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原晴之不由得心情复杂。
“但不管怎么说,在《邪祟》这部戏里,虞梦惊算是杀青了。”
不管怎么说,他的退场都是一等一的好事。至少对原晴之这个入戏者来说,没有了虞梦惊,这部戏的难度直接从地狱等级降回到简单难度。现在只需要思考如何唤醒元项明,并且演完这部戏就可以了。
想到这,她的心情终于好了不少,擦拭地面的动作也快了稍许。
经过烧灼后,殿内垂下来的红棱已经完全不能看了。
原晴之干脆全部把它们从房梁上扯了下来,和刚才清理出来的各种垃圾堆积到一起。想了想,又从旁边提来一盏完好的灯。
灯油混杂着滚落,蔓延起滚滚大火。
巫女一边倒着鲛油,口中一边喃喃自语:“无意撞见,晦气退散,逝者安息。这些就当烧给你的纸钱了,下辈子记得当个好人……总之再也不见。”
噼啪燃烧的声响掩盖了浴池下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声。
忙活了快一个时辰,原晴之终于马马虎虎搞定了犯罪现场。
至于浴池那边,她是死也不敢过去,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好在事发突然,神职人员们没有把禁殿内留下的道具完全带走。在确定现场的情况完全无法联系到她这个背锅人身上后,原晴之就停止了工作,开始收拾东西。
走之前,她也不知道脑袋哪根筋没搭对,莫名其妙凑过去闻了下沾满血的抹布,然后yue了一声。
“奇了怪了,这血也没有什么特殊的香味啊,他们怎么喝得下去的……”
原晴之左想右想不明白,随后忽然意识到自己如今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太妥当,于是迅速把抹布一扔,快步离开。
禁殿外仍旧空空荡荡,昨天还围在外面彻夜观望的神职人员们消失地无影无踪。
没了虞梦惊的阻碍,原晴之很轻松地找到了元项明。
后者正笔直地站在通往禁殿的小路上,脊背挺直,马尾高扎,有如一颗常青松柏。
“师指挥使。”
元项明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她靠近说话后才反应过来。
他的表情有些惊讶:“……啊,武小姐。”
闻言,原晴之心底简直是热泪盈眶。
明明入戏是来救人的,结果到第二折戏了才成功碰上头,简直不要太离谱。
见四下左右无人,她便直接开口了:“元师哥,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武小姐是在叫我吗?”
元项明犹豫半晌,不确定地开口:“抱歉,您恐怕是认错人了。我并不记得自己认识任何元姓人士。”
看着元项明那茫然的表情,原晴之心想完了,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分明是半点记起来的迹象都没有啊!
她在这纠结到底要怎么解释,另一边,元项明也在打量她。
巫女穿着最普通的白裙,明明是十足陌生的长相,却总给他奇怪的熟悉感。就像她刚刚对他说出“师哥”这个称呼时,脑海中刹那间闪过的画面。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现在你正在经历的……”
原晴之努力斟酌语句,刚准备告诉元项明这一切都是假的,忽然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排斥力。在周围的景色开始变得模糊的刹那间,她迅速闭嘴。
不行,他们站在戏台上,若是说出过于不符合戏文背景的话,恐怕会直接出戏。
“恐怕我不太理解您的意思。”元项明还是没能听懂。
“但……无意冒犯,武小姐,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
他忍不住问出这个在心底埋藏已久的问题:“您便是当初救下我的那个人吗?”
“啊?”原晴之懵了:“玉佩的主人另有其人,怎么可能是我?”
虽然隐隐约约有预感,但亲耳听她这么说,元项明双眼还是蓦然黯淡。
他不愿就此放弃:“若非如此,您为何会知道我们的接头暗号?”
“我知道暗号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身为武五,她又没法透露玉佩真正的主人。
原晴之头疼地锤了锤自己的脑袋:“唉,现在这个情况真是……不说了,没法解释,但只要再过两天,你就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认识了。至于玉佩,你用心去感受,总会找到的。”
再过两天,便是他定下的全面谋逆的大日子。按理来说,神宫内不应该有任何人知道此事,就连当初那位好心小姐,他也未曾透露半分。
可即便是清楚地知道这点,元项明心里竟然也提不起半分警惕。
他面色松怔,猛地意识到面前这位少女带给他的不仅仅是奇怪的熟悉感,就连信任感也仿佛与生俱来。光看着她,心里就十分安心。
元项明定了定神:“武小姐,司祭大人很危险。”
他其实更想说的是,如果可以的话,尽量离司祭远一点。但顾及到身份立场,只能委婉相劝。
“哈?我知道啊,不过现在讨论这个没有意义。”
原晴之没注意到元项明的异常,她不欲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话锋一转:“你先和我过来,殿内发生大事了。”
元项明自然不疑有他,快步跟上。
“总的来说,事情就是这样。”
原晴之简单叙述了一遍自己方才的所见所闻,“我可以做人证,那些神职人员们心怀不轨,妄想将谋害司祭一事推到我身上……”
一边说着,她推开了殿门。
禁殿内部仍旧空旷,烛火摇曳,一切都同她走时没有什么两样。
但原晴之却如同见了鬼那样。
——因为殿中央正站着一个人。
那人墨发披散,红衣逶迤,仅仅只是一个背影都漂亮到不可思议。
听见声响,死而复生的少年回过头来。
他脸上的黄金面具仍旧古朴而神秘,四肢完好,看不出半点伤痕。完美的唇形上仍旧挂着最惯常的,漫不经心的笑意。
只是这笑容在接触到原晴之后,陡然加深几分,凭空多了丝甜腻,仿佛掺蜜。
“呀,迟到了大半夜,该怎么罚你呢,武五?”
第14章
“你……你……”
原晴之颤颤巍巍伸出手指, 满脸不敢置信。
明明不久前才亲眼看到虞梦惊被砍断肢解扔下水池,流出来的血铺了禁殿青石一地。
可现在少年言笑晏晏,分明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就连身上那袭标志性的殷红长袍也完好无损, 同胸口袒露的苍白皮肤交织,撞出一幅雪地寒梅。
黄金面具下的脖颈修长,羸弱, 美丽, 要人目眩神迷。
但它确实毫无伤痕。
不仅如此, 就连禁殿里那些烧断的红棱也恢复了原样, 一切都和昨天没什么两样。
“不可能, 我明明看见你被……”原晴之大为震撼。
真是撞了鬼了。啊不对,虞梦惊本来就不是人!
可就算是鬼,也不可能诈尸得这么快吧?!怎么也得恢复个三年五载啊!
“嗯?我怎么?”
少年挑眉,瞥了眼她身边的元项明, 似笑非笑:“你是在编偷懒的理由吗?”
原晴之怒目而视:“我才没偷懒, 我辛辛苦苦擦了那么久的地!”
她刚想说自己战战兢兢, 辛辛苦苦收拾禁殿大半夜, 才把案发现场处理完毕,成功逃避了背锅的风险,结果抬眸便看见虞梦惊身后的黑影, 登时一惊。
几个神职人员一直默默地站在那里, 赫然是不久前行凶的那批人。
若非殿外吹来一阵阴风, 将火烛往那边燎了下,她还真发现不了。
“武小姐……?”元项明见她忽然闭嘴, 眼底不免染上担忧。
片刻后, 原晴之干巴巴地开口:“司祭大人,我可能是做了个噩梦, 一时间没有弄清身在何处。请忘掉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吧。”
虽然这样容易消磨掉师哥的信任,但眼下除了矢口否认外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
总不可能当场指认凶手,尸体都诈尸了哪来的物证?!
“没关系,我相信您的话。”
元项明眉宇蹙起,反过来安慰她:“如果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另外找机会同我说。”
两人旁若无人的窃窃私语,要虞梦惊唇角逐渐拉直,染上不悦。
少年屈指敲了敲铜管,慢条斯理地开口:“师指挥使,如果没记错的话,你已经不是第一次擅闯禁殿了。”
想起上一回虞梦惊说出这话后,神职人员的反应,原晴之一下子绷直身体。
入戏者若是意外在戏中死亡,后果不堪设想。
“抱歉,大人。”元项明立马抱拳:“属下这就去领罚。”
好在师哥同样属于入戏者,并不被虞梦惊的魔性魅力所蛊惑。
他递给原晴之一个安心的眼神,带着神职人员们离开。
不多时,禁殿再次恢复了空旷。
“武五,你过来。”伴随沉重的关门声响,虞梦惊面无表情地勾了勾手。
骤然被直呼大名的原晴之:?
不知道为什么,狗东西就算委屈自己,放低身段去勾引,但整个人的姿态还是傲慢的,高高在上的,根本不会费心思记住任何人的名字,只用“喂”称呼。
反观现在,每次用那轻柔好听的声音念一句武五,都要原晴之毛骨悚然。特别是这家伙向来阴晴不定,如今肉眼可见心情不好。
不对啊,她现在明明已经摸清了虞梦惊的底细,这家伙现在弱的要死,她为什么还要听他的话!
原晴之走到一半,忽然醒悟过来:“你想干嘛!”
“我警告你,现在我可是知道了你的秘密,小心我把你的秘密捅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