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世界彻底遗忘她时，才是她可以放心自由地呼吸空气的时候。
也不多说什么，苏云只是默默地将投影屏和自己的光脑链接，“不知道小卿有没有跟你提及过，不过既然来都来了，我给你看一个东西。”
“什么？”
林菘蓝眨眨眼睛，漆黑的瞳孔倒映出投影屏上空白一片，一旁苏云指尖的动作行云流水，片刻后，一份明显是被加锁加密的文档出现在原本空无一物的屏幕上。
苏云操控着光标点了点那份文档，“这是你的档案，被人加密上锁放在军部最高级的资料库里。”
“上传者我这边也无法考察，但检测是否可以查阅你这份档案的，是编号为X-0001的机器人，若是权限未高过它的标准，你这份档案就是打不开的状态。”
“以我和顾欲卿两人的权限为对照，暂时的判断是，你这份档案，整个联邦可以打开的人，应该不过百。”
而那百人中，又有一大半都是坚守在前线的高级将领们，整天日理万机的谁会有事没事地去查她一个小小孤女的资料。
苏云的话不可避免地让林菘蓝瞳孔地震了一下，顾欲卿虽然有曾提过她的档案被放在军部，但他也没跟她细说。
原来没细说的部分，居然还藏着这么吓人的信息吗？
吞了吞口水，林菘蓝声音略微带颤，“0001……是指一号吗？”
苏云脑海中浮现那个略显笨拙的管家机器人，尽管被老友改造得可谓是面目全非，但她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出自军部的隐形印记，点点头，“是它。”
“一般能拥有这种高等加密的档案，大部分都是绝对机密的资料，比如军用战舰的制造图纸和配比信息，又或者是一些高级卧底的真实档案。”亦或者是那些高级卧底的直系家属们。
想到林菘蓝那双与故人过分相似的眉眼，又想到老马当初执拗地要抚养她的决定，苏云隐约间好像摸到了档案为何会高度加密的原因。
关闭链接，揉了揉了有些酸痛地指尖重新看向林菘蓝，“所以其实关于你信息保密这一块，你大可放心。”
“即使是云廷，他也没有权限可以查阅你的详细信息，相信我，在你不背叛联邦不危害联邦的前提下，只要你不想，你的信息基本不会有人知道。”
有了苏云实际的证明，林菘蓝沉默半晌，最后终是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自信张扬的微笑重新出现在她脸上：“苏将军，希望我们可以合作愉快。”
既然穿到了这片缺失了文化滋润的土壤，那她势必要让曾经源远流长的文化，重新在这片广袤的土地里，生根发芽。
直至郁郁葱葱。
第97章
周云廷和顾欲卿站在二楼的露天阳台,最近正值首都星夏季花卉花期最为集中的一段时间，花园里被园丁们精心培养打理的花卉都在相继盛开，花团锦簇姹紫嫣红的甚是好看。
周云廷撑在围栏上，望着随风摇曳的花,久久未言。平静的神情让人摸不透他此时内心真正的想法,是喜还是怒。
顾欲卿站在他旁边,一时间不知道是否要开口,比起周云廷和苏云,他对于林菘蓝异常固执的坚定不松口的性子有更深刻的认知。
光是看她平日里打游戏就足以窥探出一二，她那股倔强劲,被观众戏称OP癌真不是冤枉她。
别人打游戏,形而上学不行就世界频道喊大佬，稍微社恐一点的也会去论坛看攻略或者干脆请代练，总之遇到问题时，可以有多种请外援的方法。
而到了林菘蓝这里，攻略是没怎么现场看的，喊人是基本不会喊的，全靠一个运气和耐力,要么一举成功，要么熬到最后。
一个大型多人互动游戏硬生生地被她玩了单机解密版,即使这样她也不愿主动社交。顾欲卿个人觉得,要是林菘蓝愿意放出一点点交友的新号，不出三分钟，她的邮箱和好友申请就会被填满。
或者再来一次信封砸人事件也说不定。
“你觉得，你老师她,能说动她吗？”周云廷回头，看到顾欲卿明显在走神,没忍住拍了拍他肩，“想啥呢，这么入神？”
思绪回笼，顾欲卿摇摇头，双手插在兜里随意地靠在围栏边上，笑叹道：“她要是真的拒绝，或许根本不会跟我来这里。”
她只是在等一个能让她安心的承诺，让她自己的规则可以顺利运行，且符合他们的利益需求。
像林菘蓝这么聪慧的人，即使在一开始不明白他为何会千里迢迢找上门，但随着后面到了首都星，接收到这么多信息，她怎么会不知道他们所图为何。
但是什么让她明明可以在猜到消息后立马动身跑路，却依旧选择了揣着明白装糊涂，留在首都星继续帮他修复好瓷器，并和他一起来到这里与两位掌权人商谈。
顾欲卿可不认为他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可以把一个颜值其实并不输于他的林菘蓝迷得神魂颠倒。
说白了，别人混这一行或许只是单纯为了混口饭吃，而对于林菘蓝来说，混口饭吃是其一，非常喜爱古文物修复这一行才是占大头。
不喜欢这一行的人，怎么会愿意背下那么多在别人眼中晦涩难懂的古文化，又怎么能在那干枯乏味且漫长的时间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打磨拼接碎片，就为了瓷器最后能以最完美的姿态重现世间。
她这分明是，喜爱至极。
得到的顾欲卿的回复，外加心中对自己妻子过分的信任，周云廷难得喜形于色，望着外面满园的繁花，眉梢满是喜色，“联邦能有这样的人才，是我们的幸运，你说要不下周给小林举办一个欢……”
“周老，别。”眼见周云廷越说越上头，越说越起劲，眉飞色舞到差点掏出光脑拨算经费，顾欲卿连忙出声制止，林菘蓝可承受不住这般大张旗鼓。
要是真这样，怕是熬不过第一个工作日，转头她就马不停蹄地逃回荒星了。
“菘蓝不是那种喜欢声张的性子，您别一时太激动结果把人吓跑了。”
周云廷也反应过来，“也是，她年纪又小，突然空降所里，估计到时候私下声音会不小……我得找几个老家伙帮个忙。”
嘴里念叨着，周云廷立马掏出光脑开始搜罗他信得过的老朋友们，像是给人物色相亲的媒婆一样开始挑挑练练，“你说，罗老头怎么样？”
“……木器类的罗教授吗？”
“算了，罗老头那脾气拗得要死，让他帮忙比登天还难，不让小林过去瞅他的冷脸，我们换个人。”不等顾欲卿给出评价，周云廷自己率先否定了此人选，继续在列表里翻阅起来。
根本没来得组织语言的顾欲卿：……
罗教授要是知道林菘蓝在游戏里那一手令智能AI的NPC都非常欢喜的木工手艺，怕是根本不会冷脸相迎，估计直接来周老这里抢人都说不定。
不过……想到罗教授今年收的研究生似乎都是男生，顾欲卿不自知地眉头轻皱，林菘蓝不去那也挺好的。
周云廷翻翻捡捡，最终指尖停在一个头像是一卷书画的用户上，“绮云？倒是有些时间没联系了。”
顾欲卿顺着他停顿的位置望去，眼熟的头像很快就想到之前促使他把前往荒星的决定挪前的原因，比起周云廷之前物色的其他人，或者这位钟教授会更适合一些。
不过眼下并不是确定此事的好时机，下一秒，苏云的消息在周云廷的光脑里霸道地弹出来，示意他俩散步的参会人士该要归位了。
“定向选导”这件事暂时被搁置，两人对视一眼，非常默契地拍了拍身上衣服拿看不见的灰，一前一后地原路返回。
*
“回来了？”苏云听到脚步声，抬眸朝门口看去，“你俩倒是悠闲。”
林菘蓝见顾欲卿重新坐到她旁边，趁着苏云和周云廷低声交谈的期间，她偷偷戳了一下顾欲卿，指了指之前被顾欲卿带来放在桌子下边的箱子，“那个，还要现在给周院长看吗？”
点点头，顾欲卿肯定道：“等会吧。”
同时打量了眼相比之前明显放松很多，浑身多了一股拨开云雾重见天日豁然开朗的气息的林菘蓝，“你决定好了？”
“嗯。”林菘蓝低声应道，“不过……”
“小林啊……”
听到声音，林菘蓝和顾欲卿双双停下，一并抬头看向声源处。
周云廷和苏云简单的交涉完，转而看向林菘蓝，眼中藏着些许遗憾，“你真的不打算加入我们研究所吗？”
不加入？
顾欲卿脸上满是压不住的诧异，他蓦地转头看向神色平静的林菘蓝，她真的做好了拒绝此事后，她可能迎接的未来的准备吗？
紧接着周云廷继续说道，“我们所的编制很不错的，让你只拿一个项目外聘顾问的头衔，实在是……”
“而且接下来的修复任务很重，可能至少需要你每天抽出一定时间配合欲卿的修复工作，你手上原有的事情可以平衡好吗？”
一口气憋在喉咙间差点没提上来的顾欲卿：……
他家领导真是有些说话的水平，重要的事他还真的半截半截的来说啊？
平日也没见他这般大喘气的啊？
没眼看地递给顾欲卿一杯茶，林菘蓝不卑不亢地继续拿着她回复苏云的说辞回应周云廷，“是这样的，因为我事先已经有和其他合约在身，所以可能无法接受研究所的编制。”
“况且无功不受禄，我本人只擅长修复蓝星文化方向之中的远古到近古时期的文物，对于后面乃至星际大迁徙往后的文物修复实在是拿不出手……”
林菘蓝羞赧地笑笑，她熟悉了解的历史文物纵观星际整个历史来看其实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完全无法和研究所那群全能型大佬们相提并论。
就她这两天查的往年上岸研究所的考试，那试题里十道有九道都是她不会的，时代的鸿沟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尚未经历彻底的系统的星际时代的考古文物修复的学习前，她恐怕一时半会都无法摆脱考不及格的命运。
周云廷听得出林菘蓝话语间的诚恳，但越是这样，他越是倍感惋惜。不恃才放旷，说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多好的苗子，怎么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呢？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强求了。”周云廷叹口气，苏云表达的意思很明确，若是林菘蓝不想，他也不能罔顾律法强加于她，“稍微晚点我会起草一份合同，到时候你那边过目一下，没问题的话，下周一就和欲卿一起来研究所吧。”
“诸多不便，还请周院长多多包涵。”林菘蓝笑起来眉眼弯弯，像是个在窗户边晒太阳的猫咪，舒服得就差下一秒翻个肚皮伸懒腰了。
*
见这次的正事已经进入尾声，顾欲卿将那稍显笨重的盒子拎到桌上，“周老，这是菘蓝修复好的荷叶罐，你那边需要看看吗？还是等下周一我带去所里后再说？”
原本都打算起身的周云廷又一屁股坐下来，惊奇道：“这就修好了？前天不还在拼接吗？”
“你都带过来了，那就看看吧。”苏云对着顾欲卿扬扬下巴，“打开吧。”
她还挺好奇的，对于能让顾欲卿和周云廷都折服的修复技术，现实看究竟如何。
多重锁扣被一一打开，一个几乎没有色差没有瑕疵，只有凑近看才能看到隐约的拼接缝隙的瓷器瓶被稳当地放在了桌面上。
洁净如镜的桌面倒映着瓷器纯正的梅子青，屋内温润的光打在它身上，泛出令人沉醉的光芒。
若不是周云廷见过原物原来是一个多么支离破碎的模样，后面又看着林菘蓝一点点动手修复的视频，他真的会以为顾欲卿不知去外头哪里重新给他弄来了一个完好无缺的高仿版。
“完美……”周云廷轻轻转动着瓶身，手下瓷器瓶光滑连贯的曲线，让他几乎察觉不出哪里才是林菘蓝修补过的地方，“这真的太完美了……”
抬眸瞥到一脸习以为常的林菘蓝，周云廷突然想起前不久他还准备给林菘蓝找一个便宜师父冠名撑撑腰，现在想来，倒真是有些画蛇添足了。
就林菘蓝这修复手艺，她去给别人当弟子？
弟子估计不太可能，去当老师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
从苏家老宅出来，林菘蓝坐在顾欲卿的车里才算是彻底松懈下来。
蔫蔫地靠在角落里，林菘蓝浏览着自己的日程表，看到周日标红，忽然想起之前和顾欲卿在游戏里的安排。
“诶顾欲卿，明天周日，别忘了准时上线和我做任务。”林菘蓝转头看向同样在刷光脑的某人，“你说我既然答应了周院子合作蓝星文物修复，那我的古法造纸，是不是可以提上日程了？”
一旁的顾欲卿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光脑屏幕挪给林菘蓝看了一眼。
【周：小林的游戏直播间是不是这个？[转发链接]】
【周：这个全息直播还挺不错，你说要不特展之后，我们也这样宣传宣传？】
【周：完蛋了，绮云他们知道我找了个好帮手，下周一怕是要来我这里了！】
尚在一脸懵逼的林菘蓝不解其意，“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