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却在想:他在什么时候成为了她的棋子?
“你也不必在意自己成为我的棋子。”宋斐然又说:“我们互为棋子罢了。”
他仿佛被看穿。
“燕回的命就是我递交的投名状。”她指尖一动,玉简就消失不见了,“你埋在万剑宗的棋子都太没用了,让我来帮你扫平障碍,扶持你的人坐上峰主之位。”
她要跟他联手?
萧承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生怕眨一下眼就错过她细微的表情,更加猜不透她。
杀薛剑、杀燕回,她在短短两天之内就制造出这样的混乱和机会,让他的人接掌了两大峰,她就像棋盘中的【車】迅猛地替他杀入敌营。
可她也借着他的人,拿到了纯阳剑、无上心法,甚至报了挖灵根之仇。
萧承在这一刻不敢确信,她是真要和他联手,做他的【車】,还是要利用他?
所以他问:“你想要什么?你真要万剑宗的宗主之位?”
“怎么?我做不得吗?”宋斐然说:“我就是要做万剑宗的宗主。”
“萧承。”她叫了他的名字,倒了茶推给他:“你谋划这么多年,不就是想扶持沈琢羡坐上宗主之位,通过万剑宗掌控名门正派,坐上皇位吗?”
他谋划的一切被她轻而易举说出来。
“沈琢羡太蠢了。”她收回手看他:“你扶持他,不如扶持我。”
这才是她的目的,她杀燕回就是为了向他展示她的能力,让他认清,扶持沈琢羡不如扶持她。
可萧承想:这真是她的最终目的吗?究竟是她在甘愿做他的棋子?还是她在利用他?
他像是在下一盘看起来稳赢的棋局,她不停地在让字给他,可他吃下她每个棋子都在走向她想让他走的位置,等他反应过来想回头的时候已经晚了。
就像现在。
他很难拒绝她的“投名状”,因为他实在太好奇,她要怎么坐上宗主之位?
而她看起来对自己有利无害。
萧承端起了那杯茶慢慢喝下去,笑笑说:“说说看你的下一步计划。”
宋斐然望着他笑了,“再下一步之前我要先享用我的战利品。”
萧承抬眼看她,笑容黯淡下去:“你不是说看不上沈琢羡这个劣等鼎炉吗?”
“看不看得上他都是我赢来的东西。”她挑挑眉说:“我需要一个跪在床边为我打开玉简的奴仆。”
那就一定要沈琢羡吗?
萧承心里说不上来的不快,她已经有了一个裴一,裴一被她迷的神魂颠倒,不停命令,现在她又要别的男人。
他一想到,以后他想见她,或许还要等她享用完裴一或是沈琢羡,他就恼火。
所以他故意问:“裴一不行吗?他就那么让你不满意?”
裴一在听在看。
他要让裴一死了这条心,明白对她来说鼎炉就是物品,别对她心动,更不要为了她一再违背他的指令。
宋斐然看他一眼说:“我怎么舍得让裴一做这些?”
萧承的脸色凝了一下。
宋斐然伸手推开窗户,让风吹进来,她怎么会不知道他那点狭隘的小心思,故意刺他:“裴一和其他人是不同的,我以后有再多鼎炉,裴一也是最重要的。”
萧承酸溜溜的问:“你打算有多少个鼎炉?”
……
风中海棠花纷纷扬扬。
裴一坐在屋脊上抬手接住了几片飘荡的花瓣,哪一片像她放在萧承掌心里那片?
他不知道她的话是真是假,但真假没那么重要了,因为他现在很清楚,裴颂也只是她的棋子。
或许从她跟着裴颂离开万剑宗开始,她就计划着怎么利用他。
她拿到了无上心法,下一步她要和萧承联手瓦解万剑宗。
而她很清楚,沈岁华几番拒绝朝廷的招安,立誓:万剑宗弟子永不入朝堂。
裴一握紧手指,皮质手套冰冷的包裹着他的疤痕。
她很清楚,沈岁华对裴颂恩重如山,却还是这样利用了他。
过了没一会儿,房间里的对话声消失了,她的气息也不见了。
裴一翻身下去,只看见坐在茶台旁的萧承,她呢?
“她去万剑宗见沈琢羡了。”萧承笑着倒了杯茶给他:“尝尝,她泡的茶。”
裴一却没有上前。
萧承半点不生气地望着他,叹息说:“裴一,你应该也看出来她的野心和手段了,她绝不是甘心平凡一生的女人,也绝不是凭爱意能打动的女人,不要太泥足深陷了。”
那么他呢?
他不是在泥足深陷吗?
……
万剑宗早已没有平日的宁静肃穆。
宗门内外灯火通明,燕回的尸体还摆放在殿内,几个峰主和重伤的青柳刚刚安抚过他的继女叶飞。
闹哄哄的争吵声、议事声才刚刚停止。
沈琢羡带着两名弟子,前去地牢中审问宋问道。
地牢门打开,沈琢羡吩咐其中一名弟子留在外面,只带了一名弟子进了地牢中。
跨进去就能听见宋问道母亲宋氏在哭天喊地。
宋问道被绑在架子上等待审讯,而他的父母关在牢房里。
沈琢羡停在架子前,宋氏就在牢房里哭着跪下开始替儿子求情,说什么这一切都是他儿子被人利用了,拿走玉指环的是她女儿宋斐,杀了燕回峰主的也不是他儿子,他儿子只是一时糊涂被姐姐蛊惑、利用了……
“一定是宋斐和她的奸夫裴颂联手干的!”宋氏抓着牢门哭求:“问道一向尊师重道,根本不敢这么干的……”
沈琢羡听不下去,挥手让看守的弟子全都出去,只留下了身后跟他进来的弟子。
等所有人离开,他又张开了一道结界阻隔在门口,这才回头看身后的小弟子,低声说:“其他峰主可能会随时过来审问宋问道……”
小弟子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从他身后的阴影之中慢慢走了出来,走到架子前看了看宋问道。
他伤得可真重啊,手筋脚筋全断了,胸口还有一剑,耷拉着脑袋奄奄一息。
沈琢羡下手真狠,要不是怕其他峰主怀疑,他估计已经杀人灭口了。
小弟子嫌脏没有碰宋问道,转头看向了牢里同样伤痕累累的宋善,虽说是皮外伤,但他年纪大了,经此一番整个人都没有一点生气的靠在角落里。
“打开牢门。”小弟子对沈琢羡抬了抬下巴。
沈琢羡蹙了蹙眉,却还是顺从的上前打开牢门。
宋氏看看沈琢羡又看那名小弟子,倒是疑惑了,那小弟子穿着打扮只是普通弟子,怎么能驱使宗主最得意的大弟子?
但牢门一开,她也顾不上许多冲出去就扑到儿子身边,捧着他的脸叫他,看他这幅快要死的样子更是心都碎了,转过头就跪倒在那小弟子跟前,哭着哀求他:“不知道您是哪位修士大人,求求您先找个大夫来帮我儿子看看伤势吧,就算要审问也要人活着才能审问是不是?”
小弟子垂眼看着她,眨眨眼问:“娘,你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
宋氏愣在了那里,这个声音……是、是斐斐的声音?可这面貌是个男人的面貌啊?
小弟子抬起手摘掉了自己头发易容的发簪法器,发髻下那张脸涂了色一般变得白皙明亮,不正是她的斐斐吗?
宋氏惊得呆在那里,可下一秒就哭着抱住她:“斐斐怎么是你啊?娘真担心你出事啊!”
角落的宋善也震惊的抬起头看过来。
宋斐然只是站在那里,任由宋氏抱着,笑笑说:“我怎么会出事呢?我的奸夫可不止裴颂,万剑宗上下都是我的人。”
宋氏没想到自己那番话会被女儿听到,一时之间哭着找不出话来辩解,只是哭着说:“娘是哄他们的……只是想救你弟弟救咱们宋家,你是娘十月怀胎掉下去的肉啊……”
宋斐然却替她擦了眼泪说:“娘真想救宋家啊?”
“当然,当然啊……”宋氏哭着说。
“那娘就去杀了爹,挖出我的灵根还给我吧。”宋斐然慢慢擦着指尖她的眼泪说。
宋氏全然呆住了,她看着女儿像在看陌生人,不敢相信刚刚那句话是女儿说出来的,泪还在掉:“你……你说什么斐斐?”
第97章 《我选做男主的师母》
她在说什么?
宋善一脸愤怒地冲到她面前,像是想打她,却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沈琢羡,停住脚步只站在她面前颤抖地指着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吗?我是你爹!你身上流着我的血!没有我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寒光一闪,他伸出去的右手从手腕处直接被削了下来。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到痛,自己的右手就掉在了地上,鲜血猝不及防喷了跪着的宋氏一脸。
宋斐然只是后退了两步,手里握着一把白光似雪的剑,光芒寒雾一般将她的身体一点点笼罩。
惨叫声这才塞满了牢房。
就连沈琢羡也被惊得后退,他知道宋斐然是来取回灵根的,但没想到她真会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动手……
如此干脆利落,毫不留情。
沈琢羡没有在她脸上看到一丝挣扎和心痛的情绪,她甚至还带着笑意,抬起手中的剑用指尖轻轻拂过滴血未沾的剑身,那是师父灵骨化成的佩剑,人人皆知岁华仙君的纯阳剑绝不斩杀无辜之人、弱小之人,若是师父在天有灵看到自己的灵骨被妻子抽出,用来杀父,他该是怎样的心情?
“父亲见过沈岁华那把闻名遐迩的纯阳剑吗?”她在剑光中说:“就是这把,当真是杀人不沾血的好灵剑,用这把灵剑来杀你,实在是糟蹋了。”
冰寒的剑光吞吐,很轻易就割破了她的指尖。
沈琢羡看见血从她指尖涌出,她仿佛没有痛觉一样,依旧笑着平静的说:“我原本也该化出这样的灵剑。”
她垂下的指尖在滴血,寒光下她的脸被映照的冰雪一般,皎洁如月,眼睛里却燃着星星点点的火。
沈琢羡从未见过这样的师娘,过去那十年里活在师父身后像道影子一样没有存在感的软弱妇人,在这一刻突然鲜活无比,光彩无比,艳丽的惊心动魄。
宋善的惨叫声变得那么刺耳,他倒在血泊中握着手臂像是要死了一样鬼哭狼嚎,他的妻子宋氏更是跪在他身边哭嚎着不停重复:“他是你亲爹!他是你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