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发疯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刚打开门,飞车就被整个席卷,再也消失不见。
但那扇窗户没关严实,风沙灌入,好像避难所迟早会被沙子淹没,每人身上都蒙着一层黄沙,鲜血被黄沙蒙住,红色和黄色混杂,像是什么艺术画。
裴书眼前又出现重影,他用刀使劲儿在自己肩膀上转了下,再次恢复一点清醒,“晓风呢?”
白澄:“我安排了她,不用担心。”
裴书没问具体细节,趁着自己清醒时立即说:“我找到了一点线索,死去的人活着回来了,第一个受害者应该就是污染源。”
他更擅长寻找生路,但在风沙肆虐的情况下,生路没法走。
裴书:“那四个朝圣者可能早就死了,我们只不过一直重复杀死尸体。”
白澄:“我跟安池合作了,那边是理智派,我们梳理了这里整条线索链,跟你的猜测差不多。”
安池接触过所有死者,手里线索最多,她断言所有的问题都出现在那几个朝圣者身上。
他们可能死了很久,从最初就在持续释放污染,只要让人开始杀人,污染源的目的就达到了,杀人数量越多,污染源越强大,它以混乱为食。
知道大概的逻辑,但不知道怎么破解,这四人当初怎么感染上的?
祝宁可以看人的记忆,说不定她可以得到线索,之前她分享了朝圣者的记忆,裴书越想越复杂,难道是朝圣者这个群体有问题?
裴书问:“祝宁呢?”
白澄:“还把自己关在牢笼里,她让我杀一只易拉罐。”
杀掉易拉罐,里面有只蟾蜍,这是祝宁的原话。
这真像疯子说疯话啊,但因为是祝宁说出来的,裴书没一下子完全否定,问:“你信吗?”
白澄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反问:“为什么不信?”
第324章 蟾蜍人(完)
他们需要杀死一只易拉罐。
非常匪夷所思的一个命令,避难所已经成了一个精神病院,没有医生和护士,只有病人。
这在这种情况下,杀死易拉罐的命令变得没有那么荒谬,反而顺理成章。
咣当当——
不知道是被感染产生的错觉,还是他们真的听到了,易拉罐正在滚动,在蟾蜍叫声中显得很突兀。
混乱的人群中,易拉罐在一双双脚中滚过。
除了强烈的精神污染以外,这里最大的麻烦是敌人一直在增加,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现在避难所已经有九十多个人,密密麻麻的全都穿着防护服。
避难所的最初根源来自一个易拉罐,易拉罐跟了朝圣者一路,跑进避难所之后可能跟这儿的污染融合了。
易拉罐在哪儿?
祝宁已经直接说出了答案,他们只需要找到污染源。
咕噜噜的滚动声无处不在,好像每个人脑子里都有个易拉罐。
这不是很难处理的污染区,最初能耍他们这么久,是因为易拉罐的特性,非常不起眼,人哪怕扫过了也不会有任何印象。
现在它已经被发现了,它不会很强大,不然不会一直躲着。
它可能很害怕,忍不住呼吸加重,铝制的身体发出窸窸窣窣声。
污染物受它控制,它畏惧祝宁,所以会选择在第一时间污染她。
它也畏惧白澄,因为这是唯一一个它无法完全污染的人。
它都能让祝宁这个恶魔开始发疯,但白澄还在保持理智。
白澄嘴角的笑容扩大了点,那是一个招牌式的女鬼微笑。
找到了,人群中有一处尤其密集,污染物像是一层层保护,密不透风围着一个核心的点。
这么多人在一块儿,如果是普通人类世界都很容易发生踩踏事件,她其实只能看到一个个紧挨着的人头。
但她知道,易拉罐就在那儿。
这个污染源很怕死,最大的底牌就是别人不知道,一旦被发现只是易拉罐在搞鬼,它就暴露了。
白澄是这里唯一一个完全理智的人,狙击任务交给她,其他人都负责给她开路。
具有巨大化异能的安池跟白澄暂时合作,她俩以前认识,但一直合不来,算是死对头,这次白澄主动提出联手。
在墙外,赏金猎人圈内有个共识,只要白澄想帮你,你就能增加至少两成胜算,这也是为什么白澄即使杀了自己三任雇主都有人愿意雇佣她,塑料人天生适合在墙外行走。
白澄说污染源是一只易拉罐。
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时安池很想笑,就像是听一个精神病人说话。
白澄希望安池加入他们的队伍,而不是自己加入安池这边。
安池听到这话更想笑,白澄现在跟谁混的,几年不见性格都变了,比之前狂妄多了。
安池还没说话,白澄接下来的话如同重磅炸弹,安池陷入沉默,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跟着白澄行动。
安池身边还有八个队友,这是她目前唯一可以找到的勉强保持清醒的异能者。
白澄的队友是个火男,他的异能挺有用,被他烧到的污染物不会立即死亡,而是带着火焰四处扑腾。
因为敌人越杀越多的特性,裴书的火焰可以减缓敌人增加的速度。
裴书转动着身上刀柄,他的伤口没有流出鲜血,反而在流出火焰,随着他的呼吸起伏,忽明忽灭。
裴书脑子不是很清醒,一会儿在精神病院,一会儿在避难所,两个场景交叠,不断闪烁。
但他的攻击没有失去准头,连安池都有点纳闷儿,裴书怎么做到一边发疯一边精准辅助的?
安池的右臂巨大化,她被队友亲切地称为缅因,有人叫她温柔的巨人。安池大臂肌肉膨胀到电线杆大小,巨大的手臂横扫而出,其他污染物像是被打倒的保龄球。
白澄竟然跟她挺有默契,踩着她的手臂借力,在人群中穿梭。
白澄几乎不用费事儿,她所过之处极其平稳,周围人会帮她清扫障碍。
安池手臂后退,火焰跟上,火焰后退,一只凭空出现的黑箭扎进了污染物的头颅。
黑箭消失后,立即有一颗拐弯的子弹补上。
大概所有人都在发疯,他们的脑子里只有易拉罐,装着蟾蜍的易拉罐已经跟大脑的沟壑相连,噪音从颅内传来。
在疯狂中,他们被更疯狂的念头占据,杀死一只易拉罐。
白澄在行动时头盔碎了一块儿,刚好露出下半张脸,她因为身体机能没恢复,嘴角有个招牌式的白澄微笑,像女鬼。
女鬼白澄穿过层层障碍,所过之处全是鲜血,一颗人头被队友斩断,凌空飞起,血雾喷溅了她一身。
终于,白澄站在一个人面前,四周的噪音几乎到达尖利的地步,像是无数发疯的蟾蜍,用生命在发出威胁。
接近了,越接近污染源的位置越危险,污染源一旦被发现就会攻击。
但它的攻击力不强,只会耍一些小把戏,导致白澄近在眼前它都无力挣扎。
白澄抬起手,她最初遇到祝宁时穿着一件黑色雨衣,手里拿着柴刀,现在白澄刚找到的一把趁手的武器,那是一把斧头。
斧头砍中了一个人的胸膛,好像砍在铝制易拉罐表面,白澄手臂下沉,一路向下压着。
污染加重了,连白澄都开始出现幻觉,或者是被砍中的东西一直在持续变化。
它的脸一会儿是郭资临,一会儿是老刘,一会儿变成一个绿色的易拉罐,一会儿又变成一只蟾蜍。
画面闪烁再闪烁,让人心跳加速,脑子越发混乱。
按理说所有幻觉系都有个过时的招式,会在最后幻化成敌人最爱的人,或者是最恨的人,企图让她精神波动,只要有精神波动就容易精神崩溃。
但白澄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她一个塑料人哪来那么多爱恨情仇。
白澄的右手劈开了污染物的胸膛,左手伸进它的胸膛,她穿过的不像是人类的身体,像是一块腐烂的肉。
这人的胸膛下跳动的不是鲜活的心脏,而是一只蟾蜍在鼓动着鼓膜。
白澄的手捅进了蠕动的蟾蜍中,蟾蜍肚子里还有一只易拉罐,已经褪色了,不知道在墙外滚了多少年,脆弱不堪一击,那是人类工业产物。
白澄触碰时甚至能感受到它的情绪,易拉罐在害怕,薄薄的铝罐贴着她的手指发抖。
安池看到了易拉罐的本体,被捏过的易拉罐表面是凹凸不平的,此时跟蟾蜍的外观结合,易拉罐上长着蟾蜍的皮。
雪碧瓶本身就是绿色的,蟾蜍是橄榄绿,结合得竟然很和谐。
易拉罐内部传来蟾蜍的叫声,正在逐渐减弱。
安池难以置信,就是这么一个垃圾害得他们失去理智,短短几个小时就陷入无序的疯狂,死在她眼前的异能者就有三个。
那些人死的时候估计都想不到,杀死他们的是一只软弱的易拉罐,它甚至不够凶猛,被人找到就忍不住害怕。
在墙外行走,人很容易死在自己看不起的东西手里,比如一朵花一棵草,甚至一阵风,死得莫名其妙。
污染源没处理,幻觉持续发散,精神污染时间长了会造成脑部损伤。
易拉罐被捏住后攻击短暂停顿,接着就更猛烈了,污染物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安池按捺着自己想要杀人的冲动,“杀了它。”
那东西很小,白澄只要动动手就能把易拉罐捏爆,但她没有动作。
白澄杀污染源很浪费,必须要祝宁来杀。
……
避难所牢笼的铁栏杆扭曲,像是被人捏碎了又重新揉开。
祝宁盘腿坐着,脸上还带着头盔,像是一尊佛像远离所有混乱。
祝宁的狱友已经死了,他死的样子很惨烈,身体不断蟾蜍化,流下很多诡异的液体。
祝宁只是低垂着脑袋坐着,其他人看不见她已经被意识的丝线捆绑,红色的线条从她身体钻出,另一端连接进墙壁。
她在等待白澄动手时只做一件事,像是一只蜘蛛织网,将自己完全困在意识的牢笼中。
她用上帝视角可以看到一部分战场,但祝宁没有一直跟着看,幻觉发散,她看到地上裂开缝隙,易拉罐手拉手排队走出来。
她看见自己皮肤在发芽,长出绿色的枝条,手臂上睁开密密麻麻的眼珠子。
甚至脑子里出现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祝宁在荒野中看到一个黑色的高塔,塔尖上站着一只黑色的乌鸦,乌鸦极其安静,双眼一动不动,如同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