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宁不怕来人,她更害怕不来人,可能在精神污染的影响下,让有点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来杀她的?还是杀隔壁的狱友?
果然,门口的人很快动了,飞速朝这边奔跑,一个挺合格的杀手。
祝宁盘腿坐着,像是斗牛的,甚至想搞快点。
祝宁隔壁的男人,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在心里称呼他为狱友,他看到有人朝自己冲来时竟然笑了下。
他嘴里发出嘟嘟嘟的怪叫,仿佛犬类在情绪激动时吼叫,等着自己的行刑者来杀人。
那人撞上了牢笼,一手抓住里面的狱友,避难所的监狱能有多大点,伸手就能够着。
狱友被抓住之后涨红了脸,祝宁观察了一下,被感染的人似乎有些迟钝,像是吸食了某种毒品,明明也是异能者,动作不再灵敏了。
原本还能打个来回,现在很快就被人制服在地,铁栏杆扭曲,一把刀亮着,快速抵着狱友的脖子。
人被逼到极致会有求生本能,但他没有,他竟然停止挣扎,祝宁猜测他脸上也带着微笑,所有死者都会露出很满足的表情。
嘟嘟嘟的声音更吵,像是这段杀人短片的伴奏,刀锋割开了狱友的防护服,再往下一寸就要见血。
但这一刀没有落下去,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操控,杀手的胳膊肘硬生生停下。
祝宁阴着一张脸,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抬了下,那人脖子不情愿地转动,发出嘎达嘎达的响声。
祝宁使用了傀儡操控,缓慢地收紧傀儡线,说实在的她并不在乎被控制对象的死活,只想得到想要的线索。
砰的一声,匕首掉在地上,被控制的人膝盖离地,如同被操控的人偶抬起手臂,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在祝宁的注视下摘掉了头盔。
那是金珊的脸。
祝宁之前一直用上帝视角观察避难所,看见过金珊的尸体,她是郭资临的同伴,之前一脸胆怯地坐在自己对面,她记得金珊死了很久了。
现在一改怯懦,挂着几近疯狂的微笑,突出的双眼死死盯着祝宁。
原来死去的人会重新回到人群,所以人数增加了。
祝宁杀了她也毫无意义。
祝宁的狱友被救下之后一点感激之情都没有,更像是瘾君子发疯,砰砰砰撞头,好像根本无法缓解焦虑。
祝宁回想起了之前的死者,所有人都带着微笑,很像解脱了,但也很像吸毒之后的快乐。
被杀的人很快乐,杀人的也很快乐。
有个人跪坐着舔舐蟾蜍,那个画面就像是个引子,又像一场预告,预示避难所即将发生的事故。
死去的金珊回来了,她摘掉头盔后,双手一直停留在脖子处,现在金珊的手指收紧了,好像要自己掐死自己,这不是金珊在自杀,而是祝宁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暴虐。
很想杀人,脑子里无数只蟾蜍嘟嘟嘟乱叫,同时有个声音一直在说,杀了她,杀了她!
反正是个污染物而已,杀了她没人能管,杀了她再杀了其他人,你就是这里真正的老大,把避难所变成人间炼狱。
很快的,很舒服,你会达到真正的平静。
污染越来越强了,可能之前老刘杀死郭资临也听到过这种声音。
祝宁死死咬着牙,她竟然要花这么多精力才能控制住杀人的渴望。
她知道一旦迈出这道坎就过不去了,杀金珊是小事儿,但就像是舔舐第一口蟾蜍,第一次吸食□□,祝宁会终身寻找蟾蜍。
她听到嘟嘟嘟声就像是狗听到铃铛,好像找到了解药,她会成为趴在田野里丧失自尊的瘾君子。
祝宁调整着呼吸,舌头已经不是舌头,变成软趴趴的蟾蜍,她无法发出人类的声音,很快就无法像人类一样自主思考。
她都已经到达这种污染程度,其他人只会更糟糕,外面传来了杀人的声音,血腥味儿已经钻进了囚笼。
隔壁的狱友摘掉头盔,一个劲儿用头撞地,能在墙外走到这儿肯定实力不错,现在已经毫无尊严,脑子全被一个念头占据。
他大小便失禁,满脸鼻涕和眼泪,一会儿对祝宁喊我杀了你,一会儿大喊杀了我吧。
他脱掉了自己的防护服,一个劲儿挠自己的身体,很快皮肤长出绿色疙瘩,马上就要完全蟾蜍化。
祝宁手一收,金珊的身体砸在牢笼边缘,祝宁一手按在她的额头,进行二次记忆阅读,她倒是想知道死去的人还有没有记忆。
说不定她可以看到金珊死而复生的画面。
这次阅读速度非常快,祝宁快速收回手,脸色都变了。
金珊的记忆跟郭资临的竟然完全一样,怎么会一样呢?
人就算经历一样的事儿,侧重点不同,记忆也不同才对。
在墙壁上接受导师的教导,开狂欢派对,一起出墙,队友接连死去,被易拉罐追杀躲进了避难所。
郭资临进入避难所后的记忆就模糊了,祝宁第一次阅读的时候根本没在意这个细节,因为所有回溯记忆都是试图看得更远,来寻找线索。
祝宁又读取了一次记忆,但不论进行几次,都是一样。
好像有个导演把记忆剪辑了,掐头去尾,只保留精华的一端,巡回播放。
从出墙开始,到避难所为止。
祝宁先入为主了,难道她阅读的郭资临的记忆根本不是真实的,而是被人植入的?
祝宁突然意识到一个细节,朝圣者进入避难所的理由跟他们不一样,其他人都是因为沙尘暴进来的,只有朝圣者是被一个易拉罐追杀,从而躲避进来的。
祝宁最初看这段记忆的时候觉得很滑稽,一群没经验的朝圣者,被易拉罐一路惊吓,那是个废旧的雪碧瓶子,表面都被磨损了。
它不是故事的主角,却出现在每一段场景的角落,所到之处一片混乱,枪杀不死,炸弹炸不破,火光中一只易拉罐弹跳出来。
朝圣者穷途末路,真的找不到方法,最后冲进了避难所,他们可能是最早进来的四个人,比其他人更早。
他们进来的时候,四个朝圣者应该就死了,他们成为污染物的一部分,重复这个场景。
就是因为郭资临之死,这里才一片混乱,大家才猜测是否有污染链条的存在。
祝宁回想起刚进避难所的时候,朝圣者因为格格不入的气质很引人注目,接着就是被老刘殴打朝圣者,老刘那时候究竟是活人还是污染物?
精神诱导非常神不知鬼不觉。
祝宁第一次阅读记忆的时候根本就搞错了方向,她当时一直以为朝圣者这个组织有问题,所有注意力都在那个像修女一样的导师身上。
她甚至想要放大导师脖子上的项链,试图看清地上的图腾来寻找线索。
她根本没注意到一个易拉罐。
易拉罐一直滚,没风的时候也可以自己前进,发出嘟嘟嘟的响声,有只蟾蜍趴在易拉罐内壁。
这不是什么罕见的场景,下雨后体型比较小的蟾蜍可以钻进很多地方。
祝宁曾经在路上踩到一个垃圾袋,脚感很柔软,挪开才看到一只死去的青蛙。
祝宁的脑子里不断提取易拉罐的画面,像个图标,又像是某种钢印打进去了。
她根本挥之不去,阅读记忆的行为本身就是在经历精神污染,她精神污染加重了。
咣当当,祝宁又听到了蟾蜍叫,但这次不一样,还带着易拉罐滚动的噪音,两种噪音叠加。
祝宁在角落里看到一只易拉罐,它静悄悄从角落里滚出来,原来这才是她的目标?
易拉罐没有停留,一路滚出去,离开了祝宁的视野,祝宁心中骂了一声,她竟然需要暗杀一只易拉罐?
她是不是疯了?
这真是正常的逻辑吗?等会儿队友询问自己有什么命令,她说如果你看到一只易拉罐一定要杀了它?
有病吧?
祝宁愿意相信,其他人愿意配合吗?她会被当成疯子立即诛杀。
易拉罐可能只是污染的一种方式,让祝宁不仅无法领导他人,还要成为众矢之的,猎杀疯子是一直以来的老把戏。
祝宁感觉自己疯得厉害,她的手臂不自觉颤抖,用左手按住自己的右手,到底是她有病还是世界有病?
祝宁收起傀儡线,她没法干涉这条污染链条。
金珊得到自由,再次去杀祝宁的狱友,那狱友基本上算是把脖子凑给他杀,一人想死,一人想杀人。
金珊勒住他后,两人都露出满足的表情,疯狂,这世界太疯狂了。
很快祝宁的狱友就死了,然后金珊还没站起身,就被一枚突然出现的子弹贯穿头颅,祝宁还没看清杀人的是谁,不过也没什么意义,站在门口的凶手也变成了一具尸体。
污染源只想要混乱,根本不在乎。
死亡像是多米诺骨牌,一连串倒下去,杀人,产生新的凶手,再杀人,但总体人数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
裴书杀死“老刘”后一阵恍惚,他脑子里全都是噪音,心中想再找一个人来杀。
他的理智只持续了两分钟,这里的氛围已经完全变了,理智的情绪越来越稀薄,屋外传来一阵夸张的笑声,裴书看到有人嘻嘻嘻笑着捅死了另一个,就跟自己擦肩而过。
裴书精神不好,他给自己注射了精神愈合剂,眼前不断闪烁,一会儿在精神病院,一会儿在避难所。
四周的墙壁越来越白,他回到了医院走廊,鼻尖是消毒水味儿,但这医院很奇怪,走廊的尽头竟然蹲着一只蟾蜍。
蟾蜍表面恶心的皮肤跟干净的医院格格不入。
吵死了,裴书不堪忍受,哪里来的蟾蜍,他举起手臂,但后颈一疼,有人用重物重重砸向他的后背。
裴书身体一个踉跄,想要反手放火,但那人像是藤蔓,从背后张开双臂,猛地抱住裴书的身体,顺势一扭。
裴书还没站起来立即被扭倒在地,耳边传来一阵毫无起伏的机械声,“我是白澄。”
裴书抬起的手放下,深深喘息着,任凭白澄从背后压制住他,裴书被制服的经验很丰富,虽然发疯,但知道发疯的时候该怎么配合他人。
白澄应该用束缚带把他控制住,他都已经伸出手,期待接下来会有一副手铐。
白澄的做法更直接,她快速一刀扎进了裴书的肩膀,刺痛在混乱中会带来一丝清醒,那一瞬间裴书满脑子都是,你真狠啊。
“醒了吗?”
裴书捂着自己的肩膀点了下头,白澄冷冰冰地说:“没事,你不清醒的时候我就捅你一刀。”
裴书:“你是不是被污染了?”
发疯就捅一刀,自己离开污染区的时候要成为一个马蜂窝。
白澄:“没有,我脑子比较远。”
白澄的主脑不在避难所,不管是什么类型的精神污染,都必须要感染足够面积的大脑,但想要完全感染白澄,起码需要感染几千个白澄的大脑,才能影响到主脑。
裴书不劳烦白澄动手了,抬起头时才知道这里有多混乱,除了他,其他人也杀过污染物。
郭资临、金珊、老刘……
杀死这些人后,污染蔓延速度加快,安池一脸无奈,他们几个少数的理智派还在试图找真实的污染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