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韩心文愕然，“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

　　“心文，”茅辰逸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你知道为什么在所有的研究员中，我最喜欢你，也最信任你么？因为你和我最像。我们身上流淌着同样的疯狂与执着，为了自己的理想可以付出一切、放弃一切！还记得你成功制造出第一只人造异常体时你自己的表情么？我从未在第二张脸上见到那样和我一模一样的…..癫狂。”

　　韩心文愣愣地看着老师，一颗心止不住狂跳起来。

　　“眼睛”后面的陶未，更是忍不住站起了身，她似乎意识到茅辰逸想说什么了。

　　“可是这样一名疯狂研究员，为什么在述说起‘她’的时候，情绪会那样平静呢？”茅辰逸扶了扶眼镜，“你激动了，但你的激动太普通了。是因为你已经见过一次了？不不不，是因为你倒戈了。”

　　陶未的脑子轰然炸开。

　　“‘她’向你许诺了什么？”茅辰逸从上到下地扫视了一遍韩心文，兴奋地说，“向你许诺会带你去亲眼见证你的理想么？是了，也只有这个能让你毫不犹豫献上自己的心脏，哈哈哈哈哈！”

　　茅辰逸夸张的笑声引起了卢狱长的注意，他从外面打开牢房门，看着茅辰逸的背影疑惑地问，“老师？”

　　“抱歉，我有点得意忘形了，”茅辰逸转头时已经恢复了自己一贯的温和神情，“我们马上就好，谢谢你了小卢。”

　　“这是我的荣幸，如果有事您随时叫我。”卢狱长关上了门。

　　茅辰逸摩挲了一下手指，整张脸都在冲着韩心文笑，他面容上的皱纹因此扯出了道道深深的沟壑，显得极度怪异。

　　“‘她’会来的，对吗？无论是找你还是找我。不，找我的可能性更大一点，毕竟心文，你其实已经没有更多的利用价值了，你一定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她’了吧？”

　　“不！”韩心文突然失控了，“她会先来找我的！她答应过我的！”

　　陶未搭在桌上手紧紧握成拳。

　　“‘她’不会了，”茅辰逸自顾自分析着，“‘她’使用尹真如身体时做的一切，都表示‘她’是个富有同情心和正义感的孩子，并且拥有很强的报复欲。‘她’自信，心底燃烧着仇恨，所以‘她’只会做有意义的事。你已经没用了，而我是最终目标，所以‘她’一定会来找我。”

　　那句“孩子”差点让陶未吐出来，但这时她再次听见了茅辰逸的声音。

　　茅部长深深看着韩心文的眼睛，或者说，是在透过那双眼睛看着另一个存在。

　　他说，“我已经等了你十六年，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你了。你会以怎样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谁有资格是你下一个降临的容器？你会怎样计划对我的报复？”

　　头顶的灯具无声泼洒着刺眼的白光，恒温系统一直妥帖的维持着室内温度，但韩心文却依然觉得冷。

　　这种冷似乎传到了陶未身上，她看着茅辰逸地笑容，几乎已经无法克制心底的杀意了！

　　他知道！他从看见韩心文被吊在路灯的刹那就知道了一切！

　　他知道韩心文的背叛，知道陶未的目的，但他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从086被发现一直到现在过去了三天，他甚至给了陶未三天的时间去计划如何报复！

　　现在他认为时机已经到了，无论陶未做出了怎样的计划，都应该开始实施了，所以他才将韩心文带回了地心监狱，他才撕开面具表明一切！

　　“无论怎样，我都已经准备好了。”茅辰逸张开双臂，就像要给爱人一个拥抱一样，“请快一点吧，不要让我等的太久了，好吗？”

第35章

　　“你怎么了？”姜砚也站了起来，“你看见了什么？”

　　“一只自以为是的猫，”陶未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底的火已经彻底烧起来了，“他以为他在玩猫捉老鼠，实际上他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老鼠。”

　　而是这个世界唯一的bug。

　　姜砚偏头看着她，“我不明白。”

　　“是茅辰逸，他刚刚成功挑衅了我。”陶未闭上了“眼睛”，扔给姜砚一个新腕机，“我们的计划可以开始了，姜队长，下面欢迎你的表演。”

　　姜砚没有问更加具体的事，他愿意为了合作的信任而忍住好奇心。

　　他打开腕机，下载了几个软件。摆弄了半个多小时后，放大虚拟屏幕。

　　“这是中心城的全景地图，”姜砚点击其中一个位置，“这是特殊事件处理中心，我们有两个选择，将茅辰逸带出来后，留在中心城直接拷问情报，或者将他秘密带回海市。”

　　陶未看着地图，上面详细标注了中心城内每一个警局与特警队驻扎点，还有大量警卫机器人，密密麻麻，仿佛散落在虚拟屏幕上的蚂蚁，中心城就是那块吸引它们的糖霜。

　　“这是在武装力量里面建了座城市吗？”陶未面无表情，“这么多人手，恐怕用不上一个星期，他们就能把整个中心城都翻开。”

　　“是的，所以我建议我们得手后直接离开那里，也必须离开那里。”姜砚放大地图，每一条街道都清晰无比，科技仿佛带着他们踩在了中心城的街道上。

　　“或许也不用这么麻烦。”陶未仰头望着眼前的特殊事件处理中心，三角结构的地标性建筑，莫名让她想起了记忆中的那座精神疗养院。

　　“既然茅辰逸在那里等我，那我们就在那里把事情解决。”她点了点中心，“就在这里，在他最骄傲、最激动、最期待的地方，抓到他，摧毁他。”

　　姜砚沉默了几秒后才说，“我承认这听起来很爽，但这很难。我们需要有一个正常安全的身份潜入中心，靠近研究部部长。避开全联邦最优秀的监控系统进行拷问，监禁和杀人。”

　　陶未转头看着他，“茅辰逸和雷鹤联手害死了很多人，现在他正无比期待等着我去报复他呢，就像期待一个孩子进入他的游乐园一样。这种情况下，你认为他会乖乖等着我们去逮他吗？不，他肯定会做好一切准备，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被带离中心。”

　　姜砚眼前忽然划过队友的脸，山羊死死按着他不让他暴露在狂乱的树根下，黑猿在后面狠狠推了他一把让他快跑，飞机带着两台无人机自杀式扑向巨型蠕虫，只为了帮他取得一线生机。

　　还有金刚，金刚抱着湮灭弹——

　　“就在这里。”姜砚毫不犹豫放大中心的虚拟图像，“他最骄傲也最安心的地方，让他死。可你有能潜入中心的办法么？”

　　“你需要担心的不是我，是你自己。”陶未会开无数把游戏，如果不在中心，那她就速通，之后再次重开，直至把自己下一个“游戏账号”开在中心。

　　“姜队长，你有办法安全潜入吗？”

　　“我有，但我需要时间。”姜砚看着陶未不信任的神情，停顿了一下才说，“负责茅辰逸的警卫中，有一个是我很熟悉的人，身形也和我长得很像。我可以在他倒班休假时，潜入他家，利用伪装面具替换成他。”

　　这是好听的说法。

　　换种说法就是，绑架那名倒霉的警卫，伪装成他潜入茅辰逸身边，伺机下手。

　　“我熟知中心内部一切安保措施，”姜砚打开记事板画图，“我知道所有地方的进出密码和口令，也认识中心每张面孔，我可以确保自己能够安全的潜入进去。真巧，他目前正处于休假期，3天后他会返回中心开始警卫任务。”

　　“那就行了，”陶未点点头，“如果在中心内部解决茅辰逸，我们就不需要在关心定位器和异常检测的事情了，化整为零，真是个明智的计划。”

　　还有一件事陶未没有说，韩心文曾带给她一个相当有分量的情报——中心是真正的异常体收容所，数不清的异常体全都收容在中心地底。

　　她想提升自己的异化值，提升自己的能力，中心就是最大最全的素材库，也将变成她最大的猎食场。

　　而她只有将自己的能力快速提升起来，才能缩短游戏通关的时间。

　　“那就这么办，”姜砚活动了一下手腕，“避开监控的话…..我需要11个小时能到中心城。到那之后我可以选择走地下排水系统抵达他家周围200米内的位置，这需要6个小时。”

　　他将自己做的中心立体地图投放至虚拟屏幕上，“中心一共有28层，其中12层在地上，16层在地下。茅辰逸的住所再地上10层这个位置。这一层一共住了三名部长，没有雷鹤，其中每一间套房里都拥有空中花园和室内泳池。”

　　一个红圈在地图上标注出来，能看出距离消防通道和电梯都非常近。

　　“中心楼顶有停机坪，从茅辰逸的住所到直升飞机上只需要不到3分钟。”姜砚说，“整层进出都需要指纹验证和员工识别卡。智能ai设备无死角24小时全程监控，天花板上装载了8架普通机关枪和专门针对异常体现实扭曲应对枪。”

　　陶未：“……他住的地方比金库都安全啊。”

　　“贴身警卫可以跟随他进入10层，”姜砚脸上的表情没什么波动，他从叛逃那天就知道自己这么做后将面对的是什么，但他义无反顾，“我会想办法跟他进入他的住所，只要我能够顺利潜入。”

　　“你现在还能多休息一天。”陶未看了眼表，低头从包里拿出一把车钥匙扔过去，“休息好了后你就能出发了吧？租来的，你最好先想办法抹掉上面的监控，我们在中心碰头。”

　　姜砚看着手里的车钥匙，“你怎么潜入？”

　　陶未伸出一根手指竖在自己的嘴唇上，“秘密。”

　　就在此时，她的腕机忽然发出一道特殊的提示音。

　　她顿时一愣，随后立即打开屏幕。

　　果不其然，一条通知静静躺在页面上。

　　“您特别关注的【我家里有人】已上线，快去和她打个招呼吧～”

　　【我家里有人】的账号竟然解封了！

　　“不会吧？难道我开始走运了？”陶未一边嘀咕着，一边飞快的给【我家里有人】留言。

　　“怎么了？”姜砚没有去看她的屏幕，“你看起来很高兴。”

　　“是的！因为我发现了一条鱼。”陶未将屏幕放大，指着聊天框说，“你知道异常体-086在黑街做的事吗？它杀了很多人，可在海市被封禁之前，这个【我家里有人】就发表了086凶杀现场的高清照片！”

　　“直接在网络上发布？”姜砚也很奇怪，“可她的账号现在却解封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

　　“是啊！”陶未异常兴奋，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她已经连续给【我家里有人】发了好几条信息了，“这人能搞到高清照片，只能说明她是和异常体有关的内部人员。但现在她的账号解封了，那就证明她不仅仅只是个内部人员这么简单！她一定有很强大的背景！可有这么强大背景的人居然能办出这么愚蠢的事，这根本说不通，除非——”

　　“除非她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姜砚接过话，“她在和她的关系对抗。她….难道是哪位高级内部人员的孩子或亲密的仇人？”

　　“谁知道呢？但这人的行为简直像是黑夜中的探照灯，想不注意都难。”陶未看了虚拟屏幕下方的表，“恰巧我们还有时间，用来钓鱼也不亏。”

　　她总觉得这个【我家里有人】的情绪很奇怪，发言太激动了，和某些中二的学生很像。

　　比如现在，账号刚解封，在陶未连发几条【天呐！我等你好久了！终于等到你上线了！】【你上次发的案发现场照片真令人震惊！你太厉害了！你一定是现场的工作人员吧？我好羡慕你！】【你的发言如此真情实感，网络为什么要把你封禁？他们应该给你加精！安排你做管理员才对啊！】类似的吹捧讯息后，【我家里有人】第一时间回复了她。

　　【我家里有人：你相信我发的？】

　　【你的陶来了：你发的本来不就是真的？为什么不信？】

　　屏幕对面的叶欣欣看见这条信息简直快哭出来了！

　　她死缠烂打求妈妈帮忙解封账号，这账号从她上小学就开始用了！已经是尊贵的钻石等级！如果被彻底封掉，她总不能拿一个小星星等级的账号和班级同学聊天吧？

　　但她妈妈一开始并不同意，是后面实在磨不过她，再加上叶欣欣的留言里几乎是一边倒的质疑和嘲讽，骂她p图博流量结果被官方打脸。

　　即便说了真话也没人信，叶自秋索性直接将她的账号解了。

　　于是经历了无数次傻叉网友掰头的叶欣欣，看见陶未的话语简直要痛哭流涕了。

　　但她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没直接上来就把自己的老底儿掀个底儿掉。

　　【我家里有人：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姜砚没有兴趣看陶未哄骗网友，即将执行的计划上还有很多事需要准备。

　　“我先走了，需要确认路线和一些武器。”

　　“好，”陶未从聊天框里抬起头，屏幕上的光亮映在她眼中，“出发前和我说一声，祝我们得偿所愿。”

　　姜砚离开了，陶未垂下眼看着【我家里有人】的资料框。

　　她基本已经确定，和她对话的，是个还在念高中的学生。

　　毕竟【我家里有人】的论坛资料里，明晃晃写着她的注册邮箱，这傻孩子的邮箱是另一款常用社交软件的全数字邮箱。

　　通过这一串数字，陶未找到了这孩子的社交账号，将这一串社交账号输入全网搜索，能轻而易举发现这孩子早年的个人空间和在学校注册的个人学校论坛账号。

　　学校是中心城联邦天籁高中，妥妥的贵族高中，私立，一年的学费是陶未三年工资。

　　目前【我家里有人】正在读高二，最新一条留言是她和别的同学讨论作业最后一道大题。

　　从空间古早的留言里，陶未还得到了这孩子的真名，叫叶欣欣，母亲似乎是做网络工程的。

　　因为很多年前叶欣欣和别人对骂时，说的是“小心我让我妈妈远程控制你家光脑！把你所有的游戏存档点都删掉！”

　　这就是科技爆炸之后的网络，如果自己不注意隐藏，那随随便便一个网友也能把你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