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的文臣大都得理不饶人,无理都要争三分,武取义本来还怕徐韶华不能服众,这才特意将众人聚在一起,却没想到他三言两语便让最莽撞的李武直接服气了。
“行了,李武你也改改你那臭脾气,要是再有下次,军法处置!”
“是,将军!”
李武声音洪亮的应了一声,随后武取义这才说起正事:
“此战乃是军师与本将军试探之战,试的便是这怀义军和其背后的傲舜国有几斤几两!”
武取义这话一出,众人不由哗然:
“真,真是傲舜国和怀义国又联手了?”
“格老子的!迟早剁了怀义国这群背信弃义的杂碎!”
“百年之盟而今也才不过二十年,怀义国欺人太甚!”
……
主帐之中,众人直接炸了锅,若非方才柴副将吩咐亲卫在不远处守着,只怕这会儿其他兵将就要冲进来一探究竟了。
武取义看着众人乱成一锅粥的模样,心里不由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他为什么要一直将此事压着的原因了。
当初傲舜国一支三棱箭直接击穿了大周兵将的盔甲,也击破了他们迎敌的信心。
先帝为此,这才想出了阵亡兵将名册之例,换得十一万视死如归的大军,这才将傲舜国驱逐出境。
“想必,此前你们这些和怀义军交手过的人都对此事有所猜测吧?”
武取义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但也有几人默默不语,武取义看在眼里,随即道:
“不过,今日铁原一战,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也说明傲舜之箭并非不可战胜。”
“是了,老李都妥妥当当的回来了。老李啊,你不地道,有这好事儿也不告诉兄弟?!”
李武一巴掌拍在了李铁原的肩膀上,李铁原抖了抖肩:
“去去去!老子能知道什么?还不是将军怎么安排就怎么办?”
下一刻,众人纷纷眼巴巴的看着武取义:
“将军,您说句话啊!”
那一个个幽怨的语气,若都是美娇娘,武取义定然颇为受用,可这么一群糙老爷们,武取义用了几息这才将身上的鸡皮疙瘩抖落。
“看老子作甚,老子都说了,这事儿是老子和军师安排的,军师提出,老子下令,有话问军师去。”
武取义这话一出,徐韶华只觉得众将领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下一刻,众人异口同声道:
“请军师赐教!”
徐韶华不由得动作一顿,随后不紧不慢道:
“其实,此事不难发现,此前诸君乃是被一叶障目所至。据我所知,两军征战,彼此的武器往往是最佳的战利品,可当年傲舜国败逃,其大名鼎鼎的利箭在我大周军队之中却寥寥无几。
此番我来的巧,正好汪千户以身带回了一支,而其箭簇制作工艺的粗陋与二十年前相比,毫无改变,诸君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傲舜国君主正值壮年,虽然傲舜国严寒,可其子民却人皆可兵,十分好战,如此利器怎么会一直毫无寸进?”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徐韶华简单的说着,随手在他放在脚边的箭筒里抽出了那支还沾着血的三棱箭:
“制箭同样如此,傲舜国无法提升其品质工艺,且钢制箭簇较之铁制箭簇的制作繁琐程度十分之大,于战中不过一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罢了。
正因此,我推测这样的利箭傲舜国内并不能量产,商长陵乃商善之子,此番携百人出战,这样的箭矢也不过三百余支。”
徐韶华看了武取义一眼:
“将军说过,寻常弓箭手携箭不下三十支,如此看来,傲舜国对于这样的箭矢很是节省啊。”
徐韶华这话一出,李武直接站起来骂娘:
“啥玩意儿,这狗屁傲舜国跟咱们玩儿阴的?这是打量着他们之前用这东西坑过咱,现在还想要故技重施?!”
武取义闻言脸色也不由有些难看,但他还坐的住,可李武直接便要扭头朝外冲去:
“要是这样,看老子不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李武,你给老子回来!”
武取义怒吼一声,李武步子顿住,身上的链甲发出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可他本人却是站在原地,梗着脖子没有回头。
李武曾有一兄,兄弟二人年幼失孤,相依为命长大,二十年前,其兄便与傲舜国之战中丧命,李武长大后却又毅然决然的入伍参军,用了十年时间这才坐到千户之位。
对他而言,他和傲舜国有着血海深仇!
“李武大人莫急,纵使傲舜国之利箭不能量产,可按此前之战推算,他们手中至少也有一批数量不少于十万的箭矢。
此番,他们借道怀义国,可能无法将其全部带上,但若是单纯以□□俗身去面对,那可要亏大了。”
徐韶华这话一出,李武直接回过了身,懵懵道:
“难不成军师还有别的法子?我军之中,重盾军只有千名,他们手中用的革盾最多能接五支箭,那箭的重量又不重,十万支带不过来,两三万支总是有的吧?这不还是没法打吗?”
李武说着,有些烦躁的撸了撸头发,但还是一屁股坐回了原位,徐韶华只含笑看着李武:
“李武大人莫急,若傲舜国之倚仗不过是这些利箭罢了,那我们不妨也借来使使就是了。”
“借来试试?”
众人一下子愣住了,就连武取义都不由追问道:
“徐郎君这话是何意思?傲舜国那群杂碎虽然下作了些,但也不是傻子啊!”
“就是,他们定然不愿意借,否则,哼哼!”
“这一次,由不得他们不借。”
徐韶华匆匆抿了口茶,这才缓声道:
“那商长陵便是此事最好的引子。”
武取义还有些不解,一旁的柴副将直接开口道:
“难不成,军师在与其打赌之时,便已有妙计?”
徐韶华微笑看向柴副将,点了点头,一旁的众将领这会儿急的抓心挠肝,随后柴副将这才简单说了一遍。
李铁原沉思了一下,这才看向徐韶华:
“商善自诩爱兵如子,若是他连商长陵都不愿意救回去,只怕会在军中威信大失啊。
不过,小小赌约而已,哪怕军师输了,只要对赌之人不存在,那这场赌约也便不存在了。”
李铁原说的轻描淡写,可却袒护之意十分明显,倒是让徐韶华有些哭笑不得,随后徐韶华开口道:
“不,李大人,我以为商善不会在此时出兵。傲舜国较之我大周更为苦寒,对于我大周百姓称得上苦寒的边塞,对他们却是习以为常。
若是他们在寒冬之时,与我大周交战,配合上他们的利箭,不知李大人以为其胜率几何?”
李铁原一愣,若是他们不知这傲舜三棱箭的猫腻,若是他们在最冷的时候交战……
天时不予,地利不存,人和尽失。
此战,必败。
不光李铁原想到这一点,其他人这会儿也是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武取义也不由得深深看了徐韶华一眼:
“军师啊,前头是我老武瞎了眼,未曾识得金镶玉!”
武取义只看徐韶华寥寥几句,便直接抽丝剥茧,将傲舜国的盘算点了出来,便知此事并非是少年这两日才想到的。
武取义不由得想起与少年初见时的模样,或许……那时候少年便对傲舜国的意图有所猜测,这才亲自前来一趟。
“将军不必如此,还望将军恕我此前未曾直言之罪。”
徐韶华如是说着,可武取义哪里敢怪罪,军师不说,不也是有所顾忌吗?
若不是这次长武坡之战打赢了,自己也无法对军师全然交付信任不是?
李武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可是,那商长陵到底是商善的亲儿子啊!”
徐韶华闻言抿唇一笑:
“是亲儿子不假,可是不是放在心上的亲儿子便未可知了。况且,李武将军可知此番为何可以生擒商长陵?”
那到底也是商善之子,非庸碌之辈。
李武两眼一抹黑,一旁的卫知徵这会儿试探开口:
“我听说,将军派的重盾军乃是大军中最好的一批,难不成是其贪欲作祟?”
徐韶华赞赏的看了卫知徵:
“明乐兄说的不错,不过,此乃其一,这其二,便是那被我军收缴的三百余支箭。
诸君不妨想想,此前你们面对这样的箭,可是大部分人都会尽可能抛弃重物离开?
而这一次,孙百户和李千户合谋围剿商长陵,可是带着盾和其上的利箭离开。射空的箭和精良的装备,便是此战最好的诱饵。”
徐韶华话音落下,柴副将不由得挠了挠脸:
“嘶,这仗还能这么打?”
这么想想,他们之前的仗打的有些太直白了。
武取义也不由得抓紧了椅臂,看着徐韶华的目光中满是欣赏:
“好一个攻心为上!”
李铁原这时也不由得嘟囔道:
“我就说那商长陵跟个傻子似的直接冲,原来是这小子太贪了!”
众人一时哄笑,主帐的气氛一时也变得轻松起来。
徐韶华略等了一会儿,这才继续开口:
“同理,商长陵因为贪欲而败,但商善……也会因为贪欲而放弃商长陵。
若无这批装备精良,却移动缓慢的重盾兵和他们盾牌上的箭,商长陵不会追击。
若无胜率十足的两国大战在前,商善不一定不会救他的儿子,可惜,这么一个大好机会,傲舜国蛰伏二十载酝酿而出的大计,商善岂敢因一己之私,打乱整盘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