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祝宁缩在毯子里的手捏了捏,确实有点不一样了,对恐惧极其敏锐,吞噬力度应该加大了。
还有其他什么反应她没研究出来,估计到下一个污染区可以试验下。
这次只吃了一堆异种,没吞噬污染源,也没获得更多的异能,不过祝宁猜测是让人长痣?她不太想要。
哗啦一声,裴书和林晓风上岸了,林晓风手里抱着一个大型仪器,裴书上岸之后就摘了头盔,好像一个渔民丰收。
他们五个半小时都在做扫垃圾的工作,把河道打扫干净,可以看到真正的池塘底部,第二次下水才开始探测。
前前后后加起来八个多小时,祝宁都睡过一轮了,林晓风跟在后面愣是没喊过累,裴书给人当老师的,当即觉得林晓风真的很适合去墙外科学考察队。
多好的苗子啊,裴书都想联系熟人送林晓风去深造,跟着他浪费人才,林晓风以后说不定能成个伟大的墙外学者什么的。
裴书想着找个机会跟祝宁说说这件事。
祝宁:“发现什么了?”
普通发现裴书不是这个表情,本来颓废的一个人,难得有点精神。
裴书整理了下自己的收获,“湖下污染浓度也是0,大多数都是腐肉,我跟林晓风清理了一条通道。”
裴书:“下面的血管的位置空了。”
池塘下本来埋着一个巨型血管,跟人类排污管道差不多,消失之后相当于在下方多了一个坑。
祝宁静静听着,目前为止裴书分享的东西都很平常,净化后的污染区都差不多。
裴书手里有个屏幕,在上面划拉两下,“你们看。”
裴书拍摄了几张照片,各个角度的都有,正如他所说,清理完腐肉后下方有个很长的空道,淤泥柔软,边缘已经不清晰了。
裴书划拉着照片,如同在眼前播放影片,祝宁的眉头皱起。
裴书他们在水下游了很远,游到了丰渔村的临界点,他拍摄到了另一条血管的边缘。
巨大而猩红的血管,表面像是长了肉瘤子,并不光滑,正在有规律地收缩。
靠近时能听到类似于一颗沉重心脏跳动的声音,咚咚咚——
从照片上来看边缘并不平整,因为杀死了污染源,风渔村下方的血管被切断了,但又不是完全封闭状态,过几天估计会再次被污染。
裴书不敢靠近,怕被污染区卷进去,拍摄完照片就回来了,剩下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资料。
祝宁理了下,“所以我们真切掉了人家一小段血管?”
裴书:“对,你也可以理解成我们挖走了人家一颗痣。”
祝宁心想,搞得他们是给世界做点痣服务的。
你好,开门,王牌点痣团队为您服务?
祝宁问:“理论上,我们顺着血管可以摸索过去?”
假设这颗星球是一个整体生物,血管就是其中的道路,大多数调查员都是从地面走,其实有捷径,可以从地下走?
白澄:“只有理论可行,没人敢干。”
这才叫真的在污染物肚子里行走,这么多年也有人想到过,但一颗痣能把他们四个难得够呛,真遇到什么危险,就直接死在地下了。
而且地面环境复杂,在渔村是在池塘底部,在其他地方可能是岩浆或者地下岩石。
裴书:“这个发现会支撑污染源统一论。”
大家对于末日有各种假说,其中最有趣的就是世界拥有唯一污染源,有论点之后会想方设法用各种证据推理。
人类对墙外污染的研究很缓慢,这次他们发现地下污染物好像是个协作的关系,是给某个更庞大的生物输送营养的。
有自己独立的污染源,但又跟某个未知存在建立了极其紧密的连接。
污染物之间是主仆关系,似乎也是协作关系,内部有某种逻辑。
如果世界真是一体的,所有污染都是为了服务于某个存在,那他们杀死的103区地下“恶童”又是什么部位?跟世界污染的源头有关吗?
祝宁:“换言之,我们的发现很有研究价值?”
裴书:“比你想象的还要更高。”
这么多年没人能做到污染为0,祝宁吞噬后,像是形成了一个断层,可以明显看出污染区和非污染的区别,简直是绝佳对照组。
功利地来说,如果阿尔法实验体早点研发成功,人类对于墙外的探索一定已经有很显著的成果。
祝宁梳理了一下,这次的收获,第一,明白了陈启航的形成过程,有助于霍文溪继续深入陈启航那条线,说不定他们可以真的找到陈启航本人。
第二,他们得到了一份很有价值的资料,这份资料对专业人员有用,有助于寻找核心污染源。
裴书采集了一些生物样本,也会撰写调查报告,因为不是专业人员,最好呈现原始数据,这些东西要发到墙内,比如交到霍文溪手里。
祝宁看向远方,天空昏黄,那阵沙尘暴的影响还没过去,世界已经字面意义上变天了。
第339章 遗物
八十年来,联邦第一次全区域遭受沙尘暴天气,不论在什么区,只要抬起头就能看见,黄沙持续七天都没有消散的意思。
沙尘暴从北面地区向下蔓延,一直不太靠谱的天气预报专家傻了眼,他们之前的研究模型显示北部地区应该是雨季,但下雨还没一个月,沙尘暴南下了。
尘暴的覆盖面积之广远超预估,一直到达联邦最南墙,据说还在继续南下。
可能整个世界已经被黄沙覆盖了,形成原因不明,有专家猜测是墙外地貌环境突然改变,但没证据,也有人说全世界污染即将降临。
无法判断黄沙是否携带污染,部分区域选择临时关闭钢铁之穹,从上方俯视,人类幸存者基地没有灯光透出,就像是一颗颗紧闭的蜗牛壳一样脆弱。
悬浮在半空的神国本来就封闭结构,上方透明防御罩常年打开。
一等公民中不安的氛围在蔓延,但他们仍然在过着规律而舒适的日子,只是在晒模拟日光浴和参加酒会时多了谈资。
“最近天气好差啊。”
“对,听说直接暴露在黄沙里,会吃一嘴沙子,鼻子嘴巴里都是土。”
他们端着咖啡杯看向上方,天气预报的数据对他们来说并不直观,橙黄色的天空更像是一款“天空壁纸”,还是季节限定款。
有人甚至觉得这样的天空很美,举办了小型聚会,邀请绘画爱好者前来创作。
“据说全球污染降临前,有一副世界名画《呐喊》,创作背景就是因为火山爆发后,火山灰蔓延,云层被染得血红,你看像不像今天?”男人仰望天空,手边还拿着一瓶新型致幻剂。
“很像,真美啊……”
陆鸢就坐在这群人中间,她刚开始以为坐在前方侃侃而谈的男人只是开玩笑,没想到他认真的,自大地以为能够创造出绝佳的艺术品。
陆鸢暗想,男人吸食所谓安全的致幻剂,把脑子给吸坏了,还以为自己是什么艺术家。
陆鸢参加这次聚会只是因为无聊,陆尧上次抓住了自己的手腕,陆鸢早预感到跟祝宁的联络不安全,她提前做了准备,植入了自毁程序。
在她跟陆尧僵持时,所有数据被删除后她才上交了副脑。
副脑里什么都没有,都是一些再普通不过的数据记录,陆鸢找到由头生气,陆尧拉下脸给她赔礼道歉,俩人都在演戏,演得还很认真。
最后陆尧以副脑维修为理由,暂时把副脑拿走了。
她失去了明面上的通讯工具,不过陆尧也相应放松了监视,物极必反,逼迫太紧会让人做出极端选择。
陆鸢翻了妈妈留下的遗物,果然一无所获,陆尧也被其他事吸引了注意力,沙尘暴越来越严重。
陆鸢听说是从北方传来的,不知道祝宁是否安全。
陆鸢参加这次聚会一是因为没事可干,二是刘瑜是绘画协会成员,那好像是妈妈的爱好?
陆鸢觉得一切都很无聊,这么久了她什么进展都没有。
不知不觉,她下笔越来越重,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画什么,反应过来时身后站着一个人。
那人的影子投在画板上,像是从身后把她笼罩住,这是她最讨厌的姿势。
“你画得很好啊。”背后站着的是一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女人,说话温声细语的。
陆鸢快速调动记忆,这人应该叫廖湘霖,陆鸢记得她家不算多权贵,居住在神国的角落,是陆尧特别看不起的那种人,没必要浪费时间社交。
“运气好而已,赶上了公民等级划分放松,不然跟贱民一样。”这是陆尧的原话。
陆鸢不太认可陆尧的观点,划分公民等级还不够,一等公民内部还要划分,陆鸢站起身,很有礼貌地跟她打招呼,“廖阿姨好。”
廖湘霖笑得很温柔,她似乎是很欣赏陆鸢的画,忍不住点评,“跟你妈妈画的真像。”
陆鸢愣了下,她这才仔细去看自己画了什么,画面乍一眼看去黑漆漆的,只让人感觉压抑,主题是一只鸟,她画的时候没想过自己在画什么,但因为是黑白的,看上去像只乌鸦。
廖湘霖似乎很好这一口,或者在画里感受到了什么情绪,很投入地欣赏。
陆鸢问:“廖阿姨跟妈妈认识吗?”
刘瑜扮演贵族夫人很用心,经常参加社交活动,不像陆鸢总是往污染区域跑,刘瑜死得太早了,陆鸢都不知道她有没有玩得好的朋友。
廖湘霖想到了过去的事,温和笑道:“有段时间挺亲近的,她经常来我家玩,不过你家里管得严,没法过夜。”
廖湘霖说起来的表情很孩子气,似乎是说闺蜜之夜那样随意。
这位廖阿姨是妈妈的闺蜜?陆鸢仔细回忆,刘瑜葬礼没有对外公开,也没外人来吊唁,似乎就这样轻飘飘过去了。
一个被刻意隐藏的人,死的时候连社会关系一并隐藏,没人知道她的亲密好友,也没人知道刘瑜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陆鸢最初是以寻找线索为动力去寻找刘瑜相关的事,久而久之,她沉迷其中,因为任何一点线索就会高兴。
廖湘霖怕陆鸢误会自己在攀亲带故,“没事没事,你继续画,我不打扰了。”
“廖阿姨。”
廖湘霖想走,突然被陆鸢叫住,陆鸢问:“我可以跟你当朋友吗?”
陆鸢褐色的瞳孔太漂亮了,在黄沙天的映衬下像是一双血瞳,不论怎么掩盖都很锋利。
廖湘霖再次想,长得真像啊,简直像是刘瑜站在自己眼前一样。
当年刘瑜也是这样,定定地看着自己,说出来的话特别幼稚,语气却很正式,我能跟你当朋友吗?
廖湘霖忍不住点头,脑子没转过弯来就答应了。
陆鸢跟廖湘霖慢慢熟悉,天天背着画包去参加聚会,陆尧当然开心,自家妹妹终于不再执着于母亲的死亡,往贵族圈里钻,绘画是完全无害的活动。
陆鸢和廖湘霖的位置自然而然安排在一起,她们结束后还会在独立包厢里吃甜品,好像一对很普通的闺蜜。陆鸢主动跟她亲近,人长得好看说话也好听,廖湘霖经常被逗得合不拢嘴。
沙尘蔓延的第十五天,陆鸢再次参加聚会,绘画结束后跟廖湘霖在私密包厢聊天,廖湘霖拿出一个礼品盒,“阿姨送你的礼物。”
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陆鸢什么都不缺,廖湘霖家里也没有拿得起的东西,而且又隔着辈分,怕人家小姑娘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