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道：“她保护了几千上万人，救下的人类更多，大概有十多万人吧。”

　　如果没有老阿婆守着流浪者之家，保护卷进诡域里的人类，不会形成记忆谷奇异的生态圈。诡域破除之后，不会有幸存者。

　　一旦食物消耗殆尽，又将迎来诡域扩张。

　　没有她的努力，33号诡域早就不知道扩充多少回了！以内城密集的人口数量，卷进诡域里的人少说有十几万。

　　白青一点都没有夸张，老阿婆的功劳比起她知道的只多不少。

　　这样一个活人无数的英雄，却是因为一颗朴实的保护世界的心，最后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如果她自私一些，拒绝总部的派遣，守在女儿身边，一切都不会发生。

　　珍宝连连称奇，以外婆为荣。不过，一个小小的孩子并不关心世界会怎么样，她搂着外婆小声说：“外婆，以后不要再守护中心城好不好？你头发全白了……危险的事情，可以让年轻人去做。”

　　白青若是没记错的话，老阿婆踏进33号诡域的时候，已经五十二岁，快要达到国家的退休年龄了。

　　今年，她五十六岁。

　　失去一双手。

　　失去奇异的力量。

　　老迈。

　　残疾。

　　虚弱。

　　人都称不上的垃圾就以为可以欺负她了……

　　白凤霞不知白青的感慨，哭声中带着笑腔。

　　“这些话，是你妈妈说的吧。”

　　女儿明面上一直没有表露出对她工作的任何看法，原来私底下并不赞同她做危险的事情。

　　这样的话，她一定对珍宝说过很多次，珍宝才记住了。

　　珍宝点点头。

　　白凤霞问：“妈妈还说过什么？”

　　“妈妈说，爸爸不可信。”

　　“妈妈还说，等——外婆——回家，让外婆带我走。”

　　珍宝歪着头，袖珍的小脸上带着期待之色。

　　“我讨厌爸爸。外婆，你能带我走吗？”

　　“好……好……外婆带你走。”

　　珍宝到底年纪还小，得到外婆的承诺，很快就睡着。只是睡梦中也紧紧搂着外婆的脖子，不愿意放开。

　　这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她在孙家的日子肯定过得很坏。

　　而且，对于一个四岁的孩子来说，她的体重太轻了。

　　白凤霞用衣服将珍宝裹着，背在背上。

　　白青想帮忙，她不让。

　　“她闻不到我的味道，可能会醒来。她妈妈小时候就是这样……”

　　白青是回城的途中遇到老阿婆的，巧遇。特别巧，巧得如同命运在暗中谋划一切一般，但她感谢这一次的巧合。

　　两人都没有车，白青决定借用孙家的车子。

　　孙家都是烂人，但车子是无辜的。

　　开起来没啥问题。

　　上车之后，白凤霞沉默半晌，小声说道：“孙家重视脸面，最爱粉饰太平。我带着珍宝在诡异医院住一两日，他们不会做什么。可最多三五日，孙家定会来人接走珍宝。虽然不知内情，但孙家对血脉亲缘有极强执念，不会允许族人流落在外。不如，我现在带着珍宝离开中心城……”

　　“您的状况，不适合照顾小孩。”

　　白凤霞沉默了。

　　她知道白青说得对。

　　“可硬留珍宝是留不住的……”

　　白青思索片刻，才道：“一两日时间，情况说不准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没准儿，到时候一切皆迎刃而解。”

　　白凤霞心里有一千个疑问，但她一个字都没问出口。

　　今日，车里只有三个人，但她们说的话，却有可能落进第四个、第五个的耳里。

　　车子停在诡异医院门口，白凤霞预备带着珍宝下车。

　　白青叫住她，问道：“您是一位B等级的镇诡者，我见识过虫母的力量。孙家下手狠辣，不怕您的诡牌复苏吗？或者，您硬闯孙家，用诡牌复苏威胁孙家人，他们没准会妥协。您为什么不试一试？”

　　“诡牌复苏，会死很多人。我自己感受过丧女之痛，做不出来。孙家也知道，我做不出来。”

　　白青皱眉，这不是欺负善心人吗？

　　“至于他们为什么敢杀我？哈哈，如果我在刚才被活生生打死，也一定会用最后的力量将诡牌封印在身体内，等着总部赶到，将诡牌们化作的诡力从我身体里抽离……”

　　因为，珍宝也在附近啊。

　　她怎么可能让诡牌的复苏威胁到外孙女。

　　白青目送白凤霞离开，她佝偻的身影如此渺小，日光照射在她的身上，又显得她的身影是如此的高大。

　　开着孙家的车，白青回到诡异大学。

　　车子开进学校的时候，还被保安拦下来。确定里面坐的是她本人，且没有受到胁迫，车子才被允许开进去。

　　她这才意识到以前一直没有过多留意的保安，竟然也是一位镇诡者。

　　而且，学校似乎加紧了对孙家的防备。

　　她和宿三商在校外吃过饭了！简单地冲洗掉身上沾的泥土，白青才想起她忘记一件事了。

　　她把宇小航忘记了。

　　白青连忙打电话给宿三商。

　　“放心吧，”宿三商说：“后勤小组进场时，把他带出来了。”

　　“他怎么样？”

　　“没受伤，不过他作为证人需要在总部待几天。这次的刺杀，总部在彻查……”

　　白青不置可否，孙家既然能买凶杀人，挑一个替罪羊出来顶着一点都不难。

　　挂断这一通电话，白青拨给莎思思，请她帮忙查一下孙贯彻此人。

　　孙贯彻，老阿婆的前女婿，珍宝生物学意义上的爸爸。

　　莎思思一口应下，然后试探性问：“青青，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孙家继女，不会就是你吧？”

　　豪门世家看似信息封闭，实则相互之间根本没有秘密。

　　“是我，传什么啦？”

　　“不是什么难听的话。内城名义上是四大豪门，实则近三十年来，孙家一家独大，其余三家都要看孙家的脸色行事，说是唯孙家马首是瞻也不为过。难得孙家有劲爆的事，大家难免八卦一下，人之常情。”

　　其实八卦的重点不在继女的身上，怎奈莎思思朋友多，人脉广，知道孙家继女是一直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在外城，不久前才激发出诡能，乃是一名天才镇诡者，如今在诡异大学任教云云，一经对比，和白青的相似度高达百分之百。

　　八卦的重点其实是孙家外家的权力更迭，外家家主孙腾跃久不露面，对外宣称生病需疗养，家中生意由孙二代理……

　　白青问：“孙二是哑巴吧？”

　　莎思思道：“没错，哑了二十多年，忽然治好了。”

　　白青：“……”

　　好得可真及时。

　　不过，孙腾跃的儿子里面，只有老二能顶用。

　　孙大杀田小芬不成惹一身骚，孙腾跃为安抚田家已经公开表明，孙大永久失去孙家继承权。

　　孙三年纪太小，派不上用场。

　　至于孙腾跃被捕一事，剩下三家哪怕是个小娃娃都不信。以孙家爱面子到极致的家族传承，不会放任他被抓。

　　孙家可以有死掉的家主，不能有不够名誉的家主。

　　白青在心中拍手叫好，不枉她换掉孙腾跃的头。

　　还有什么比让一个好权的人丢失掉权力更痛苦的呢？

　　恐怕只有死亡了！

　　“孙贯彻此人，我知道一些。”

　　莎思思先打腹稿，才说道：“这个人按照辈分，应该是你的堂哥。他的父亲是孙腾跃的弟弟之一，孙家上一代的家主有十二个儿子，十三个女儿。孙腾跃不是长子，也不是孙家儿女中最出色的一个，我爸经常念叨，他能上位真是出人意料。”

　　白青静静听着。

　　“这个孙贯彻，在内城是个人物。他管理着孙家在内城的好些产业，在孙家的旁支里属于佼佼者，也是最亲近嫡脉的一批人。你对他的产业感兴趣吗？”

　　“不，我想知道和他前妻死亡相关的事。”

　　“这个……”

　　“你提供的信息已经够多，如果为难的话，可以到此为止。”

　　白青想着，莎思思到底是大家族的一员……没想到，莎思思欢快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一点都不为难。你想知道这个，算是找对人了。嘿嘿，我手里还真有一些他杀妻的证据……”

　　总部都一筹莫展的证据，莎思思手里能有？

　　这可能吗？

　　白青觉得很有可能。

　　总部的势力很大，能人很多。可是镇诡者的世界和普通人的世界有壁，镇诡者调查一件事的方式，可能高精尖，但不够接地气。

　　普通人的世界，有普通的规矩和普通的信息来源渠道。

　　镇诡者还真不一定知道。

　　白青和莎思思约定好见面的时间，接着，向学校申请使用制牌屋。正好有一间制牌屋无人使用，她乘坐摆渡车离开教职工宿舍区，前往校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