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位置就在在我家楼下，和我个隔着三层楼。里面清理的非常干净，确保没有任何摄像头或识别器。”陶未将钥匙卡和新的智能门锁递了过去，“全新的门锁，还没有拆包装，你可以自己设置密码。记得从消防通道走，那里没有监控。”

　　其次，是装备问题。

　　“这里是医疗箱，这是我在南郊一家黑诊所买到的。我戴了你的伪装面具，换了张脸，确保全程没有被监控拍到。你身上的伤今晚就可以处理一下。”

　　“还有你要的装备，”陶未像蚂蚁似的将一件件东西放在桌上，“你的朋友按照你说的将这些扔在了小巷深处的垃圾箱里，那里没有摄像头。我扮成了拾荒人，后半夜才去把东西掏回来。”

　　此时姜砚身上的伤已经处理完毕了，白色绷带从领口露出。因为缠的太紧，能看见被勾勒出的肩脊处的肌肉线条。那是专门为战斗而训练出的肌肉，下方蕴藏着强悍的爆发力。

　　虽然睡眠中依然保持了警惕，但不得不说，昨晚是姜砚这几天睡的最好的一晚。

　　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陶未眼底的愤怒是真实的。姜砚确定她遭受的痛苦不会让她向雷鹤他们倒戈，她身上的异常能力不会说假话。

　　他开始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于是姜队长决定把自己的卖点也摆出来。

　　“谢谢，”他拿过一只袋子打开，从里面抽出几把型号不同的枪和子弹，“我在特种部队服役7年，作为中心特别行动队1队队长服役了3年。我会使用地球上已知的任何一种载具，我能熟练操控超过25种武器用具，我的射击成绩打破过十次以上的历史记录，我的格斗技术可以单独面对5名以上的受训者，我荣获过6次‘最强单兵’称号，成功收容超过300种高危级以下的异常体。”

　　陶未听的一愣一愣的。

　　“咔嚓”一声装好子弹，他将枪反手递过去，乌沉沉的眼睛看着陶未说，“现在，你也可以对我下命令了。”

　　陶未眨巴了两下眼睛，才慢慢开口，“看来和掏垃圾桶比，还是你划算的多。”

　　“我会努力让你看见我的价值是比垃圾桶要高的，”姜砚点了点头，“现在说说你的计划？昨晚你问过我人员等级。”

　　“没错，”要聊正事了，陶未也微微坐直了些，“你是A级，也就是说，你有能联络道O5议会的方式，对吗？”

　　“议会？是的，我能联系到。”姜砚面露不解，“可这和我们的目标有什么关系么？”

　　“你先来看看这个。”

　　陶未起身进屋取了样东西出来，然后点开虚拟光屏，放大，将那东西插进腕机。

　　是其中一张她藏起来的存储卡。

　　“来看看吧，”她把虚拟屏移到姜砚面前，“你的前上司，和他的伙伴都干了些什么。”

　　由于时间关系，很多事情韩心文其实并没有和姜砚说的太明白。

　　那些疑惑的、奇怪的都在这一张张照片和视频中得到了解答。

　　姜砚终于知道雷鹤想毁灭的那座地下研究所里究竟藏着什么东西，雷鹤又为什么那么着急想去炸掉里面所有的一切，甚至不惜使用真空湮灭弹。

　　愤怒几乎烧穿了他的心肺。

　　那些死去的实验体，似乎在这一瞬和他的队友们重叠了。

　　明明他出生入死那么多次，都是为了保护这些普通人的。

　　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人却拿这些他拼命保护的东西去当做怪物的“口粮”。

　　何其讽刺？

　　“其实我们不是唯一一批受到伤害的实验体，”陶未已经完全代入了角色，“雷鹤、茅辰逸的这个组织已经将融合实验进行了十六年，无数人死在实验台上。如果他们的实验继续不成功，就会有很多人死去。这就是我必须要联络中心管理部门的原因。”

　　姜砚秒懂她的意思，“你想揭发雷鹤和茅辰逸做的这些事？”

　　“不是揭发，是公布。”陶未两手交握，“那些无辜死去的人需要一个公道，永恒曙光必须死，但也必须接受审判。”

　　姜砚深深看了她一眼，“你为什么执着于要给他们审判？复仇其实没必要搞得这么麻烦。”

　　“因为要让后面的接班人引以为戒。”陶未给的回答出乎姜砚的意料。

　　“只要异常体存在一天，特殊事件处理中心就永远不会解散。他们会迎来一批又一批的新员工、新研究员。这些人当中，会不会再出一个精神扭曲的疯子？”陶未单手托脸，“永恒曙光只是其中一个，就算杀死了他们，也无法把这种‘疯子’彻底灭绝。万一以后再出一个‘茅辰逸’呢？再出一个‘韩心文’呢？所以他们必须接受公开审判，这样的结局才会给未来的疯子预备役们一点点遏制，让他们再做决定时多了一道犹豫忌讳的闸口。”

　　姜砚似乎并不赞同，“可疯子预备役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放弃呢？”

　　“疯子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是疯子的，”陶未想起了韩心文的癫狂，博士如果一开始就那么疯，恐怕都无法通过中心的入职精神检测。

　　谁会雇佣一个极度偏执的忍当员工呢？

　　“人都是一点点被影响的，性格、心态，都是因为一件又一件小事被塑造的。”陶未用手指在桌面上划出一条线，“审判的目的，就是在他们不断被影响的路上，加上一道闸口。他们会因为要通过一道封闭的闸口而感到彷徨或者摇摆不定，一旦有一分犹豫，那支撑他们疯下去的坚持就不那么纯粹了。最后这些预备役也许就会因此而放弃，或无限将想法拖延下去，这就足够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审判本来就是一种威慑，做给所有疯子预备役看的威慑。”

　　姜砚沉默了，他长久地凝望着眼前女人的表情，最后不得不的确认，这个女人是认真的。

　　虽然她身上那种扭曲的能力令人忌惮，但她远比自己道貌岸然的前上司值得信赖。

　　试一试吧。

　　姜砚靠在椅背上，“我有联络议会的方式，可仅凭这些视频，恐怕分量不太够。”

　　这个陶未其实也明白，虽然很震撼，但无论是照片里的资料还是最后的视频，都没有明确显示过永恒曙光与这一切有关，甚至没办法直接证明永恒曙光与茅辰逸、雷鹤有直接关系。

　　唯一的直接证据，就是韩心文的认罪视频，但这太单一了。那些人能稳坐部长之位这么久，恐怕能反驳的手段有无数种。

　　她的确还需要更加实锤的证据。

　　但这件事问题不大，只要逮住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还愁没有证据么？

　　这就像拼拼图，把一个永恒曙光的成员拼进来，拼图就完成一部分。等找到所有成员，拼图就完成了，证据链也必然相当完整。

　　在此期间，唯一需要确认的，就是O5议会的立场和态度，如果他们也和永恒曙光穿一条裤子，这条路就走不通了，还容易让陶未自己栽进去。

　　“O5议会不会偏袒任何一个单独的人，”姜砚解释，“他们的人员保密等级是最高级，就算是中心的部长，也弄不清楚议会中有多少成员、每个成员具体是什么身份。A级人员只有一条固定的紧急联络渠道，而且假如因为非紧急事件使用了这条渠道，议会会立刻取消该人员的联络资格。部长有可能更灵活，但同样也绝对不会太过随意。”

　　陶未都茫然了，“这样的话，议会平时怎么下达指示？”

　　“虽然中心是议会一手建立的，但他们早已不插手普通的小事了。”姜砚说，“他们只关注高危以上的异常体事件。下达命令也是直接传输到部门中的光脑。他们只下达，从不解释，也绝对不会和任何一个中心成员会面。”

　　陶未愣了一下，“这管理方式….也太畸形了吧？万一背后壳子里换人了，你们都完全不知道啊。”

　　姜砚否定了她的猜测，“想替换议会成员，必须得先想办法找到他们，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在和异常体有关的事件里，O5议会的职能权柄无限大。也正因如此，他们的保密等级才会最高，毕竟谁也不知道异常体拥有怎样的能力，他们会不会通过一些方式被影响。”

　　“但还是感觉有点太儿戏了….”陶未幽幽地说，“就算家里要选一个家政阿姨，至少也得面试吧….这么大的权力中心，每年几千亿财政拨款，最高管理者竟然连身份都是保密的？那如何判断他们是否还忠于人民了呢？”

　　“议会成员的忠诚审查是最严格的，”说到这，姜砚顿了一下，“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们如何进行的忠诚审查，但不可否认议会的确做出了无可比拟的贡献。他们下达的武器研究命令，让我们这种正常人类也能够在异常体面前光明正大的战斗，很多行业使用的异常体研发物也都有他们的影子。可以说，中心能达到现在的高度，离不开O5议会的各项决策。”

　　啧。

　　陶未眯起眼睛，看着姜砚的神情，忽然意识到一件惊悚的事情。

　　姜砚在谈起议会时，居然句句都是下意识的维护状态。

　　他根本、甚至从未怀疑过议会的立场和态度，可哪有打工人会对工作单位的大领导一点批判也没有呢？这本身就很奇怪吧，尤其是在已经因为上司的自私失去所有队友的情况下。

　　这也…..太过诡异了，完完全全就是被彻底洗脑的状态。

　　….等等，洗脑？

　　陶未的胸腔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她骤然想起韩心文曾说过，茅部长从十几年前就开始专注于融合实验了，永恒曙光成立于十六年前。

　　那时候茅辰逸才多大年纪？才坐了部长的位置有多久？

　　他靠什么去建立的第一座秘密研究所？又是凭什么偷偷找来了那么多实验体，邵阴那时候还是个孩子吧，茅辰逸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能在十几年前就那么胆大包天，还一直没有被发现？

　　更重要的是，茅辰逸究竟是经历过什么事情，能让他如此坚定不移的认为融合实验能真正将人类优化？

　　他…..真的是第一主导人吗？

　　那些疯狂的设想和研究理论、研究方向，那坚定不移相信崩坏级异常体一定存在的事实…..真的是茅辰逸一个人提出来的吗？

　　永恒曙光….真的是这场游戏里最后一个boss吗？

　　陶未攥住茶杯，整整几分钟没有说话。

　　姜砚觉得她的情绪变的奇怪，于是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事，”还没证实的事情，陶未并不想拿出来讨论。她暗暗记下这件事，决定先换一个话题，“那么，来说说我们需要完成的事吧。我们现在知道了两个人，谁是第一个？”

　　在这个平平常常的夜晚，坐在桌前的两个人正在联手制定计划——杀人计划。

　　“没有什么区别，茅辰逸和雷鹤同是部长级别，对我们来说难度是一样的。”

　　姜砚详细诉说了中心部长级别所拥有的警卫力量。

　　“每名部长都配有两队警卫贴身24小时保护，每队8人，一共有四个班组倒班。每天他们上班和下班前，都必须经过中心的异常检测，来检测他们是否被异常影响了。”

　　“并且每个部长身体里都装载有生命监测器，位置并不固定，只有他们本人知道。假如部长失去生命体征，会被立刻传输至中心总部。届时目标区域将立即被列为1级警戒区域，所有人、车甚至是动物都将被重点监控封锁，直至查出罪魁祸首。”

　　陶未忍不住后仰，“被抓到会怎样？”

　　姜砚没什么表情，“想死都难，中心对…..有罪行的人类有一套自己的惩罚方式。成为D级只是其中最安全的一种。”

　　“…..听起来真够惨的，”陶未摇摇头，绝对不能被抓住，“那么，再中心布控之前，抓紧时间可以逃掉吗？”

　　“可能性几乎不存在，因为异常体虽然是机密，但特殊事件处理中心不是，”姜砚感觉有些口渴，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中心的职能凌驾于所有政府部门之上。必要时，中心可以调派警局、交管局、特警组和驻军部队。所以杀掉部长之后，我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中心，而是整个联邦政府的围剿。”

　　哦豁，这还真是意料之外，也算意料之中。

　　陶未并没有太过激动，她早就对永恒曙光的体量有了清晰的认知，现在只不过更加具体了而已。

　　“雷鹤本身就是特种部队出身，况且他能够调动所有特别行动队，一共20队的专业武装人员，想要从他身上下手很难，”姜砚冷静地说，“所以我们可以先选择茅辰逸，他身体素质不高，对战斗了解不深。最重要的是，找到他很简单。他没有家人，二十年前他结过婚，但似乎没过多久就离掉了。他没有孩子，他的住所就在中心。”

　　…..还真是比韩心文更投入的科学狂人啊。

　　陶未身体后仰，盯着虚空，“那就来看看伟大的茅部长现在在哪里吧。”

　　巧合的是她刚刚睁开韩心文身上的“眼睛”，就发现博士正和茅辰逸在一起。

　　他们已经抵达了地心监狱，透过韩心文，陶未看见了熟悉的巨型三角符号。

　　“地心监狱在中心城。”姜砚说，“和中心总部离得非常近。”

　　联邦中心城，联邦所有权力的集中地。

　　特殊事件处理中心在这儿，地心监狱当然也在这儿。

　　茅辰逸在卢狱长的陪伴下将韩心文送进了特殊牢房重点监控。

　　“小卢，我想和心文说说话。”陶未“听见”茅辰逸和善的和他的学生说道。

　　于是卢狱长便带走了所有警卫，并贴心的在关门前仔细检查了韩心文的电子镣铐，确认没问题后才离开。

　　牢房内彻底安静下来。

　　头发花白的茅部长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缓缓朝韩心文露出一个微笑。

　　他镜片后的瞳孔剧烈颤抖着，舌头要拼尽全力才能控制住不颤抖。

　　“谢谢你心文….”他竟然还在对韩心文说谢谢，“谢谢你把那个‘她’送到我面前，我以为墓碑就是我最终的答案了，没想到你居然带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我替‘她’选择了一个最漂亮的编号，异常体-000，你觉得‘她’会喜欢么？”

　　韩心文看着曾敬爱的老师的表情，顿了一下才说，“她不会的，老师。”

　　“不，‘她’一定会的，”茅辰逸的嘴咧开的更大了，“那是一间最舒服、最豪华的收容间，我花了好大力气才说服议会专门打造的——为崩坏级单独打造的！‘她’将独自拥有中心的整整三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