又要出发去找林同志了啊,当年我们是北上去见她,如今竟是南下去见她了。”
“那时候我们只知道她写的文章生动感人,想要看一看她眼中的草原上的生活和人们。如今不一样了,她的身份早已完全变了。”
“是啊。”
火车轰隆隆起航,朝着正在四川做工作复盘和经验交流的草原上最亮的新星而去。
…
……
而正在成都的林雪君,则开始因为接下来可能有机会救治熊猫而激动得睡不着。
2个小时前,当招待人员问出“你会治熊猫吗?”这个问题,林雪君还没回答,衣秀玉已从屋里探出头,格外不低调地反问:
“同志,你听说过林雪君在呼和浩特救狮子吗?”
“狮子都能治?”刘干事惊诧地瞪大眼,“那熊猫肯定也能喽?”
“可以试一试。请问是什么症状的熊猫?”林雪君虽然很想立即见到熊猫,但当时还是尽量冷静地以兽医的角度发问。
“这个我们也不是很清楚,都江堰和映秀之间那边,岷江附近的一个生产队社员上山砍竹子的时候,看到一只瘦弱得好像快死了的带崽熊猫。
“大熊猫和小的据说都很虚弱了,但社员想靠近的时候,大熊猫出于护崽心里嘛,就要攻击社员。
“社员就吓跑了,后面这个时间一级一级报到成都,这边还在商量这个事呢。”
刘干事摸摸自己脑门儿。
国w务Y院从62年开始将大熊猫等19种动物列为“珍贵稀有”保护动物,并要求建立自然保护区加以保护。
他们四川63年就在卧龙成立大熊猫保护基地了。
卧龙一直深山无人识嘛,社员们都还在山腰腰里过着刀耕火种、捕猎采药的生活呢,熊猫保护不让社员滥砍滥伐和狩猎,社员们都可不高兴了。
但也都渐渐知道了熊猫是要被保护的,要是熊猫出事了,报上去是有国家管的。
但其实这会儿他们对熊猫的认识很有限,成都的动物园里都没有熊猫,要咋给熊猫看病,咋给熊猫治疗,也不知道成都的兽医员搞不搞得明白。
现在最风光的兽医员来四川了,刘干事也就是试探性地一问,没想到林同志还真的敢应承。
“我应该可以试试。”林雪君前世念书的时候曾经梦想过到成都动物园当兽医,上学的时候认真学习了关于熊猫的饲养、保育和治疗等等,关于熊猫的所有新闻也都关注。
那会儿有报道说熊猫生病去世的,导师还会就事件做详细分析,给大家讲解为什么生病,为什么没治好,在什么情况下能治,怎样去治等等。
她跃跃欲试,炯炯有神望着刘干事的样子大概给了刘干事巨大的信心,他当即表示立即上报此事,联系上级安排林雪君给熊猫治病。
倒在床上,她越想越觉得兴奋,翻来覆去烙大饼一样睡不着。
这个时候对于熊猫的保护救治工作还没开始,卧龙的大熊猫野外生态观察站‘五一棚’都还没建立呢。
熊猫的繁育、救治归编、野放、动物园入编科学喂养等等都还没有……
那可是国宝啊,还是母子(女?)两只!如果因为生病而死亡,人类观察到了却没能去救治——这怎么行!
又翻一个面,她抱着被子想:如果她救治成功了,该不会变成第一例人工救治野生大熊猫成功案例吧?
“……”更睡不着了!
一翻身又开始担心,如果是外伤还好,只要未引发败血症之类的,不是破伤风,最多也就是截肢,至少能保命。
可如果是内伤那就危险了,熊猫是特别容易得肠梗阻、肠扭转、肠套叠的动物。当年研究得出结论是营养不良导致的衰竭排野外熊猫死亡率第一,第二就是消化系统疾病。
她敢给小红马做肠套叠手术,能给牛做肠梗阻手术,熊猫呢?
她实习的时候也没能有一次观摩熊猫手术的机会,没有现代科技做内窥检查,万一真是肠梗阻,要怎样确定梗阻段?总不能把肚子整个剖开寻找扭转、梗阻段吧?
那就算能在熊猫活着的情况下给熊猫合腹,之后的愈后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