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玄幻了吧?
苏平真还在失神,魏有任已经吩咐人去取红纸,他亲自来写桂榜了。
本次清北省乡试入试者共计一千三百七十二人,而清北省的举人名额共六十名。
魏有任好书法,此刻随着他的笔落上去,一个黑字凝成,当得起一句挥毫势比风,泼墨凝笔意。
“九月初一,是个好日子,且在那日张榜吧。”
魏有任一气写完最后一个名字后,如是说着。
赵同考愣了一下,那不是两日后吗?
也就是两日后他们这些同考官便可以自由了?
一时间,自己等人点中的学子被选为解元,自由之身指日可待,双喜临门让这些素日稳重的同考官都不由得欢呼一声。
九月初一,随着一声炮响,清北省三年一试的乡试正式张榜!
原本便在城中焦急等候放榜的学子一时间蜂拥着朝发案台而去,省城的发案台建的颇有气势,因着桂榜要张贴足足十日,是以这会儿重檐三尺,碧瓦层叠,以护其不受风雨侵蚀。
张榜处两旁亦有文章,一旁刻着翠竹,此为节节高升,一旁雕着金桂,意在檀宫折桂。
端的是精妙无双,华美非常。
而这会儿,众人已经挨个挤在了发案台下,维持秩序的兵将都忍不住留下了一滴冷汗,这人实在是太多了!
徐韶华等人并未下场,安望飞已经提前安排了侍从前去看榜,这会儿众人皆坐在不远处的酒楼之中。
临窗而坐,远远的正好可以发案台下的光景。
此刻,一个头发散乱,衣衫满是污泥的中年男子直接扎进人群之中,他身上散发着阵阵恶臭,许是自贡院出来后便一直未曾洗漱,让不少人避如蛇蝎,还真让他挤进了前列。
那男子瞪圆眼睛,不知不觉,呼吸已急促起来,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可一双眼睛却连眨都不眨的盯着红榜上的墨字,一字一字默念过去:
“……第五十九名,霖阳府胜安县李贤卫!中了!中了!我中了!”
李贤卫一面大笑着跌坐在地上,一面狠狠垂着自己胸膛,不消片刻已是泪流面满,整个人茫然四顾,仿若不知今昔何年。
可没过多久,便有两个健壮的仆人将他搀扶起来,亲亲热热的唤着:
“李老爷,地上凉,快起来!”
“李老爷,我家老爷生平最敬重读书人,家中已经备了宴席,您可否愿往?”
李贤卫还懵懵然的时候,便被二人掺着离开了发案台,围观的百姓这会儿才开始议论纷纷:
“这李老爷昨个还在医庐里啃窝窝头,今个立时便改个命,稀奇稀奇真稀奇!”
“谁说不是呢?那可是孙家的仆人,孙员外家财万贯,李老爷有福喽!”
李贤卫喜得失了智,而其余落榜的学子这会儿哭的哭,嚎的嚎,小小的发案台下,人间悲喜并不相通。
卫知徵最爱八卦,这会儿倚着窗,津津有味的看完了李贤卫的事儿,忍不住兴冲冲道:
“我瞧着孙家仆人站着的地方还有不少下人,若是方才是华弟在下面,那怕是要被众人哄抢了!”
卫知徵别的不好说,但就华弟这异于常人的答题能力,乃是国子监中一身压群雄的人物,一个小小乡试,手到擒来!
安望飞闻言也不由温声轻笑:
“明乐兄说的不错,我听易平哥说,华弟当初考童子试的时候可就被人惦记上了呢!”
徐韶华闻言不由扶额,随后幽幽道:
“我是诸君中年岁最小的,倒也不急,明乐兄和望飞兄如今也到了该娶亲的时候吧?”
卫知徵闻言身子一僵,顿时反应过来自己为何来此,安望飞这会儿也不由得被茶水呛了一口,随即道:
“我,我也不着急。”
只是,那声音怎么听怎么心虚。
胡文锦这会儿难得没有笑话二人,毕竟他与二人,也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众人一番笑闹,不多时,侍从噔噔噔踩着楼梯冲了上去:
“郎,郎君大喜!”
侍从一进门,气都没喘匀,便急急道:
“此番乡试郎君得中一十七名,大胡郎君为本次乡试经魁,小胡郎君为,为亚元!”
侍从咽了咽口水,看着临窗而坐的少年,他面上波澜不兴,可侍从的声音却不由得轻颤起来:
“徐,徐小郎君,得中解元!”
此话一出,酒楼其他厢房的门一下子被推开了:
“解元?解元何在?!”
“乖乖,出门吃顿酒也能遇到解元老爷!合该我今日行好运!”
“愿从解元老爷处讨一吉物,以保我儿来年县试顺利……”
安望飞暗道不好,没想到这酒楼的隔音这么差,可下一刻,安望飞便觉得眼前一花,就见徐韶华抓着胡文绣直接翻窗悠然离去,撂下一句:
“既如此,我便先行一步,回别院等报喜人,三位慢坐!”
眨眼的功夫,徐韶华已经不知所踪,而屋内的三人直接傻了,胡文锦忍不住嘟囔道:
“徐同窗怎么也不带带我,我方才又没有说什么……”
胡文锦说着,忍不住斜了卫知徵和安望飞一眼,二人还保持着尔康手的姿势,这会儿讪讪收了回来,听着耳边的敲门声,齐齐咽了口水,卫知徵忍不住颤颤巍巍道:
“胡同窗,你说我们要是说解元先行一步,他们会信吗?”
胡文锦给了他一个死气沉沉的眼神,眼看侍从顶不住了,安望飞只得让他开了门,然后三人便被一众人挤在了屋子里,一脸生无可恋。
等三人成功脱身,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儿了,这会儿他们衣衫散乱,发髻也乱蓬蓬的,等他们带着一身狼藉回到别院的时候,就看到明堂里徐韶华和胡文绣说笑吃茶,一时眼神越发幽怨起来。
徐韶华单手支颐,看着三人,微微一笑:
“这被人哄抢的滋味,三位以为如何?”
卫知徵连忙告饶,以后他可不会捋虎须了。
不过,等安望飞坐定后,方才知道徐韶华早早就遣了一批侍从过去,可奈何三人怎么也没有求救,侍从们还以为三位郎君乐在其中,故而并未上前。
三人:“……”
与此同时,本次乡试的六十份考卷也已经被完完整整的张贴在告示栏处,告示栏与发案台不远,这会儿下面亦是人头攒动,可一个个看着解元的考卷,拼命想要找到一些瑕疵之处,可结果却是徒劳。
“一省文气汇于一人之身啊。”
一位白发飘飘的老夫子看完论题作答后,如是说着。
而其他学子这会儿更是直接念的念,背的背,最绝的还有一位有备而来的,直接在原地铺纸磨墨抄录起来。
而一旁守卫的兵将看到这一幕也是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阻止。
一时间,乡试带来的盛况席卷了整个省城。
徐韶华那日虽然见到了报喜人,但之后他们还要再跑一次徐韶华的家里,念及他们辛苦,是以徐韶华给的茶水银很是丰厚。
而乡试到这里,程序尚且没有走完。
明日的鹿鸣宴,才是此番乡试的重头戏。
第144章
鹿鸣宴历史悠久, 乃是在桂榜次日特意由巡抚主办,宴请本次乡试的内外帘官和新科举人,众人在此拜谢座师, 叙同年, 宴饮而乐,以庆高中之喜。
徐韶华前脚送走了报喜人,后脚马清便派人将帖子送了过来, 送信过来的是马府的管家, 看到徐韶华后, 态度别提多亲热了。
“好叫徐郎君知道, 我家大人打郎君过驿站之时便心里惦记着, 为着郎君清誉着想,这才按耐下来。
这鹿鸣宴的请帖乃是大人早就已经准备好的, 这里是明日赴宴的礼服, 大人男儿身,又有两载未见郎君,只估摸着让人改,郎君且试试看合不合身?”
进了别院,管家嘴就没停过, 徐韶华听的不由有些无奈, 却并未打断老管家的话,可见也是马大人在老管家跟前念叨久了。
不过, 被人这么惦记着,徐韶华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 随后他三言两语哄的老管家哈哈大笑, 这便回到卧房换了新衣。
鹿鸣宴上,官府会赠送礼服乃是先帝时便有了, 包括琼林宴亦是如此。
盖因当初曾有贫寒学子一朝中举,又不愿承他人人情,可却只能衣衫褴褛赴宴,遭了羞辱,投河自尽这才为如今的考生换来了这一份优待。
幸而当初那名考生被及时救起,这才未曾让如今的礼服染上血色。
大周尚黄与红,而鹿鸣宴的这套礼服主色为白,但袖口、衣领、腰封等处却以红色点缀,取初升之阳,曦光待明之意。
徐韶华简单上身试了一下,大小正好,也不知马大人一个男子究竟是如何琢磨出来徐韶华的身量的。
再等徐韶华回到客厅的时候,卫知徵已经和老管家聊的热火朝天了,见到徐韶华回来,老管家连忙道:
“徐小郎君,不知礼服合身否?”
“刚刚好,让巡抚大人费心了。”
“徐小郎君穿着合适,大人也就放心了。”
老管家又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告辞离去,待老管家走后,卫知徵这才扇子一摇,笑嘻嘻道:
“华弟,我方才已经与马府管家说好了,明日我随你们一道去!”
卫知徵能去自然是用了自己侯府世子的身份,这样的身份赴宴也会将鹿鸣宴的格调提升,类似于吉祥物的存在。
“明乐兄不觉得枯燥便可。”
“怎么会枯燥,我可是听说明日鹿鸣宴上,你们这些新科举人是要在宴会上歌鹿鸣之章,跳魁星之舞呢!
说起来,自从当初华弟你在国子监跳了那支祭舞后,礼艺课上便再不愿露一手了,明个可是难得很的!”
卫知徵一脸激动的说着,他们国子监中的礼艺课上自然也有教授魁星舞,不过周先生年迈,那魁星舞让卫知徵品着总觉得少了些趣味儿。
或许,其便该是如华弟他们这些少年郎来跳的呢?
徐韶华闻言,抿了抿唇,正色道:
“既是规矩如此,那跳一曲便是了,我清北省已经有十数年未曾有过一场鹿鸣宴,此番更不能坏了规矩,反而应当做的更好。”
徐韶华如是说着,他看向卫知徵,眼中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