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省城，她势在必得。
“那也是，培训还没结束，不用着急。”马秀芝见梁清清胸有成竹，稍稍安了心，脑海中又想起另一件事，连忙开口道：“之前跟你玩过的那个邱小燕来家里找过你，我说你在县城，她就走了。”
“邱小燕找我干什么？”梁清清眼珠子转了转，眉头微微皱起，想破脑袋都想不到她能有什么事找她。
马秀芝摇了摇头，“她没说，但是看她那个样子有点儿不对劲，恍恍惚惚的。”
“等我过几天培训结束了，去找她问问吧。”
只是还没等她回村，邱小燕就找来了县城。
第86章 哭诉
送走家人和范彦行后的第二天，梁清清见到了许久未见的邱小燕。
正是休息时间，所有的播音员和技术员在食堂吃完饭后，都要回宿舍休息午睡，所以这个点，大门口全是人。
“清清！”
梁清清与往常一样和黄雅丽她们一起往宿舍走，但是刚出大门，就听见有人在大声喊她的名字，循声望去，便瞧见不远处的大树下站着一个身影正在拼命朝着她的方向挥手。
大家累了一上午，再加上要保护嗓子，都没有精力再大吼大叫，所以这道刺耳的呼叫就格外突出，引得附近的人都往那边看去。
或许是头一次被这么多人注视，那人终于停下了呼喊，脸上闪过不好意思的薄红，随后有些拘谨地揪住了衣角，只是那双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梁清清，眼中带着忐忑。
她最是知道梁清清的性子，眼下她摇身一变，从一无是处的懒姑娘变成了前途不可限量的省城播音员，就连以前羡慕的城里人都没她厉害了，那她还会认下自己这个“朋友”吗？该不会转身就走吧？
可是，除了梁清清，她实在不知道还能找谁求助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梁清清愿意搭理她，虽然这种搭理是建立在自己上赶着帮她做事的基础上，但是这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梁清清这么聪明，肯定能帮她想到解决方法的！
想到这，邱小燕眼眶微红，下意识地往梁清清所在的方向迈进了一步。
“清清，那是谁啊？找你的？”黄雅丽好奇地扭头问了一句。
闻言，梁清清从惊讶中回过神，点头道：“对，是我在村里的……朋友。”
说是朋友，梁清清都觉得心虚，因为原主从来没有把邱小燕当朋友看待，但她这个穿书而来的人能怎么说？总不能说是原主的跟班吧？只能把话往好的方面说。
都怪原主干的那些缺德事，都是新社会了，她还把人当丫鬟使。
梁清清微微叹了口气，虽然跟邱小燕不熟，但是人家专门来找她了，她还是要去见一见的，况且今天并不是休息日，邱小燕来县城肯定是请假出来，或者是偷跑出来的。
但无论是哪一种，要是被她家里那对畜生父母知道了，邱小燕肯定免不了一顿打骂。
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邱小燕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过来找她？总不可能是她想她了，单纯过来看看她吧？
梁清清苦思不得其解，看来这个答案只能让邱小燕亲自来回答了，思及此，她扭头冲着黄雅丽她们道：“你们先回去吧，我等会儿再回来。”
“好。”黄雅丽没有多想，就点了点头，倒是周丽兰多看了邱小燕一眼，才收回视线，朝着梁清清道：“我听说她家里人最近在给她相看。”
停顿两秒后，才继续开口，只是后面这句话声音明显小了很多，“但都不是什么好人。”
梁清清眉头皱得更深，周丽兰和邱小燕家离得很近，知道这些也很正常，难道邱小燕是因为这件事来的？可是找她干什么呢？
没有太多的时间给她思考，梁清清应了一声，就匆匆朝着邱小燕跑去，“小燕，你怎么来了？专门来找我的？”
“清清。”
见梁清清走过来，邱小燕明显松了口气，听见她的问话便连连点头，随后眼珠子就从眼眶中啪啦啪啦往下掉，嗓音染上哭腔，慌张道：“我有事想问问你的意见，你能不能帮帮我？”
“你怎么哭了，别哭了，有什么事情咱们慢慢说，能帮的我肯定帮。”梁清清没料到邱小燕情绪会这么激动，手忙脚乱地安慰道。
见周围频频有人看过来，梁清清深知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便拉着邱小燕找了个僻静地，顾不上地上脏不脏，她拉着她坐下，递上了随身携带的纸巾。
这年头纸巾还没有普及，大部分人都没有用纸的习惯，讲究一些的，出门会带帕子，上厕所用草纸，不讲究的，直接用树枝和芦苇秆等五花八门的物件来代替纸巾。
原始方法虽然糙了些，但能擦干净就行。
但是对于梁清清这个从后世而来的人来说，没有纸巾用简直处处不方便，帕子她也用不习惯，便专门去供销社花钱花票买了几卷稍微贵一点但很柔顺的纸巾。
“这个肯定很贵吧？”邱小燕捏着手中的纸巾，没舍得用，半天才憋出来这句话。
梁清清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个，愣了一下才含糊道：“你快擦擦，眼睛都哭肿了。”
邱小燕怕她不耐烦，连忙擦干净了脸上的眼泪和鼻涕，这会儿周围都没有人，她的情绪也慢慢稳定了下来，吸了吸鼻子，犹豫着开了口：“我家里给我定了个男人。”
这件事，梁清清刚才已经从周丽兰口中知道了，所以这会儿便没有十分惊讶，也没有说话，只是等着邱小燕继续往下说。
“但是我不想嫁，对方是个带儿子的鳏夫，听说还喝酒打人，我怕。”邱小燕说着说着又要哭，她实在没想到她爹娘对她会这么狠，为了几十块的彩礼就要把她嫁给这种货色。
说是嫁还不如说是卖！
明明十几年的苦难她都忍了下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脏活累活都抢着干，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怎么懂事，家里人都只觉得是理所应当的。
好像她身为女儿，就天生是个赔钱货，活该被这样磋磨对待。
在这种环境生活的时间长了，久而久之邱小燕渐渐也觉得这样的观念是正确的，女孩终究要嫁出去，比不得男孩留在家中可以娶媳妇传宗接代。
可是长大后她却在别人身上看见了另一种可能性，原来不是所有女孩都是可以随意糟蹋的野草，也可以是捧在掌心中的花朵。
就比如说梁清清，再比如说住在斜对面的周丽兰，她们跟她一样也是没把的闺女，但是她们的父母就把她们视若珍宝，可以说是从小宠大的，一点重活都舍不得她们干。
所以，不是女孩的性别有问题，而是父母有问题。
但是生在这样的家庭当中，她就算知道不公平，可依旧不敢去反抗，她害怕失去遮风挡雨的家，害怕被父母一气之下打死或者是赶出去。
就连现在遇到这种恶心的婚事，她也只是来找梁清清出个主意，而不是大声直接拒绝。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胆怯懦弱。
“现在都讲究自由恋爱，你父母怎么还敢搞包办婚姻？他们不知道这种事情一举报一个准吗？”听见邱小燕的话，梁清清被气得不行，她早就知道邱家父母的无耻，可没想到他们居然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不行！要是举报了，他们岂不是得去蹲局子？”邱小燕瞪大双眼，将头摇成拨浪鼓。
见状，梁清清气愤的心渐渐冷静下来，看着邱小燕沉默了许久，才重新开口：“如果你不想举报伤害他们的话，也可以去找村里的领导从中劝导劝导，我相信依照大队长和村支书的人品是不会见死不救的。”
但邱小燕还是摇头，眸光闪了闪，有些欲言又止地开口道：“等大队长他们走了，我爹娘肯定会打死我的，其实……”
看见邱小燕的神情不对劲，梁清清敏锐地察觉到里面还有内情，于是装作不解地问道：“其实什么？”
邱小燕掀起眼皮看了看梁清清，咬住下唇，似乎是在纠结到底说不说，后者乐得陪她演戏，于是继续缠着她非要问个清楚，这时她才像是被逼的没法子了才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其实我几个月前陪我娘来县城里卖鸡蛋，在供销社认识了一个男人，他是供销社的经理，虽然也是个鳏夫，但是他没有孩子，还年轻有为，学识渊博，最重要的是他有城市户口，还答应要是我们结婚了，我给他生个儿子，他就给我买个工作，以后把户口从村里转出来。”
邱小燕越说，眸光越亮，唇角也渐渐往上扬起，还时不时的瞥一眼梁清清，似乎想在她脸上看见些旁的表情，比如说……
羡慕嫉妒。
毕竟以往那么想嫁给城里人，当城里人的梁清清最后还是嫁给了知青，虽说知青也是城里人，但回城却遥遥无期，更别说让梁清清去城里生活了。
可是她不一样，她要是嫁给了他，再生个儿子，有了工作就是真真切切的城里人了。
世事无常，谁能想到被梁清清压了十几年的她，有朝一日会抢在她前面成为城里人？就算梁清清以后去省城当了播音员又怎么样，还不是乡下户口，乡下人？
邱小燕期待地盯着梁清清，可直到说完最后一个字，她脸上依旧淡淡的，甚至一点儿波澜都没起，见状她不由失望地收回视线。
邱小燕的这一连番小动作都被梁清清尽收眼底，她在心中冷笑一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原来今天邱小燕找她求助是假，炫耀才是真。
一个被“重男轻女”思想荼毒了这么多年的女孩居然以生儿子得到的奖励为荣，还真是可笑。
真不愧是能跟原主玩到一起去的人，脑袋都有毛病。
看来当初远离她的决定真的是无比正确，以后也要继续远离，最好再也不见。
“你既然有主意了，那还来找我干什么？”梁清清只觉得自己刚才的担心和同情都成了笑话，人家都有无比欢喜的好退路了，她居然还在给人出主意。
第87章 硌得慌
“不是的，我……”
自己隐秘的小心思被戳穿，邱小燕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但还没等她说出个所以然来，梁清清就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打断了她的话，本想转身就走，可一想到邱小燕这么多年受的那些苦楚，自己又同为女生，到底还是心软了。
抿了抿唇，开口问了一句，“你说他年轻是有多年轻？”
“三十二岁。”邱小燕跟着梁清清从地上站了起来，听她问这个，连忙回答道。
“……”
要知道邱小燕才十九岁，两人之间差了足足十三岁，真不知道她口中所谓的年轻是从何而来？梁清清后悔多问了这一句，但话都问出口了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提醒道。
“做任何选择之前要考虑清楚后果，你口中的那个男人真的能给你好的生活吗？他年纪这么大了，又对生儿子这么有执念，那万一你没生出儿子，别说给你找工作，转户口了，说句难听的话，他该不会转头就给你扫地出门了吧？”
闻言，邱小燕瞪大眼睛，似乎被这个可能性给刺激到了，她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尖声反驳道：“怎么可能，他对我可好了，他不会把我赶出去的。”
“好是怎么个好法？甜言蜜语哄哄你，还是给了实质性的物质付出？”
邱小燕没能回答，她支支吾吾半天，梁清清就明白了那个男人肯定是空手套白狼，见邱小燕长得清秀可人，又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于是便拿自己供销社经理的身份，许下各种大饼哄住了她。
这年头离婚率很低，大家结婚都早，所以鳏夫并不好找续弦，大多数只能找个同病相怜的寡妇，要想娶门当户对的年轻小姑娘，可以说是难如登天，毕竟好人家谁会同意把自家闺女嫁给老男人，还是个鳏夫。
能娶到的，要么是像邱家那种卖女求荣的。
要么就是往下找，城里的找乡下的，有钱的找没钱的，有权的找没权的……
而邱小燕口中的那个男人明显就是想老牛吃嫩草，还舍不得花钱花票，抠的要死，但偏偏就是这样，都能把邱小燕骗到手，心甘情愿要给他做老婆。
这样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指望他会在以后兑现诺言？打死她，她都不信！
梁清清都不想骂邱小燕蠢了，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扶额头疼道：“好歹认识这么多年，你能不能不要只学“我”想当城里人这一点，也学学“我”选人的本事？”
管这件事，就当作是为原主还“债”，为自己积福了。
闻言，邱小燕瞪大眼睛，“清清，我选的这个人不行吗？”
“当然不行，你赶紧跟他一刀两断，不然以后有你哭的时候。”梁清清长话短说，能不能听进去就是邱小燕的事情了。
“还有你的那对爹娘，你强硬些，万事都有国家法律给你撑腰，他们再打你，逼你做不愿意的事情，就送他们去警局蹲大牢，他们没把你当女儿看待，你又何必把他们当父母对待。”
“你总不能为了几个人渣，毁了自己的一辈子吧？”
“还有，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我们也自此一刀两断。”
梁清清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看了邱小燕最后一眼，转头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没走多远，身后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但很快又停在了不远处。
“清清，对不起。”
梁清清的脚步未停，一步步往前迈步。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