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王先生又念了十来个名字,课室一下子空了下来,随后王先生动作一顿,面无表情的看着众人,继续用启夏雅音一字一句的说着。
而这一次,徐韶华终于提起了笔,王先生扫过一眼,眉头微皱,但并未多言。
如是,一炷香后,众人纷纷将答案奉上,而徐韶华竟然也在队伍之中。
王先生看着徐韶华,欲言又止,方才他出题皆是用启夏雅音读出,这徐学子一看便知从未接触过,此刻交卷,莫不是想要为自己挽回一二颜面?
可自己却不是会徇私的!
王先生抬眼看向前方,等学子们都交起后,这才或是念名字,或是直接压下答卷,很快,便到了徐韶华的。
王先生正要丢到一旁,可等看到了上头徐韶华的名字后,不由猛的眨了眨眼,这才将手中的答卷一一看过去。
很快,他又翻出了头一题的答卷,抬头看着徐韶华,深吸了一口气,当场并未多言,只是如常的放在那堆没有过的学子答卷之中。
何真青素来不善书艺,只能死记硬背,多为乙院垫底,可是方才随着徐韶华那一交卷,他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最起码,今天他不用垫底了。
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
之后,王先生又继续不露声色的出题,展示,等到第五题结束,王先生拿着徐韶华的答卷,一脸复杂道:
“徐韶华,本次书艺合格,可以自去了。”
徐韶华听到这儿,原本绷着的面色终于和缓,他起身冲着王先生拱了拱手:
“多谢先生赐教,学生想要再听一听。”
王先生听了这话,胡子一动,激赏道:
“尔等可看到了?这才是求学精神!若是在座诸位有徐学子一二本事,我便不必与尔等干坐此地了。”
王先生这话一出,何真青立刻站了起来:
“先生,学生不服!徐韶华此前并不通启夏雅音。不过寥寥数题,他怎会过关?”
还不待王先生说话,徐韶华随后便看向那学子,启夏雅音自他舌尖滑过,仿佛奏响了一曲华美的乐章:
“汝能,我为何不能?”
无人在意徐韶华字与字之间的细微停顿,何真青整个人直接傻了眼,一旁的王先生眼中更是闪过了激赏之色。
随后,王先生这才叹了一口气:
“何真青你既然不服,不妨前来看看徐学子的答卷即是,你们若有疑问者,也可上前。”
王先生这话一出,众人纷纷上前,只有徐韶华一人坐在原地,而等他们看到徐韶华自第二题到第五题的答卷后,纷纷沉默了。
王先生习惯向学子们展示译对的内容,而徐韶华第二题的答卷之上的文字皆是出于第一题,虽显得那磕磕绊绊的文字看着滑稽可笑,可等到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一道顺过一道。
更不必提方才他仅从先生的只言片语中,便直接用准确的字句回答了何真青的质疑。
“不是吧?来了新学子,怎么我书艺还是垫底?!”
何真青夸张的说着,随后便直接赖上了徐韶华,先是一通诚挚的致歉,随后便想要徐韶华传授方法。
其余学子也纷纷竖起耳朵,对上徐韶华看过来的目光,不由得干笑两下。
他们当初是从学发音开始,而徐学子……直接跳到做题,他们也想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而此时,他们也不得不感叹,监正大人的眼光果然独到!
徐韶华见状,也并未藏私,遂道:
“我只是先记下了先生念题目的声音字句,与刘成洋同窗的文字对比,之后在第二题里寻找相同的读音。
至于之后,有些内容连蒙带猜,确实有取巧之意……”
徐韶华话音落下,乙院的学子直接人傻了,呐呐道:
“记读音?”
“谁还记得王先生刚才说了什么?”
“就是记个大概,谁能一字一句都对上?”
“我没有记错的话,第一题里面有些字是第五题才出来的……我自愧不如!”
“……”
众人纷纷感叹,王先生倒是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些乙院的学子除了六艺之中个别处的短板外,平日里都是甲院老大,他们老二的态度,多有倨傲之色。
今日,倒是让他们体会一下何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了。
就连王先生这会儿也不由得抚了抚须,难怪监正大人特意点贡此子来此,原是知道他天赋异禀!
随后,王先生又出了三题,这回果不其然又是何真青垫底,但因为方才徐韶华展露的才华,王先生难得心情好没有呵斥他,只是临走前对徐韶华道:
“藏书阁第十三书架第四排之上,皆是书艺必读经典,你可仔细参阅,若有不通之处,只管来寻我。
我就住在东六院,若是寻不到,且随意寻一侍从即是,你,很好。”
王先生说完,便起身离去了,而等徐韶华直起身,便看到众人一脸艳羡:
“啧,打我进了乙院,我还从未见过谁头一次来乙院就被王先生夸赞的。”
“你,很好。我,好酸。”
众人轰然大笑,徐韶华也不由得勾了勾唇,随后才有人稀罕道:
“乖乖,徐同窗你再笑一个可好?这般品貌,所能得笑颜常在,乃人生一大幸事!”
徐韶华闻言,只是勾了勾唇,看向那学子:
“笑口常开也是一桩吉事,那便借邢同窗吉言了。”
“你记得我?”
邢新乔一脸惊奇,徐韶华笑答:
“方才邢同窗在我前头交卷,匆匆一瞥,故而记得。”
邢新乔这下子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而随着徐韶华小露一手后,原本还有些排外的乙院学子反而渐渐和他亲近起来。
原本,他们便是不服无能之人与他们同在一院,可现在他们甚至还有人私底下赌头次月试以徐韶华的能力能考多少名,只怕要惊掉不少眼球了。
要知道,现在对这位点贡生抱有疑虑的,可不止乙院学子。
徐韶华对于旁人的质疑置若罔闻,这段时日他一直醉心书海,如王先生所言那般,关于书艺藏书阁中所言尽善尽美,甚至还包括启夏朝至今文字假借用法,若是他日得观启夏朝流传至今的文书,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除此之外,亦有海外诸民所言,用词详细求实,更有改动之处。
只因先帝所言:若有战,吾通其言而其不知之,必胜邪!
总而言之,先帝当初搜罗这些,乃是为了更好的……打仗。
不过如今倒是真的被刘监正弄得像模像样。
然而,这些书只占据了一层书架,徐韶华只用了五日时间便看完了,接下来便是需要融会贯通了。
而这五日后,又逢云先生开课。
不过五日光阴,天气便一日冷过一日,徐韶华晨起一打开门,便发现院子里已经落了一层秋叶,乃是从远处的枫林吹过来的,在小院里落了厚厚一层,红黄斑驳间,细微的秋霜被晨曦映出细碎的晶莹水光。
但即使如此,徐韶华也并未懈怠练剑。
陈家侍卫的那把剑倒是趁手,徐韶华在木枝和铁剑间来回切换,倒是更容易适应手中兵器的重量。
如此,即便他捏着一片叶子,也可以飞出一抹凌厉的剑气。
不过,今日徐韶华看着这满地的落叶,还是提着铁剑出去了。
随着阵阵破空之声响起,少年矫健的身影伴着寒光在片片秋叶间略过,九霄心法默默运转九遍,时间已过两刻。
剑尖挑起最后一片黄叶,陡然一斜,那黄叶竟兀自射入已经被卷成一堆的枯叶堆中。
少年负剑离去,门扉半掩,人影渐没。
“徐学子,徐学子,我给你送水来啦!”
徐韶华刚换上了院服,便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轻唤,他打开门,不由无奈道:
“石头,你不必如此,我可以自己打水的。”
“徐学子,你说什么呢?天都凉了,你文文弱弱的,怎么能用凉水洗漱呢?”
石头笑嘻嘻的说着,随后挤了进去:
“哎呀,我爹是管事儿的,不差你这小半桶热水!咦,你怎么把院子都扫了?都说了我来帮你,又不收你钱!”
石头有些不满的撅了撅嘴,都能挂油瓶了,徐韶华不由道:
“不过是一包点心罢了,哪里值得你如此了?”
“徐学子,那哪里是一包点心的事儿?总之你莫要多言,水我给你送来了,你赶紧洗漱吧!”
随后,石头便连忙溜出去,去取簸箕过来,生怕自己来晚了,徐韶华便自个清理了。
徐韶华最终没有拒绝石头的好意,不过却将一颗碎银用了点力气,嵌进木头的手柄处。
石头小,不知事,可他不能占石头的便宜,而这碎银子会让管事明白的。
随后,徐韶华将木桶放到院子,锁上门这才前去上课。
昨夜一场急风吹开了枫园的秋色,层林尽染,满园红尽,是以云先生将今日这课放在了枫园之中。
徐韶华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丁院的学子在了,可是他们都纷纷翘首探看,等看到徐韶华时,这才不由眼前一亮:
“徐同窗!这里!这里!”
“这儿可是我等特意留给徐同窗的位置!”
“多谢徐同窗那日提点之恩!”
众人纷纷笑着致谢,五日过了,当初最先意会的几人自然没有藏私,这会儿丁院学子倒是难得的轻松起来。
徐韶华闻言也只是挑了挑眉,随后这才笑着道:
“我不过进言一次,倒是诸位同窗灵秀,方才能一解眼下之忧,实不敢居功。”
随后,众人也笑着与徐韶华攀谈起来,乔容许来的晚,但随后他便走上前去,笑盈盈道:
“这次真是多亏了徐同窗一言惊醒梦中人,否则我等还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呢!”
徐韶华还未说话,便有人直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