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李世民拿着大麻袋进来，众人都来了兴致，不等李世民回答便纷纷猜测起来。

　　“我猜是益智类玩具，大郎君最喜欢这种。”

　　“益智类”这个词还是他们跟李世民学的，据说出自大郎君之口，细品倒是十分贴切。

　　黑脸大汉，也就是大将尉迟恭高声道：“那也说不准，我就不喜欢劳什子益智玩具，上回那羽毛球倒是不错。”

　　主要是能和夫人一起玩，这些日子夫妻感情都好了很多呢，嘿嘿！

　　有人大声嘲笑：“尉迟老黑，你前两天还说儿子只知道舞刀弄枪，脑子都快成摆设了，要他们多玩点益智玩具活动脑子呢！”

　　尉迟恭嘿嘿笑：“那不是有拼图和飞行棋吗，够他们动脑子的了，他们老爹我还缺点玩具。”

　　“也可能是什么小玩意儿。”

　　“小玩意儿也不错，俺闺女还不能走，别的玩具玩不了，就喜欢大郎君那个不倒翁，一抱住就乐呵呵的，爱死个人了！”

　　众人看着此人黑黢黢的脸，小眼睛厚嘴唇，再想想满月宴上见到的那个黑肉团子，不忍直视地撇开眼，很难认可“爱死个人”这句话。

　　……

　　第一次参加秦王府心腹小会的李神通：？

　　他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大郎君是说承乾吗？他怎么还做玩具？”

　　他是李渊堂弟，李世民的长辈，可以直接称呼李承乾名字。

　　旁边人立马向他解释，李神通听了一串科普，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承乾竟如此聪慧，和传言大不相同？”

　　房玄龄摸着胡须笑呵呵道：“传言多捕风捉影，不可信也！”

　　李神通点头，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确实不能说李承乾庸碌。但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五岁的孩子而已，还是个不曾出过府的孩子，哪来的那么多奇思妙想？

　　李神通觉得这事儿不靠谱，要么是李世民找人做玩具，名声安在李承乾身上，要么是这些人拍主子马屁，夸大了玩具的好玩程度。考虑到李世民并未替李承乾扬名，连他以前都不曾听闻此事，可以排除第一个可能，如此便只剩下第二个了。

　　想通之后，李神通反而坦然了，想要日子过得去，谁能不会拍马屁？他也会！

　　他笑呵呵道：“我还没听过谁家孩子如承乾一般聪慧，世民也太谨慎了，竟一点口风都不露，莫非只等他五岁能出门，好一鸣惊人不成？”

　　李世民哈哈大笑，谦虚道：“叔父过誉了，只是小儿玩闹罢了，算不得什么，哪比得上承道。”

　　“承道也聪明，只是醉心诗书，不如承乾机灵……”

　　其他人也纷纷“安慰”李世民，他们也不是纯拍马屁。从古至今会读书的人多如牛毛，科举头名两三年便有一个，但身居高位的又能有几个？

　　为官办事绝非学问深些便可以，而为皇为帝者统率百官、执掌天下，看得更不是谁更聪明。所以他们真没怎么把李承道那所谓“神童”之名放在心上，只是起点高些罢了，能不能赢还要看他日后的造化。

　　况且李承乾尚未入学，以他目前表现出来的聪慧，日后学问未必比李承道差。

　　众人五分真心五分拍马，书房一时成了花样彩虹屁现场。李世民努力保持淡定，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扬起，心里就像大夏天喝冰水，一个字“爽”！

　　他们说的一点没错，他儿子就是这么好！

　　听了一刻钟，李世民才心满意足地打断众人，把带来的大麻袋交给小厮，让给大家一人分上两个魔方。

　　众人也非常自觉，每人交上二十文钱。

　　李神通：？

　　这又是一个不知道的点，他戳了戳旁边的尉迟恭，小声问：“为什么要给钱？”

　　尉迟恭热心地小声解释：“大郎君觉得王爷特别穷，这才卖玩具补贴家用，这些玩具都是要卖钱的，不过王爷懒得出去卖，所以……”

　　所以就割他们韭菜，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怎么不算卖出去了呢？

　　反正钱都是那么多。

　　李神通：“……”

　　不知道该吐槽李承乾觉得自家穷，还是李世民卖东西给自己心腹，或者是李承乾亲手做的玩具只要十文钱？

　　李神通掏出荷包，迟疑要不要多给一点。

　　不管这玩具好不好玩，只它是李承乾亲手做的这一点就很值钱了。若李世民成功上位，李承乾将来成了太子、皇帝，它们更会价值飞升。叫李神通来说几十两银子都要得，十文钱一个像什么话？

　　但尉迟恭拦住了他：“大郎君定的价，你给多了王爷不好交代。”叫大郎君知道王爷偷懒把玩具卖给下属就不好了，偷偷昧下银子更不成，他们英明霸气的主公做不出来这种事（李世民：咳咳……）。

　　李神通：“哦哦哦。”

　　他交上二十文钱，总觉得秦王府这父子俩在玩一种很新的东西。

　　李世民得了几百文钱，表情比抄了王世充宝库还得意，装模作样地抱怨道：“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想的，总觉得家里穷，这么丁点大就非要自己挣钱养家。怕我伤心，还不许他阿娘抱怨我。真是……”他摇摇头，“我是拿他没办法，只能由着他闹罢了，叫诸位见笑了。”

　　众人：“……”

　　不见笑，就是酸的慌。

　　被儿子误会没钱确实有点好笑，但儿子没有嫌弃老父亲，反而自己想办法赚钱养家就叫人羡慕了。

　　养孩子图什么，不就图这份贴心吗？

　　这什么神仙儿子啊！

　　哪怕已经被炫了很多回，众人心里还是酸溜溜的。头一回听说的李神通更是快要化身柠檬精，恨不得回到二十年前把自家几个熊小子揍一顿，让他们好好跟李承乾学一学。玩具好不好玩不要紧，能不能赚到钱也不要紧，有这份心意还要什么摩托车啊。

　　一人分掉两个魔方，麻袋里还剩下一小半，李世民叫人收起来，他的心腹不止这些，回头还能炫（划掉），卖一轮。

　　分完魔方就该说正事了。

　　是的，他们是有正事的。想起这几天发生的种种，大家脸色都不好看，李世民和李神通更是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事情是这样的，李渊有个宠妃张婕妤，前几日撒娇卖乖，给自己的父亲求了个极大的赏赐——山东几十顷的土地。

　　巧的是，这片土地是李世民打下来的，并且在那场大胜之后，已经将其做为战利品分给大将李神通。

　　张婕妤之父派人讨要，李神通一口拒绝。然后就不得了了，张婕妤一状告到李渊面前，矛头直指李世民，明明是她想要抢占别人的土地，在一双巧舌的颠倒黑白之下，竟成了李世民和手下不听圣令，不敬尊上。

　　对此，李神通和李世民都很冤枉。

　　李世民并没有踩李渊脸面的意思，当初把地给李神通也合乎规矩，将军领兵在外，有一定权限处置战利品，处置结果也曾书面向李渊汇报过，算不得自作主张。

　　李神通也很懵，他凭军功正儿八经得来的赏赐，在李渊面前也过了明路的，用心经营了好几年，突然一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张父：？）来找他要，还拽七拽八跟大爷似的，凭什么给？

　　没把人打出去是他最后的仁慈。

　　事情就这么闹起来了。

　　李渊觉得李世民居功自傲，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张家带着他的旨意去收地，李神通居然敢违抗，是不是说在李神通眼里李世民的意思比他的旨意更重要？

　　李世民觉得李渊无理取闹，张婕妤和她父亲毫无寸功，李渊居然为了他们夺功臣土地，这个旨意可以说糊涂至极。且这块地虽然是他赏赐的，但他后来和李神通来往并不多，李渊赐地这事更是毫不知情，凭什么什么破事都怪他？怎么不怪张婕妤这个搅屎棍？

　　最后结果是李渊骂了李世民一顿，李世民也呛了几句，父子俩不欢而散。之后李世民拒绝参加曲江宴，李渊则当众内涵李世民，还踩着他夸李建成和李元吉。

　　今天开会的主题就是这件事。

　　见秦王府众人都不说话，李神通迟疑片刻主动起身，正要开口，李世民突然打断：“等一下。”

　　众人：“？”

　　李世民看向角落两个负责记录的小厮和他们手边摆着的白纸，抬抬下巴，让人给两个小厮分别送上一本线装书，这是下午让丫鬟做的空白册子。既然要试是否好用，今天议事便是一个机会。

　　“用这个记，”李世民吩咐完也不多做解释，示意李神通继续。

　　李神通：“……”

　　作者有话要说：

　　李神通：我情绪没了啊！/掀桌

第5章 神童

　　众人不知李世民为什么要特意让小厮换一本册子做记录，见他没有解释的意思也不追问，该他们知道的李世民迟早会说，眼下要紧的还是李渊赐地之事。

　　李神通主动道：“此事全因我而起，跟世民没有关系，我进宫跟圣上解释一下吧。”

　　他本来也是打算进宫解释的。李神通不是傻子，不可能真违抗圣旨。只不过他和李渊是堂兄弟，打小关系就不错，李渊起事后他第一个响应支持，后来南征北战立下不少功劳。他不认为李渊会抢他的地赏赐嫔妃，猜测是受人蒙蔽。只要他面见李渊解释一下，事情自然会迎刃而解。

　　但李神通没想到张婕妤动作那么快，他还没进宫，张婕妤已经告完了状，好似早就等着他拒绝似的。

　　杜如晦摇摇头，李神通抢在张婕妤之前解释也就罢了，如今李渊已经骂过李世民，再辩解不仅无用，反而容易触怒李渊，结果只会比现在更坏。

　　李神通踌躇：“那、那我把地给张家吧，早知道当时就给他们了，何必争这一口气，倒连累世民吃瓜落。”

　　房玄龄失笑：“郡王多虑了，此事与郡王无关，他们成心算计王爷，你怎么选他们都有应对之法。若郡王当时松口给了地，王爷在军中的威望便会大跌，相较之下，眼下这局面反倒更好一些。”

　　军中将士之所以对李世民忠心耿耿，除了他带着他们一场场打胜仗，还有就是实打实的利益赏赐。谁出生入死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封妻荫子？若知道李世民的赏赐都是虚的，只要张婕妤一句话就能被收回，他们还能一心一意信任李世民吗？

　　不可能！

　　军心是李世民最大的倚仗，绝对不能失去。相比之下，圣意不满不算什么。

　　反正都已经习惯了=_=

　　李神通惊道：“冲着世民来的，莫非这张婕妤……？”

　　房玄龄点头，张婕妤是太子李建成的人，不止张婕妤，李渊后宫很多人都和李建成交好，其中张婕妤和尹德妃最卖力，在李渊面前调三斡四，眼药上的飞起。这回的事多半也是太子党的计策。

　　李神通叹气：“建成他……何至于此？圣上也真是……”糊涂啊！

　　张婕妤再怎么说也只是妾室，怎能被妾室挑唆和儿子离心呢？

　　房玄龄何尝不想叹气！李渊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的缘故，这几年有点耽于享乐的意思，贪恋美色，耳根子也软，常常被枕头风吹得找不到北。

　　而李世民的性子断断不可能如太子党般弯下腰去结交后妃，他不得罪人就不错了，否则在后宫有几个盟友，也不至于如今天这般被动。

　　并非没有破局之法，李世民和李渊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只要李世民侍父恭敬一点，李渊自会消气，一切皆可徐徐图之。

　　可惜，他们家这位主公属茅坑里的石头，性子真是又臭又硬。太子一党也是清楚李世民的脾气，知道他绝不会向李渊服软，才能屡次以次设计他。

　　如今李世民圣心渐失，他们却没有什么好办法。这些事比起国事更是家事，李世民自己想不通，他们这些外人能插手的余地太少了。

　　房玄龄忍不住去看李世民，见他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到底没把话说出口。

　　怎么就这么轴呢？

　　这场会开到最后，到底也没商量出好的解决办法，倒是反击的法子想了不少。

　　李神通着急的不行，秦王府众人倒是很坦然：“老话说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大郎君也说过，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顺其自然即可。”

　　摆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