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的船上共有百人,分别是农奴,护送的骑士卫兵,以及各处产业带来的工人。
不需要安妮多吩咐,玛丽就与汉姆主动提出先去城堡安置东西,亚丁和斯蒂文在安妮身边陪她休整。
跟安妮曾经住的村子样貌差不多,一眼看去,超过三层的石头房子几乎没有,只不过规模稍微大点儿。
瓦顶,木屋,石房子,泥泞的街道。
最瞩目的,也就是镇中央的教堂了。
兰铎男爵说,他的庄园就在镇外五里路的地方,站在塔楼上,就能把整个小镇尽收眼底。
安妮抽搐嘴角,她被这地方的贫穷震到了。
“属于管辖的村子有多少?整个镇有多少人口多少耕地多少骑士人头税每年有多少?交易税又有多少?”
正要进庄园的大门,安妮就把她的问题堆出来。
男爵也并不慌乱,只是给下人使眼色。
“这些事儿,吃过午餐之后再议吧!女勋爵,您好好休息一番,明日我就派治安官把账目给您送来。”
安妮露出淡淡的笑意。
“我这个人心急,你现在就去把治安官叫来,边吃边聊吧。你也知道,王储着急让我上任,就是为了早点接手叛国者留下的烂摊子。”
“万一他给鲁尔埔留下了其他隐患可怎么办。”
男爵汗颜片刻,把安妮请进了庄园的宴会厅,他点头称是。
第33章 默沙威堡
在兰铎镇的第一次晚餐, 精致的银盘里装着散发腥味儿的羊腿肉,她只用了一点点葡萄酒和煎梭鱼。
兴许是男爵太穷用不起香料,又或者是这个地方的饮食习惯实在令人难以下咽。
餐厅里明亮干净摆着雕塑, 可桌上的饮食却油腻腥臭, 毫无搭配一说,不是炖就是烤。
呈上来总是一碗看不清食材的糊糊,或者冒着油光。
她一路饿急了,到这里也慢条斯理起来, 割一点点煎鱼,又抿一口红酒。
兰铎的治安官与男爵在桌子对面,他们看起来胸有成竹,正在给安妮口述账目。
“今年战事多, 年成又不好,比往年都少了大半收入, 就是昨儿,他的农庄里还跑了十几个农奴。”男爵指了指治安官, 如有悲戚地说道。
“是啊......”治安官的话到了嘴边,被安妮打断。
“我认识字,拿来吧。”
安妮朝二人伸手。
治安官只好把账递上去。
本国收税分成几部分, 自耕农向国王付税,农奴, 地主,以及骑士给男爵交税,男爵再把税款的百分之六十交给上一级,以此类推到本地的大领主。
而大领主的收入, 除了财政税收,还有私人庄园的产出。
各处村子以及贵族农庄的耕地有一千五百亩, 交上来的土地税收只有四十个金币,交易税才三十个金币。
而且年年都批注了天灾人祸,没有足数的。
这样算起来,八个镇所辖地区每年才五六百个金币的税收。
上一任默沙威子爵私人有农庄十九座,大型磨坊二十三处,年收入五六百金币,这些地方等安妮去了任上就尽数归她。
要开支军队,要建设领土,还要养自家的生活,还要把自由农的人口税交给国王。
林林总总一千金币,做这个子爵可真够清水衙门的,怪不得要叛国呢。
安妮忽然味如嚼蜡,又缓缓平静下来,没关系,不就是赚钱吗。
有了领地,就有了权利,她说了便算,再也不必遮遮掩掩的做生意。
她新官上任,并不着急立威,男爵说了什么,她也不表态,只是颔首点点头,把账本放下了。
饭后,安妮在侍女的安排下睡进了一座宽敞的房间,这庄园显然是哥特风格,窗户细窄,阴翳潮湿,晚上还能听见有老鼠吱吱的动静儿。
清晨,从狭窄的窗户看出去,浓重的晨雾彻底笼罩了庄园外的绿茵草地,一眼望去就知道这里是默沙威平原地区,迷雾之都。
侍女进屋来给安妮洗漱,她把木盆放在床边,安妮以及起来了,她穿着睡衣,很宽松,侍女想找安妮的束胸,却被告知她根本不穿束胸。
安妮从衣箱里拎出来一件她托伊莎贝拉制作的类似后世内衣的抹胸胸衣。
侍女目瞪口呆,但又不敢多说什么,这可是女子爵,半个郡的大领主,虽然年轻,但又不是府上未婚的男爵小姐,她僵在一旁,看女子爵自己三两下就把贴身的衣物换好了,又穿上一件她看不懂的裤裙。
“或许你能帮我梳个头?”
“是。”
安妮坐在梳妆台前,她拒绝往脸上敷铅粉,只是洗了脸,任由侍女把头发盘起来。
其实这个国家在百年前就经历过大规模的猎巫行动,他们说脸不够白,腰不够细,识字的女人都是女巫,但这帮神棍的胃口一天天变大,影响到了君权的统治,在前几任国王发动战争与教皇国割席,成立国教后,神权没落,大主教都要看国王的脸色。
如今没人再动不动就猎巫,特别是不再招惹有权有势的女人。
如今能威胁到安妮生命安全的,只有国王口中薛定谔的叛国罪。
她再怎么穿着古怪,博学多识,甚至是草菅人命,也没人能越过君权私自处置她。
喝了一杯刚煮好的热牛奶,安妮也不打算再停留,她披着皮毛斗篷上了男爵准备的豪华马车,一路上,斯蒂文与亚丁骑着马跟在马车两侧,与安妮讲述他们二人在镇上闲逛打听来的消息。
“我询问了一个贩宝石的商人,据他所说,在默沙威地区,兰铎算是适合做宝石生意的了,这儿的土地靠近河流,比别处倒还肥沃一些,骑士的夫人也能买得起珍珠和黄金项链。”
“于是就又去了附近的村子里找人打听。”
斯蒂文和亚丁打听消息的功夫倒是一流,一个小偷,一个煤矿主,在船上初见就熟的像亲兄弟,安妮在男爵府休息的间隙,他们二人分别去了附近的村子里,以及镇上。
想要清查土地问题,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走到田间地头去。
找一户自耕农,花点小钱就能知道临近几个村子的收成如何,受天气,战乱影响多大,取个平均值,也能估出来一个镇的税收有多少。
“这个男爵看起来殷勤老实,实则胃口还不小,我听市井里给老鸨浆洗衣裳的老妇人说,男爵在镇上偷偷养了七八个情妇。他的夫人姓杜卢克,前边彭伯利镇的男爵,就是杜卢克夫人的哥哥,乔尔.杜卢克。”
斯蒂文打理了那么多年的煤矿,没破产,说明他还算是个懂得盘算的。
至于亚丁,也只有他能知道从哪打听男爵养了多少个情妇。
整个默沙威平原,除了安妮自己驻守的城,其他八个男爵领分布如下:
娜委河畔,有三个男爵领,分别是兰铎,彭伯利,库丁森。
中部平原,有四个男爵领,瓦万西,蒙撒查,肯索特,加维。
海岸线边,除了城,还有一个男爵领,叫路里亚特。
安妮从委娜河登上兰铎,要经过彭伯利,蒙撒查,路程如果不停歇,四匹马轮流拉车三晚也就到了。
途径彭伯利与蒙撒查时,彭伯利男爵与蒙撒查男爵都迎接她去庄园住,但安妮没有答应,她甚至连马车上厚重的毛毡帘子都没掀,只让斯蒂文传话,说她不想停留,等到了时,自然会把他们都召去城堡里参加晚宴的。
在颠簸的泥巴路上行走了三天,安妮躺在车里睡觉,她庆幸自己不头晕,当车轮子轧上结实的石砖道路后,安妮意识到,她到地方了。
建在城北的山丘上,远远看去像一条盘在山丘上的白蛇,蜿蜒的围墙,堡垒,以及尖锐的塔顶,虽然陈旧古早了些,但也还算恢宏。
玛丽与罗茜提前一天抵达了城堡,她们把船上带的东西收拾了出来,简单认了认地方。
自打叛国者被绞死后,城堡里居住的女眷都被流放了,当然也包括子爵身边的几个治安官和几十个近卫。
眼下的城堡里可以说是空无一人,只有从下面调上来的近卫兵守着。
卫兵们为首的骑士名叫康纳.布加迪,他在山脚下迎接安妮,告诉她现在城里的防守情况,清除掉参与叛国的骑士后,城内还剩骑士二十四名,此刻正带着骑兵四百人,步兵五百人驻扎在城外,海边长岛湾的营地里。
被除掉的那些骑士以及士兵,其实也都是上一任子爵看重的亲信,算算也有百来条人命,说杀就都杀了,本来人就少,也是可惜。
毕竟在这个时代,两千重骑兵对打的战争就能称得上规模非常大的战役了。
安妮的马车顺山路进入吊桥,穿过吊桥,就是城堡外营房的大门。
玛丽和罗茜站在大门一旁等待她。
“女勋爵,城堡里我们按照您的吩咐,开窗通风,洒扫地板墙面,也封了老鼠洞。”
玛丽把手绘的城堡地图交给安妮,她介绍道:“城堡内有近卫四十八人,侍从十人,侍女十五人,杂役十人。”
地图上画的很清除,从吊桥后的拱门开始,往两旁延伸出近卫住的营房,围墙,把城堡包围起来。
被围起来的城堡是H形建筑,钟楼有八层楼高,西翼有四层,有三十二个房间。东翼比西翼少一层,有二十二个房间。
连接东西翼的主楼有两层,一楼是宴会厅,二楼是书房。
城堡后,围墙内,还有十几亩的平坦坡地,里头还保存着叛国者妻子的紫藤花园。
即使是被打扫了一番,石头堆砌成墙壁没有刮过腻子,再怎么清理看着也黑漆漆的一片,再加上留存在城堡内的丝绒挂布,一些厚重的大副油画,显得格外逼仄,还不如特丽农花园有美感。
安妮被玛丽带进卧室,她的卧室在西翼,以前是画室,玛丽特意按照她的喜好改了卧室,因为窗户多光线好,朝外看去,也能把整个城镇尽收眼底,比起兰铎的乡村风貌,这里的小城还算有了些繁荣气候。
但,跟丁戈那种地方还是比不得。
“刚到这儿的时候,我差点儿被老鼠给咬了,之前住在这里的人把粪便随意倾倒在紫藤花园边上,让人铲了一整天才弄干净。”
玛丽跟安妮认识的时间久,她知道安妮爱干净,所以之前在村子的农庄里时,就维持了安妮的习惯,大小便用厕所,勤洗澡,勤洗头。
“这城堡里没有修如厕的地方,最近几日都只能用恭桶将就了。”
二人进入卧室,锁了房门,还跟在村子里做朋友一样。
“用恭桶也不是不行。现在我可不能像以前一样,说风就是雨,毕竟要管着这么大块地方的开销,一切以节俭为主。”
安妮躺平在柔软的床上,相比起疲倦,她更感到兴奋。
玛丽也脱了鞋子躺上去,她说:“虽然做商人是自由,但如今也好。你不知道,我一个村子里长大的姑娘,昨儿来了这里,那些女仆都管我叫小姐,我硬是让她们叫我管事,她们才改口。”
“对了,城里的圣维克多教堂,有个红衣主教,邀请你在祈祷日出席。我还听说,最先察觉叛国者给敌人通信的,其实就是这位。”
第34章 枢机主教
红衣主教, 用官方话语来说,也可以说是。
在本土改革后的教廷里,地位等级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