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小郎君离去,我便举家追随!”
“不错,我也这般打算,若没小郎君,我等要如何养活一家数口……”
“咱们这么多人,何必要怕吕布等人,他若真敢来,我等必要让他们尝尝厉害!”说此话之人是一黑脸汉子,他平日寡言,但旁人却不敢小觑他,这人生得八尺有余,平日做活利索,领得粮钱几乎是旁人两倍,此刻他一出言,立马有不少人附和。
“就是,柳二所说不错!要让他们尝尝厉害!”
众人义愤填膺嚷嚷着,而此时作坊里的管事得了指示,激动地从作坊外面快步进来,“大家伙都静一静!都静一静!”
……
降卒营的几个作坊管事都收到了指示,勇大人要为小郎君建部曲,若是能被选中,不仅每日都能吃肉,而且还一日还可以吃上三顿膳食,每月粮钱也翻了翻。
若是成为了小郎君的部曲,自然是要为小郎君随从作战,但是勇大人说了,他们只用在这营地周边驻守,还是可以帮衬着家里。而若是作战伤亡,他们的家属也会得到一笔丰厚的抚慰金
营地里人声沸腾,众人得了准信,一股脑儿就奔赴曹勇跟前,争着要成为小郎君的部曲。
他们才不怕上战场,原本就是降卒出身,都是带着一股戾气,不过是小郎君这儿规律甚严,他们才收敛起来,如今听了小郎君竟然给出这般丰厚条件,这些人可不得赶紧抓住机会,说不准就一冲飞天了。
而曹勇看着眼前乌压压的人头,也很是头疼。
“肃静!肃静!”
曹勇黑着一张脸,身旁几个壮士齐声喊了几下,原本乱哄哄的降卒冷静了几分,见着上首勇大人神色,连忙像往日那般整列归队,不过几瞬眼前就恢复成井然有序的模样,而曹勇此时轻咳几声,走上前几步。
一双剑眉虎目在众多降卒身上扫视一圈,才缓缓开口,“既然都有意成为郎君的部曲,那就拿出你们的看家本领来,先上来比试两下,只要能在曹六手里过上三招,那便留下。”
曹六便是此刻立在他身旁的壮士之一,同样生得高大魁梧,平日这些降卒可不敢轻易招惹他,但如今听了勇大人开了口,众人神色不一样,相互看了彼此一眼,各个都跃跃欲试。
曹勇不过是说了一下比试规则,很快就有人主动站出来挑战,众人都为他们腾挪出一片空场地来。
而曹勇此刻虽面上一派淡定从容,其实心里十分担忧,眼前这些来投报的降卒全都是一群老爷们儿,可小郎君给他的名单上,可是还有不少女子,当真要让女子也近成为部曲吗?
幸好曹德此刻并不知曹勇的纠结,若不然定会怼上几句,可别小瞧了女子,尤其是降卒营的女子,他可是瞧见了好几次,这些大娘大妈们干活可是半点都不输年轻后生,甚至有些后生还比不上大娘们呢。
不过曹德此刻已经去了营寨,先是将他选降卒为部曲之事与荀先生讲了一遍。
“如今兄长尚未回来,降卒们人心惶惶,不若组成部曲,平日安排他们屯田做工,遇上有外敌来袭时,也可以抵挡一二。”曹德见着荀彧还是有些许紧张,不过还是将这部曲用途与之说清楚,以免之后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没想到此次荀彧却是赞了一句,“将这些降卒训练成部曲不失为一个好主张,只是养兵所需盔甲与兵器,如今军中还有三千盔甲与兵器,小郎君不妨暂且拿去一用。”
曹德眼睛一亮,他是真的没想到能从荀先生这里薅到羊毛,部曲自然是需要匹配盔甲与兵器,若不然即使实力与敌方相近,也会因装备而输人一筹,更别提气势上如何。
荀彧微微一笑,这三千盔甲与兵器确实是他为曹公攒下,只是如今形势危急,若不将其拿出抵挡吕布等人,只怕会因小失大,他见着曹德一脸高兴模样,温言道,“我已命人传信与主公,只需撑上一段时日,必能等到我军归来,届时吕布之流,不足为惧。”
曹德听了他这话,仿佛吃了颗定心丸,只是还有些担忧此刻在范县城中的曹老爹等人,“荀先生,我爹娘与嫂子侄儿尚且在城中,也不知这范县县令会如何抉择,若是……”
虽然如今范县县令尚未有投敌之心,只是曹德听闻吕布抓了对方的家眷,显然是来做人质的,焉知这范县县令会不会拿曹家人的性命换取自家人的安危。
荀彧闻言很是淡定,他手中的羽扇轻指一旁的程昱,只是道,“小郎君何必多虑,此事自有仲德。”
曹德小心觑了一眼程昱,不解其意。如果说他见到荀先生是紧张,那见到这程昱就直接绕着走,对方年龄比他哥还要大不少,看着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留着粗犷的长须,性格却狠戾刚悍,不仅对自己极狠,经常以身犯险,对旁人那就更凶狠残暴,偏他又足智多谋,善断大事,很得曹操器重,曹德就只能自行远着对方些。
对于曹德的所为,程昱并不当回事,实际上是他与帐中多人为逆,也不曾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如今听了荀彧这话,只是轻飘飘看了一眼曹德,道,“既然如此,小郎君不妨随我一同入范县。”
说罢就对着荀彧拱了拱手,二话没多说,竟就径直离开。
曹德不知为何,瞅了一眼荀彧与夏侯惇,见这二人都示意他跟上,只得赶紧迈着小短腿,吃力地跟上,幸好程昱没打算骑马。
曹德爬上马车,眼观鼻鼻观心,不打算多说一个字。
好在程昱也没打算与他这小儿过多攀谈,只不过微微往后一靠,就开始闭目养神。
曹德见他闭了眼,心下松了一口气,从营寨坐车去范县城中,少说也要一两个时辰,好在他今日出门较早,他心想着,说不定等办完了事,还能在天黑前回到降卒营,也不知曹勇将部曲一事处理得如何,他方才并未将荀彧许诺的三千盔甲兵器拿上,不知对方是否会派人送到降卒营。
曹德脑海充斥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还没理清各项事宜,马车就已经进了城,驾车之人也是军中小兵,却没有径直停下,而是一直往城中走去,曹德不知这是要往何处去,又看了一眼程昱,只见他仍是老神在在地闭着眼,半点也不担心。
马车穿过了大半个县城,等到了县令府衙门前,这才停下,曹德掀起车厢门帘,这才恍然,竟是直接找上这范县县令。
驾车之人已经前去递帖子,曹德坐在马车里面等候,而程昱此时也已经睁眼,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袍,并未看向曹德,只是在下车时才问上一句,“小小郎君可要与我一同进去?”
曹德有些犹豫,而程昱没等他多想,就直接下了马车,曹德一咬牙,也跟着跳下车追过去。
他既然来都来了,还想那么多做什么,若是这范县县令真的要倒向吕布,那即便他今日躲过,对方也能派人来追杀,还不如跟着进去瞧个究竟。
范县县令名唤靳允,听闻曹军军中程昱来访,连忙让人将对方请了进来,自己也是连忙出来见客。
等见到程昱身旁跟着的小儿时,心头一颤,嘴里发苦,却还是迎了上去。
“若是早知仲德前来,就该提前告知允,好让我备下一桌酒菜,好生招待才是。”
程昱却是直言道,“听闻吕布执君母弟妻子,君又如何能食之下噎?”
靳允一听此话,立刻面露愤色,“吕布那厮,着实可恨!”
“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然张邈背弃曹公而迎吕布,这四周郡县竟都响应……”
曹德虽跟了程昱进了县令家宅当中,但从头到尾他就是一个看客,还是默默无闻那种,如今这里完全就是程昱的主场,程昱辩口利辞,先是将眼下范县境况呈出,因张邈的背弃,这兖州大部分郡县都弃了曹操而选吕布,看似吕布是大势,然而他又话锋一转,
“吕布是何人,粗暴又无礼,刚直而没有亲信,不过是匹夫之勇!只有曹公才是平息这天下大乱之人!”
“吕布兵将虽多,但必定失败!而曹公的智谋却是上天所授!”
“若你我合力,固守范县与东阿,必能立下田单之功!”【1】
靳允在他这般游说下,痛哭流涕,“允并无二心,誓死要追随曹公。”
程昱见此才露出一丝笑来,他拍了拍靳允肩膀,“大丈夫,必当如此。”
靳允面露苦涩,如此之下,他的老母与妻儿自然就无法顾暇,而程昱却没给他伤怀机会,趁机说道,“如今吕布已派氾嶷来攻范县,靳公所待欲何?”
靳允迟疑道,“允自当部署兵将坚守……”
程昱点头,又指点一二,“那氾嶷为吕布部将,又是次次主帅,若是伏兵于途中,击杀氾嶷,必能让敌军无心再战。”
靳允连忙点头,“必觅得勇夫,立下此功!”
等到曹德跟着程昱出了靳允府邸,他才晃过神来,然后小声问道,“程大人,靳允家属皆在吕布之手,当真不会背刺我等吗?”
程昱冷笑,“大丈夫如何能有妇人之仁,若不舍家眷,如何能得功于曹公?”他见眼前这小郎君似有不忍,难得发了回善心,继续道,“我方才所言并非是诓他,即便是他背弃曹公,日后必然也是不得善终,其亲眷又待如何?”
曹德默然,他也深知亲哥将来可是大势,这靳允此刻若是站错队,日后一家老小自然不会讨得了好,如此一来,靳允家属性命,就只能听天由命。
如今有程昱说服靳允,范县的安稳暂时无忧,曹德便不急于奔赴降卒营,他对着程昱抱拳拱手,“多谢程大人方才所言,只是阿疾要归家一趟,只得先行一步。”
程昱没与他多客套,但也将曹德送往曹宅,这才转身出城去。
曹德早上骑了马与曹勇去了降卒营,眼下就已经归家,曹家众人大惊,连忙问外头情况,曹德先是安抚众人,“爹,娘,如今咱们在范县暂时不必担忧……”
不过即便有靳允应承守城,也只是暂时之计,若是吕布增派援兵,他们依旧是瓮中之鳖。
曹德暗自叹气,而此次曹宅门外又是一阵躁动,曹太公心里一紧,连忙让私兵出去一看,究竟是何情况。
不等派人去一探究竟,就有门仆来报,“太公,这城中几家大户都派了部曲而来!”
第41章
这城中的大户,自然就是闫氏、赵氏为首的世家。
只是曹家与这六大世家关系可并不亲密,只是在盐场上有些利益牵连,如今年他们却带着部曲上门?
曹太公见众人草木皆兵,安抚了众人一句,“莫慌,待我去一探究竟。”
曹德紧忙跟上他爹步伐,小跑过去缀在身后,二人带着几个私兵出了内院,这一路上,曹太公都是气定神闲,不缓不慢,曹德心里有了猜测。
“爹,这些人应是来祝我们曹家一臂之力的?”
曹太公颔首,“若没猜测,应当如此。”
程昱与曹德去靳允府上一趟,此事并未遮掩,那城中六个世家自然也会知晓,先前不见他们有何动静,如今又怎会在靳允选了曹公之后,而带人围击曹宅?
正如曹太公所猜那般,他们二人从曹宅一出来,就见这六大世家的家主都各自骑在马上,见着这父子二人,闫家家主闫瑚轼则是笑吟吟道,“听闻张邈背弃曹公,我等特来相助,费亭侯莫要担忧,只要有我等在此,决不会让吕布部将踏入城中半步!”
这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然曹太公与曹德父子二人皆知晓,若非是有靳允表态,这些世家绝不会在吕布与曹家中选后者,只是这些也只得放在心中,闫氏、赵氏等族家主各自下了马,曹太公感慨万端,“若非有诸位,老夫当真不知如何是好啊!”
两方人马执手泪眼,先是痛斥张邈背弃主公、不讲恩义,又暗讽吕布不过是三姓家奴,勇而无谋,见利忘义,终究难成大事。
曹德觉得这场景,莫名眼熟。
是了,在之前这些世家也是说着耻于与他们曹氏为伍的,只是如今被他们抨击的对象换了人,倒是和曾经看不上眼的曹氏一起来声讨吕布。
曹德叹服,果然不愧是世家,正是这样的灵活转变与审时度势,才能家族做大做强吧。
曹德再瞅瞅旁边的老爹,往日罕言寡语的老爹,此刻也是长袖善舞,面上一片笑吟吟,听着闫家主等人贬低吕布也是面不改色,似乎早就忘了曾经与世家之间的不快,果然都是老狐狸,曹德瑟瑟发抖,觉得自己要学的还很多。
这范县六个世家家主当中,有一人名为靳孺,与这城中县令靳允同族,平日里并不多言,此番却是道,“某在动身前,听闻县令大人已经排兵部署,必然不会让氾嶷之兵踏入城中半步!”
曹太公眼眸中精光一闪,此刻上前握住靳孺之手,“得遇靳县令,实乃我曹氏之幸!”
闫家主见状,也指了指身后带来的众多部曲,对着曹太公道,“此乃家中部将,不过千八百人,费亭侯放心调遣,有他们在此,绝不让歹人踏入宅中半步。”
其余几家也是纷纷出言,他们身后带的部曲或许不抵闫氏之多,但也相差不大,都是此次拿出来的诚意。
曹德瞠目结舌,眼前六姓世家各出了一些人,就已有四五千来人,而这些部将还披甲戴胄,装备齐全,瞧着这六个家主云淡风轻模样,说借用就借用,半点都不心疼,想必家中还有众多部曲。
真是财大气粗啊,曹德狠狠羡慕。
等闫氏等族留下部曲,告辞离去,曹德望着面前留下的这四五千的降卒,十足艳羡。这些人只是暂时留下来,可不是送给他们曹家的,还是得培养自己的部曲才行。
曹德一想到荀彧许给他的三千盔甲,顿时按捺不住,恨不得插翅飞到营寨去,只有将东西拿到手才安心,谁知道荀先生之后会不会又变卦了。
“爹,如今有这些部曲在,又有靳县令调兵遣将,想必不会有人胆敢闯入曹宅,不若让我先去营地,先前让勇大哥挑选人手,也不知事情进展如何。”
曹太公摇摇头,指了指已经快要坠落天际的日头,“你如今出城,只怕天黑前赶不到营地,还不如等到明日一早再动身。”
曹德懊恼,他方才就不该留下来凑热闹,若是提前一些出城去,定是能赶得上。
而此时降卒营里却并没有因为天黑就安静下来,反而一阵阵叫嚣闹腾声此起彼伏。
原先这些降卒们从作坊管事那儿听闻了勇大人要为小郎君招纳部曲,听着部曲的优渥待遇,就很是心动,等回到家中将这事与家中老爹老娘一说,又和媳妇提一嘴,那就是一大家子都心驰神往。
旁的不说,除去给部曲的伙食要比他们这些普通降卒好出那么多外,连俸禄也是两倍呢,这要是选上了,那就相当于是家中又多了一个壮力啊。
而且这还是给小郎君当部曲,这是多好的机会啊,但凡能攀上小郎君,还愁日后没个好前程?
那些作坊里的壮士们回到家中,上到家中老父老母,下到几岁稚子,举家都盼着他们能被勇大人选中,而这些汉子自然也非常乐意,既有好处有非常得脸,一个个都暗自摩拳擦掌,只可惜下午只比试了几场,勇大人就让他们将家中婆娘都喊来,还说若婆娘能在曹六手下过三招,也会被留下。
这一下子,原本还殷殷劝说自家男人加把劲的妇人们,反而开始暗自较劲起来。
她们虽然也盼着自家汉子出息,可何尝不羡慕这些男人,若是能当小郎君的部曲,可是一日能吃上三顿,还能每日吃肉,这样的日子她们以前想都不敢想,偏生小郎君还给了她们机会,可不得赶紧抓住。
她们可不一定就比那些汉子们差,即便是地里的庄稼活,她们也干着利索着呢,有些汉子还真干不过妇人,更别提这些年流年不利,他们基本上都是在外逃难,即便是妇人,也都有一股狠劲,而不是娇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