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桉闻言,脸色顿时就垮下来,用略带委屈的语气问道:“师父,这江南你是非下不可吗?”
蒋堰颔首:“对,非下不可。”
顿了顿后,他故作轻松地笑道:“一直没有灵感画新画,再憋在京里,师父的画笔都要长毛了,还是去江南溜达溜达。
江南那地界,山清水秀,名山大川数不胜数,师父在那里一定能寻到作画的灵感。”
姜椿撇撇嘴,还寻找作画的灵感呢,我看你是想去寻找水鬼!
她吩咐桂叶一声:“让潘奶娘把昱哥儿抱来。”
昱哥儿被抱来后,姜椿将襁褓接过来,然后转头便塞进了蒋堰的怀里。
对一脸不知所措的蒋堰笑道:“师父,昱哥儿有学画的天分,他能不能成为一代大家,就全靠师父您了。”
蒋堰:“???”
昱哥儿才三个半月,她是怎么看出他有学画天分的?
这个徒媳也忒不靠谱了些。
他没好气地宋时桉道:“你自己的儿子,你自己教。”
宋时桉果断拒绝:“自古慈父多败儿,徒弟我可教不了他。”
蒋堰暴跳如雷:“我该你们宋家的?带大你这个不省心的兔崽子就够我心累的了,如今更过分了,竟然塞给我个奶娃娃!”
第171章
姜椿闭着眼睛瞎忽悠道:“师父, 您别看昱哥儿还是个奶娃娃,但他是个不一样的奶娃娃。
您见过谁家奶娃娃除了饿了跟拉尿外,一声不哭的?
此子一看就十分不凡, 心性非普通奶娃娃能比的, 贼有耐心,贼沉稳。
可不就是个学画的好苗子?
我问过我婆婆了, 她说我夫君幼时可没昱哥儿这样的好心性,一不顺他心意, 他就哇哇大哭呢。
所以, 我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昱哥儿将来在绘画一途上的成就肯定远超他父亲。
师父, 错过这样的旷世奇才, 可是您老的损失。
您老就是驾鹤西去了, 也会遗憾得闭不上双眼, 恨不得仰天长啸‘还想再活五十年’,好把昱哥儿这个徒弟教出来!”
蒋堰:“……”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见过王婆自卖自夸的,没见过这般自卖自夸的。
一个三个半月的奶娃娃,被她吹成花了。
自己徒弟被她忽悠瘸了就罢了,自己才不听她忽悠呢。
蒋堰才要将昱哥儿递还给姜椿, 一低头,就对上了昱哥儿黑葡萄似的一双眼睛。
小婴孩的眼睛澄净透彻, 乌溜溜的, 比最通透的水晶都纯净无暇。
蒋堰跟他对视片刻,竟渐渐瞧出些不一样来。
一般婴儿还真没有昱哥儿这样似古井般平静无波的眼神。
所以姜椿其实没有在自卖自夸,而是此子果真不凡?
蒋堰一时间有些迷惑, 不确定自己是真瞧出了昱哥儿的不凡,还是成功被姜椿给忽悠瘸了。
他紧抿着唇, 跟昱哥儿对视半晌后,突然对姜椿道:“有阵子没见熠哥儿了,让人把他抱过来给我瞧瞧。”
姜椿立时对桂叶道:“让许奶娘将熠哥儿抱来。”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比起安静乖巧的昱哥儿,熠哥儿可要“活泼”多了。
不是踹烂襁褓,就是蹬坏摇篮,就连奶娘拿来逗他的拨浪鼓,都被他抓断好几只了。
简直就是个问题婴孩!
为此姜椿还专门找姜河询问了一番原主小时候的表现。
姜河说原主小时候就普通婴孩一个,力气是随着年纪渐长慢慢增加的,不像熠哥儿生下来就力气大。
得,感情姜椿不是天生巨力,熠哥儿才是真正的天生巨力。
许奶娘很快将熠哥儿抱过来。
姜椿伸手将昱哥儿从姜堰怀里接过来,然后示意许奶娘将熠哥儿交给蒋堰。
蒋堰才刚将熠哥儿接过来,就觉得怀中一沉。
他两手小心翼翼地掂了掂熠哥儿,笑道:“熠哥儿看着脸蛋跟昱哥儿一般大小,体重可比昱哥儿沉多了。”
熠哥儿眨巴着一双凤眼,小脑袋还歪了歪,似乎在打量蒋堰似的。
边打量还边吐泡泡。
蒋堰手指轻轻抚了下他稚嫩的脸蛋,笑道:“熠哥儿的确更活泼些。”
熠哥儿以为蒋堰在逗他,顿时笑起来。
看着小婴儿纯真可爱的笑容,蒋堰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
他忍不住用手指轻戳了戳熠哥儿的酒窝。
熠哥儿笑得更欢了,脚丫子在襁褓里蹬来蹬去。
然后“刺啦”一声,襁褓被蹬裂了。
下一瞬,熠哥儿的小脚丫从襁褓的破洞里伸出来。
蒋堰:“……”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识到熠哥儿的“天生巨力”,看着那只从襁褓破洞里伸出来的白嫩小脚丫,他直接惊呆了。
缓了片刻后,他才抬眼看向姜椿,有些一言难尽地问道:“熠哥儿他一直这般,活泼?”
姜椿让桂叶将熠哥儿的账本子拿来,一手抱着昱哥儿,一手拿着账本子,念给姜堰听。
“熠哥儿如今三个半月大,已经踹烂十六只襁褓、十二只摇篮,折断六根拨浪鼓,扯坏五只肚兜跟四副银手镯。
不敢想象他成人之前,会霍霍掉我们多少东西。
徒媳我也只能将账记下来,等他长大后,让他慢慢用俸禄偿还了。”
蒋堰嘴角抽了抽。
一个从小就霍霍东西,一个儿子霍霍东西她就记账让他长大以后偿还。
俩人真不愧是亲母子!
他将目光投向安静窝在姜椿怀里的昱哥儿,问道:“昱哥儿没破坏甚东西?”
姜椿低头在昱哥儿脸蛋上亲了一口,笑道:“没有,我们昱哥儿再乖巧不过了。”
蒋堰更觉昱哥儿与普通婴孩不同了。
虽然普通婴孩也不像熠哥儿这般活泼过头,动辄就破坏东西,但如昱哥儿这般乖巧沉静的也不多。
蒋堰突然就不太想下江南了。
昱哥儿这样的性子,肯定能坐得住。
对于从头开始学绘画的孩童来说,头一条要求,也是最难的一条要求,就是得坐得住。
看到好苗子,他有些心痒难耐。
如果自己不带昱哥儿,让宋时桉这个亲爹来带,旁边有个河东狮姜椿虎视眈眈,他稍微严苛点,估计她就会跳出来阻拦。
能带出来甚好成果?
要是昱哥儿这样的好苗子被他们给耽误了,自己只怕真要如姜椿所说,死了也闭不上双眼了。
心里虽是这般想的,但蒋堰嘴里却是傲娇道:“都说三岁看大,如今昱哥儿才三个半月,是不是好苗子,等他长到三岁再说。”
宋时桉闻言,猛地抬头看向蒋堰。
师父这话是甚意思?
不下江南了?
不想死了?
姜椿那番夸昱哥儿的离谱话语,竟然说动了他?
师父向来固执,不但自己劝不动,蒋家人也劝不动他。
甚时候他变得如此好忽悠了?
姜椿一听有门,顺杆就爬:“那师父您可别下江南了,得在京里看着昱哥儿点,免得他被我们两个新手父母给教歪了。”
蒋堰笑骂道:“你们是新手父母,难道你们师父我就有带奶娃娃的经验了?
当初桉哥儿跟我学画时,都八岁了,不但写得一手好字,四书五经都能倒背如流了。
我哪里晓得该如何从头教连字都不认识的小屁孩学绘画?”
话虽如此,却没再提下江南的事情。
荣绕在自己心头许久,思来想去都没寻到破局方法的难题,就这么解决了。
宋时桉目光炯炯地看着姜椿,心里有无限感激,又有无限爱意。
她果然是自己的救星,不但改写了自己的人生,还挽救了师父的性命。
用上辈子的孤单凄苦,换来这辈子的夫妻恩爱,亲人萦绕,他觉得这笔账实在是很划算。
*
宋时音跟兰梓洲的亲事,到底还是定下来了,两家赶在四月三十这日交换了庚帖。
兰梓洲其实有些不太情愿,觉得宋三姑娘性子太活泼了些,娶了她以后,很难相敬如宾。
但这又算不上甚大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