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这时他倒还算收敛,但是一回了京市,却发现那群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于是时间一长,性子就刁了起来,什么祸事都敢闯。
比如说,今天带人踢足球把这家的玻璃踢烂了,明天把那家的小孩揍哭了,后天又给另外一家的门口放毛毛虫……
闹出了各种各样令人啼笑皆非的笑话,可以说,在大院里,没有一个人敢招惹他。
直到上初中后,才渐渐懂事了起来,一时之间风评转换,他从家长们都嫌弃的坏小子变成了家长们都羡慕的好小子。
“笑什么?”范彦行见梁清清捂着唇笑个没停,眸中闪过一丝羞赧,“是你要听的,我如实说了,你怎么还笑话我,男孩子淘气些多正常。”
“我只是觉得跟你现在的性子太不一样了,觉得新奇,也觉得你可爱。”
梁清清见范彦行为自己据理力争,好像下一秒就要恼了一样,连忙板着脸,做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只是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仍旧弯着,眼角眉梢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听见她的话,范彦行猛地偏过头去,轻咳一声,胸膛的起伏明显加剧,脸上骤然升起一抹红,然后迅速蔓延至耳根,如春水荡漾,是在他身上难得一见的羞涩。
见状,梁清清稀奇地盯着他瞧,他往哪边躲,她就往哪边追,直到眼睁睁瞧着那抹红越来越深,方才大发慈悲地收回视线。
这个时代的休闲消遣地实在太少了,他们也不愿意再乱跑浪费时间,便找了一个阴凉地准备聊聊天,等会儿到了饭点再去国营饭店吃饭,然后……
就送范彦行上车回村里。
两人大大咧咧在地上坐下,中间隔着半臂的距离,不远处就是那条河水,微风徐徐,梁清清双手撑在腿上,浑身放松下来,闭上眼睛感受这少有的宁静。
见她如此,范彦行扬了扬薄唇,压在脑海深处的想法越来越坚定,他一定要和她一辈子这样安安稳稳地生活在一起,等到两鬓斑白,再一起回忆与彼此经历过的点点滴滴。
只是,在此之前,他要扫平一切有可能存在的阻碍。
想到这儿,范彦行唇边的弧度淡了些。
*
在与范彦行分别后的第三天,梁清清见到了家人。
几乎是全家出动,全都跑来县城看她了,松子因为年纪小,这还是第一次进城,整个人兴奋得不行,直到见到自己最喜欢的小姑姑才收起了四处打量的视线,飞扑进了她的怀抱。
梁清清伸出手接住他,笑着捏了一把他脸上的肉,“想小姑姑了没有?”
“想,这儿想,这儿也想。”松子不知道从哪儿学的花言巧语,分别指了指自己小脑袋和胸口的位置,冲梁清清笑得满脸讨好。
闻言,梁清清愣住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梁书强所在的方向,满脸惊愕,不会吧?她平日里看起来如此规规矩矩的大哥,背地里居然这么会说情话?
不光梁清清,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梁书强,所有人脸上的诧异都如出一辙。
梁书强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脸上浮现出一抹绯红,暗暗瞪了儿子一眼,这小兔崽子什么时候学了去的?居然在这种时候说出来坑他老子!
好在,梁清清知道要给他这个当大哥的留脸,很快就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在广播局的日常,每天都是差不多的训练内容,最特别的就是昨天林老师遵循了第一天说的话,让每个人轮流去她面前读绕口令。
为了避开林沁口中可怕的惩罚,梁清清这么多天在这个上面下了很大的功夫,不光她,很多人都是如此,所以大部分人都顺利通过了,只有少部分人没通过。
其中最令梁清清没想到的就是胡佩云居然在考核当中嘴瓢了好几次,就连林老师都感到诧异,当众对她进行了严厉批评,骂她身为广播局的老人都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说起来,胡佩云这两天的确很不对劲,别说找她们麻烦了,梁清清都觉得她在刻意躲着她走,甚至就连两人偶尔在人群中对上视线,都是她主动地飞快避开,像是生怕跟她产生交集一样。
不只是她有这样的感觉,黄雅丽也说胡佩云前些天最喜欢窜门子跟乡下来的播音员吹牛,拉帮结派,炫耀优越感,可是这两天除了培训和吃饭,却愣是连宿舍的大门都很少出。
就跟撞了邪一样。
思及此,梁清清瞥了不远处范彦行一眼,他低垂着眼睫,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面色如常,从他脸上看不出丝毫线索。
想起他上次说的将一切交给他来处理,该不会他已经悄悄动手了吧,动作这么迅速吗?这才几天啊?
“看什么呢,怎么话说到一半不说了?你老师说的那个惩罚到底是什么啊?”马秀芝正听得起劲呢,就见梁清清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走了神。
第85章 婚房
听见问话,梁清清的思绪被拉回来,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林老师让没通过的人手拉着手,面对面站着互相读绕口令,什么时候能流利过关了,什么时候就可以松手不读了。”
闻言,一想到那个尴尬的画面,所有人都觉得脚趾抠地,只觉得这位林老师脑子里的鬼点子实在太多,太会折腾人了。
梁清清也十分庆幸自己没有偷懒,顺利通过了考核,不然要是让她和一个不熟的人去做这样的惩罚,那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中午休息的时间不多,下午梁清清还要赶去培训,所以马秀芝在知道她这些天过得还不错的时候,就开始说起了要紧事。
“彦行申请的那块地已经审批下来了,现在只要确定房屋布局后就可以开始动工了,清清你有什么想法吗?他说都听你的。”
这个房子以后是他们小两口要生活的地方,具体怎么修怎么建,都得他们自己拿主意。
彦行?从范知青到范彦行,再从范彦行到彦行,娘对他的称呼变化得也太快了吧?
梁清清看着满脸自然的马秀芝,脑海中突然想起一句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果然,就连十分排斥女儿远嫁的马秀芝都逃不掉这个真香定律。
但是这句话之所以能应验,归根结底还是爱屋及乌,丈母娘心疼自己的女儿,希望闺女能过上幸福的生活,所以才会对以后要一起跟女儿生活的女婿好!
“我想要一个干净卫生的厕所,就是城里的那种!”
问起对房子的想法,梁清清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进农村茅厕的那种绝望感,不是一般的绝望,而是觉得以后的日子都没法过了的绝望!
就连现在她都是捏着鼻子才能勉强解决上厕所的问题。
所以厕所是她必须要亲自过问的地方!不说要弄个现代化的智能抽水马桶,就说弄个能下脚的水泥地蹲厕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吧?
“厕所?”马秀芝皱起眉头,完全没想到闺女第一个提及的会是这个地方,难道不该先考虑一下修几间屋子,弄个多大的院子吗?
“对!”梁清清用力点了点头,生怕旁人不重视,尤其是范彦行,他可是出钱出力的人,所以她对着他眨了眨眼睛,拔高音量道:“你懂的,一定要给我修的好一些,厕所和浴室都要是水泥地,要是能贴个瓷砖就更好了。”
可是她这副模样却成功把范彦行带偏了,他轻咳了一声,语气有些不自然,“我知道了。”
说完,他动了动嘴皮子,想提醒一句,可是这么多人都在,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提,于是只能隐晦地给梁清清递了个眼神。
小声些,难道“光彩”吗?
至少别这么光明正大……
咳咳,当时不觉得,但现在想起当初诱哄她在浴房干的那些荒唐事,范彦行这个罪魁祸首都觉得脸烫得慌,可同时……
他的视线先是落在梁清清的唇瓣上,随后缓缓下移,停留在她那双细白的手上,这处握住后,上下动摇的滋味是值得记一辈子的美好。
“你知道就好。”接住范彦行递过来的眼神,梁清清彻底安了心,心情甚好的冲范彦行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好看的眉眼在阳光下越发闪耀。
这明晃晃的引诱令范彦行捏紧了掌心,指腹互相摩挲,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压下蠢蠢欲动的雀跃,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摸了摸后脑勺,最后无奈一笑。
这妮子就是仗着他现在对她做不了什么,所以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遛他玩。
看得见,吃不着,真是难受。
梁清清根本不知道范彦行的想法已经跑偏到没救了,她还沉浸在要有一个好厕所的喜悦当中。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结束后,马秀芝才接话道:“彦行的预算高,你想怎么折腾都行。”
也是昨天她和范彦行单独聊过之后,才知道范彦行的家底居然这么厚,除开给梁清清的那些家当外,修房子和结婚的钱他都要从放在京市的存折里另外取用。
她旁敲侧击地问过,这些钱居然还不是从他父母那儿拿的,具体的来源他没说,只说是他从正规渠道赚来的私房钱。
知道女儿谈了个有钱的金龟婿,马秀芝再也不想在用钱的方面念叨了,都是瞎担心。
这两人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个会赚钱,一个花会钱。
“这儿有纸笔,你可以想想怎么布局,我们家都听你的。”范彦行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拿出一个本子和一支笔,交给梁清清。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说出“我们家”三个字的时候,带着一股莫名的诱惑力,让人下意识地去描绘与之有关的蓝图。
梁清清跟他对视一眼,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慌乱垂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咽了一口口水,方才稳下心神,开始认真构思。
他选的那块地梁清清去看过,知道大概的位置和面积,没一会儿她便有了想法。
总体布局上她还是遵循了村中大部分人家的布局,一进门正对着的就是堂屋,左边是三间卧室,右边则是厨房,唯一不一样的便是她三个卧室的面积不同,主卧最大,几乎有其他两个房间的两倍大。
而多出来的面积,她准备做个简单的衣帽间。
厕所和浴室挨着,单独修建在卧室这边,不跟主屋连在一起,在院子里她想栽种一棵桃树,又能开花又能结果,美观实用,再好不过了。
况且,梁清清有私心。
在这个夏天她和范彦行之间与桃子的联系可不少,种在院子里,以后日日都能看见,便能时时刻刻提醒他们这些美好的回忆,让他更喜欢她。
至于旁的,她暂时还没想好,总体都搞定了,其他小细节倒是不用太过着急。
将手中的草图交给范彦行,梁清清勾起了唇角,胸腔充满了温热的情绪,这还是她第一次设计房屋,居然是奉献给了她的婚房。
婚房,梁清清反复念叨着这个词语,她选择的路就会一直走下去,她不会后悔。
“桃树。”
范彦行指尖掠过梁清清画的那颗Q版桃树上,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这树可以让大队长批条子去山上挖。”梁军强就站在范彦行旁边,一偏头就看见那棵明明很抽象,却能让人一眼认出是什么来的桃树。
“提到这个,清清你怕是不知道,彦行前几天又在村子里出了好大的风头。”说到这儿,梁军强话中是满满的羡慕和佩服。
闻言,梁清清好奇地看向范彦行,什么风头?怎么前几天见面的时候,范彦行没提过呢?
见梁清清看过来,范彦行无奈地笑了笑,“就是之前我给我姑姑写的信有了回应,她和我通了电话给了非常详细的解决方案,我把这件事情跟大队长说了,他听了之后非常感兴趣,和公社领导商量后,定了这个法子。”
“我只是沾了我姑姑的光,再说了,不等到明年,谁也不知道最终结果是好是坏。”
农作物一年一个样,他姑姑给的法子也不一定能做到百分百解决问题。
“这一个星期大家都在桃山忙活,我相信就算不能根治,但肯定能改善,就我们村那片桃山,唉,不提也罢。”
死马当作活马医,但凡有一丁点的好转,范彦行都是立了大功了。
“别说这个了,好不容易休假,还提地里的事情干什么?”马秀芝没好气地瞪了梁军强一眼,后者摸了摸鼻尖,避开了她的视线。
马秀芝见他识趣地收回话头,满意地哼了一声,随后拉住梁清清的手,开口问道:“清清,你那个领导有没有说啥时候让你去省城啊?”
“还没说,我估计要等培训结束才会说。”
这些天和田风椿朝夕相处,梁清清也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她的性子,她对待任何事物都格外有耐心和认真,从来都不会因为他们来自乡下,什么专业知识都不懂就看不起,也不会因为他们学了几遍还学不会而发火。
教导起他们来也是有条不紊,会针对性地给出调整意见,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好老师。
难怪会在这个年纪就能当上省广播局的副局长。
梁清清在她身上看见了成功女性的魅力,闪闪发光,让人心生向往。
可以说她给了她新的人生方向。
一开始她努力练习想要当选播音员是为了逃避劳累的农活而找的借口,而现在接触过后,她发现自己竟对这个行业真的产生了兴趣,她想站上更大的舞台去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或许有一天她也能像田风椿提及的那样,独立主持一场几百人,几千人,甚至几万人参与的演出和会议,到那时,她还会觉得咸鱼式躺平就是人生最好的选择吗?梁清清不知道,但她现在想做的是为自己去争取一份更好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