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欲往边疆。”
徐韶华这话一出,马清还没有反应过来,卫知徵直接炸了:
“不可啊华弟,若是如此,那明年的会试,你当如何?!这一错过,那就是三载!!!”
卫知徵的声音都有些破音,徐韶华抬起眼眸,语气虽轻却坚定道:
“那便再待三年。”
“华弟!那不止是三年!你若是放心不下亲眷,我这就着人替你将家人送至京中,保他们此生无忧!”
卫知徵激动的说着,华弟如此才智,他不该为此事所累!
“然后呢?明乐兄,我生在清北,长在清北,青兰村中皆是幼时看护我长大的长辈。
瑞阳县令于大人亦对我有回护之恩,我的同窗、友人,他们皆在此地,我如何一走了之?”
安望飞听到这里,眸子轻颤,一抹晶莹在眼眶中浮现,又生生压了下去。
随后,徐韶华深吸一口气,看向卫知徵:
“况且,明乐兄以为,若是家乡战火连天,我便能安坐贡院之中,以求他日青云之路吗?那么,此一生,我终将于心不安!”
卫知徵哑口无言,马清这会儿也醒过神来,他深深的看了徐韶华一眼,道:
“好,清北孕育了徐郎君这般英才,是清北之幸。此番我为徐郎君写一封手书,烦请徐郎君替我交给武将军。”
马清随后顿了一下,低声道:
“不过,这位武将军据说性子十分暴躁,他曾与平南侯有一战,因不敌这才愿低平南侯一等,驻守清北。”
徐韶华微微颔首:
“学生知晓了,学生一定替大人将书信送到。”
马清一时卡壳,他虽说的隐晦,可是徐郎君也是聪明人,应当知道以武将军的性子,若是他此番前去,只怕也落不得好。
只不过,马清没有发现卫知徵等人在听到马清这话后,表情一时变得十分微妙。
但,马清知道徐韶华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往往不会让自己轻易置身险地,是以马清微一抿唇,遂道:
“那,马某便在此地静候徐郎君佳音!”
马清说罢,郑重的看向徐韶华,微一拱手,此一礼,敬少年忠肝义胆,不负家国!
卫知徵等人也不由得肃然起敬,徐韶华冲着马清回了一礼,此事定下,众人各自别过,马清让徐韶华次日前来寻他。
而等徐韶华和卫知徵上了马车后,卫知徵随手拿起被徐韶华放在小几上的折扇,本就想要打开扇扇,但随后又烦躁的扣回桌子上,折腾半晌,这才道:
“华弟,此番我与你一道去。”
徐韶华闻言,微一挑眉:
“明乐兄,此言当真吗?你或许不知,清北的冬日可是要比京中冷上数倍,明乐兄在京中尚且也狐裘裹身,若是去了边疆你这身子骨只怕受不住。”
卫知徵烦躁的开扇扇了两下:
“哼!华弟这是小看我?我不管,若是华弟不带我,我自个也长腿了,我偷偷去!”
卫知徵说的理直气壮,徐韶华不由莞尔,但随后,徐韶华低低道:
“明乐兄,你不必如此的。”
卫知徵向后倒去,靠在车壁上,语气随意道:
“我也不光是想要和华弟你一道,想我爷爷当年也是在战场上杀伐果断之人,我爹……不提也罢!
若是此番边疆战事爆发,我有明知此事而无所作为,只怕我爷爷都要在梦里来抽我了。”
徐韶华闻言,也怕卫知徵真的偷偷跟上来,倒不如一路同行来的安全,便知点点头:
“好。”
二人三言两语定下此事,等回了小院,安望飞也表达了自己想要一同前往的意愿。
而胡氏兄弟本来也想同去,但奈何胡文绣的身体实在堪忧,二人这便留在省城,整理各方信息,以便及时将消息传递给徐韶华等人。
是夜,徐韶华并未告知徐易平和徐宥齐二人自己意欲前往边疆之事,一来此事说出来,让家人难免牵肠挂肚,二来若是战事信息提前传出来,恐会对战机有所影响。
故而,徐韶华只道自己意欲直接赴京,这顿晚饭,便是与大哥和齐哥儿的离别宴了。
“此番与叔叔一路同行,我受益匪浅,读书不易,以后我会更加珍惜读书的机会,定不堕叔叔之名!”
“身体为先,稍后我定要叮嘱你身边那二林,不可让你损伤了身体!”
徐宥齐有‘前科’在身,当下只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徐易平也提杯道:
“二弟,一路顺风!”
“借大哥吉言,我如今在外不能在爹娘跟前尽孝,有劳大哥了!”
徐韶华旋即起身,冲着徐易平拱手一礼,徐易平连忙扶住,下一刻,那压抑的离别之愁这才涌上心间,徐易平一时哽咽:
“不打紧,应该的,应该的……”
月光如水,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天不亮的时候,徐韶华等人便起了身,徐韶华并未再惊扰徐易平他们,三人去了巡抚衙门,自侧门而入,管家笑吟吟的将三人迎了进去。
马清直接将三人引入书房,随后,马清将一封书信交给了徐韶华,那一旁的陶缸中,满是废纸,再看马清眼下的乌青,也知他一夜未眠。
这会儿,马清看着徐韶华将信贴身收好,这才叮嘱道:
“府中有我让人准备的好马,此一路,望君珍重,前路无挡,风云无惊。”
徐韶华等人拱手离去,少年们牵起马,逆光而行,踏着朝阳远去。
清北武家军驻地,将军武取义正坐在帐中,他看着书记官统计好的伤亡名册,气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他奶奶的怀义人,先帝才走了多久,就敢对咱们下手,这是打量着老子提不动刀了?!”
副将闻言,也不由得皱了皱眉:
“说来也是奇怪,这段时间怀义国似乎有些有恃无恐,起先还是只敢围剿一两个小旗官及其部下,若是发现我们派兵回援也不恋战,可如今……连带兵巡逻的汪千户都被他们袭击了!”
“区区怀义小国何足挂齿,汪曲争那蠢货都能给老子打输了!去,让人打他二十军棍再说!”
武取义气呼呼的说着,他们当兵的最不怕打仗,但怕丢人!
最重要是,这回输给了那群怀义人!!!
副将默了默:
“将军,汪千户的事暂且不急,可怀义小国如今竟然使得汪千户都要退避,只怕有异。”
武取义并非马虎之人,这会儿他闻言只是轻哼一声:
“此事本将心里有数,这些杂碎们打咱们大周建国至今就没想安分过!
你甭管了,这都已经进了九月,也到了各地调兵的时候了,咱们这些将士受了这么多年的冻,也能换换地方了。
嘿,听说雷尚毅那家伙还得了侯爷的爵位,这回我可要让他吐点东西出来,给我武家军添上两成兵力不过分吧?”
副将拱了拱手:
“将军英明。”
第147章
二人正说这话, 忽而一小兵冲进帐中禀报道:
“将军,马巡抚派人前来送信。”
“哦?信在何处?”
“那人说要亲自交给大人您。”
武取义眉梢微动,看了副将一眼, 嘀咕道:
“这姓马的这是玩的哪一套?这两年我跟他井水不犯河水的, 如今又不是逢年过节,他送信来此作甚?”
小兵闻言,面上表情也有些奇怪:
“对了, 大人, 此番来此的信使共有三人, 且瞧着都不是等闲之辈。”
武取义听到这里, 突然来了兴致:
“带他们进来。”
小兵应了一声, 不过一刻钟便将徐韶华等人引入主帐,武取义本漫不经心的抬眼看去, 可下一刻却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也难怪小兵说这三人皆非等闲之辈, 最前面的少年眉眼如画,丹唇含笑,此刻迎面走来,恰如画中人活了过来一般,武取义都不由得放轻了呼吸。
至于左边那位看着慵懒却气质不凡, 举手投足间仿佛用尺子度量一般的少年, 一看便只其身份不凡,而那隐约熟悉的五官也让武取义不由得多了几分关注。
而右边静立的少年, 虽不及前两位出彩,可那身远胜同龄人的温和稳重的气质亦是不俗。
“学生徐韶华/卫明乐/安望飞, 见过武将军。”
徐韶华等人冲着武取义躬身一礼, 武取义心念电闪间,心中却已肃然起来, 他只不动声色道:
“免礼,那书信既要亲自交给本将军,那便呈上来吧。”
徐韶华并未多言,只从怀里取出书信,交给副将,副将将那封书信交给武取义,暗地里也在打量着三人。
徐韶华身若松柏,即便第一个直面武取义身为一方将领的煞气,也仍面不改色。
而一旁的安望飞只消站在徐韶华身旁,便好似有了定海神针一般,亦是波澜不兴。
唯独卫知徵心里有些没底,这会儿忍不住抚了抚袖口,看了徐韶华一眼,但随后亦是安静下来。
只须臾功夫,副将便已看出这三人之中,乃是以这位容貌最盛,却年岁最小的少年为主。
这着实是一件稀罕事儿。
徐韶华对于副将的审视并未放在心上,这会儿只见武取义的表情越发难看,片刻后,武取义这才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
“真他娘的丢人丢到文官面前去了!柴副将,去把汪曲争那小子给老子先打四十军棍,就在帐外行刑!”
随后,武取义看向徐韶华等人,那黑漆漆,却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个略显狰狞的笑:
“马巡抚既说你三人有意在营中历练一二,本将军可要提前与你们说明白了,甭管你们以前是做什么都,来了本将军这里是龙你们得给老子盘着,是虎,也得给老子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