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在世间存活实属不易,她能怎么样去帮帮她们呢?如果她在这里留了下来,她能做些什么呢?只是将春莲的卖身契要回来、只是让元朱黄杏之流将来能自行选择自赎与否么?
这一天,云湘即便很困倦,却想了许久。
她从前只想着自已,没有怎么想过这些。
因为她其实心里一直没有在这古代安定下来,从没真正将心留下来过,虽然她如今并不厌恶陆钧山,虽然她自已也说不清心里待他是怎么样的想法。
或许是林婉月心里闷着一口火气,那口血吐出来后,她反而身体好了许多,斗志昂扬起来,第三天便喝下了那妾室的茶,陆清泽便正式有了个妾。
只是几日后,陆清泽要归京时,林婉月却不让苏小柳跟着陆清泽入京照顾他,而是以自已身子不适,身为妾室要伺候主母为由要将苏小柳留在扬州,另外将身边老实忠厚的丫鬟紫蝶给了陆清泽,让紫蝶入京照顾他。
苏小柳却对陆清泽哭着不舍他,要跟着入京。
如此,小二房那儿就热闹起来。
这事闹到了大太太那儿。
虽说林婉月有诸多不是,大太太也打算留着她在扬州好好养个一年,但她身为正妻管教妾室通房,她做婆母也不好插手,否则未免有助长宠妾灭妻的势头。
所以大太太自是没管,只把陆清泽叫来,叫他自已好好理理这后院事!
等陆清泽走后,大太太和周妈妈抱怨:“原先以为大儿风流浪荡,叫人脑壳疼,如今细细想来,钧山从前虽然不成样,但把后院管得老老实实,哪个像清泽这般,糊汤锅里煮鸡蛋尽是个糊涂蛋!后院子妻妾都控不住!依我看他这温雅性子,俊俏模样,怕是以后要招惹不少红颜。”
周妈妈也是叹了口气,道:“二爷也是性子太好,不忍重责妻妾。”
大太太拧紧了眉,摇了摇头,也不管这事了。
云湘听说后来陆清泽走的时候还是带上了苏小柳,理由却也是正当,紫蝶是林婉月用惯了的人,如今林婉月久病缠身,离不得她。
他如此态度强硬了一回,便带着苏小柳走了。
但这却刺激到了林婉月,原先病恹恹的人,在陆清泽走后,竟然日渐好转起来。
云湘忍不住感慨求生欲对病人的重要性。
五月中的时候,陆钧山终于传了信回来,一封给陆老太爷的私信,一封给大太太的家书,另一封给云湘的信。
成石高高兴兴拿着信回清风苑时,却听黄杏说大奶奶又睡了。
他看了看天色,问了黄杏,“大奶奶今日睡了多久啊?”
黄杏拧紧了眉,也是一脸愁绪,“早上用过饭食后,大奶奶辰时半就睡了,睡到午时起来用了饭,看了会儿书,拿起刻刀没一刻钟,未时半就又睡了,一直到现在呢。”
成石瞧着已经申时末了,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去把大奶奶喊醒。
“再等等,过会儿子大奶奶会醒的。”元朱在一旁小声说,和黄杏对视了一眼。
黄杏点头附和。
有一件事,她们还没和人说,大奶奶这回月信已经迟了七天了,虽说本来大奶奶就犯困,但怀了身子会加重症状。
只她们也不确定,打算再等等看再请了大夫上门来,因着大奶奶的信期本就不算规律,偶尔是会迟个几日。
只是他们等到酉时半,等到戚怀信从学堂回来了,都没等到云湘醒来。
黄杏和元朱终于忍不住进去轻轻喊她:“大奶奶,大奶奶?”
云湘没有和往常一样醒来。
黄杏终于着急了,声音大了一些喊了几声,但云湘一直没反应,她只是很安静静谧地躺在床上。
“黄杏姐姐,快去请大夫来,再去和大太太说一声!”元朱人小,声音里已经急得带上了哭腔。
黄杏忙出去交代人,成石赶忙去请大夫!
第217章 这一分的情
大太太听说云湘睡沉了怎么都喊不醒,也是吓了一跳,饭也吃不下了,罢了碗筷就要带着周妈妈过去。
陆大老爷皱了眉头,也是有几分担心,但身为公爹只好留下等消息。
大太太过去清风苑时,大夫还没来,就见元朱坐在床沿小声唤着云湘,那床上的人儿却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忍不住心里也是一揪,赶紧过去,也喊了好几声,可云湘却毫无反应,她忍不住声音威严了几分,斥问元朱:“好好的,怎就这般了?云湘是何时睡下的?”
元朱已经眼眶红红的了,站在床边将云湘中午吃过饭没多久便睡下,一直到现在没醒过来全交代了个清楚。
大太太柳眉倒竖道:“你家奶奶本就最近身子不大好,睡得这般久怎就不知道中途喊喊她!”
元朱一听,抹了眼泪,却嗫嚅着说不出话来了。
大太太叹了口气,低头又去瞧大儿媳,又是担心她这身子又是想到若是这大儿媳出了什么事,等她那无法无天霸道强横的大儿回来,还不把家给搅了?
“周大夫来了!周大夫来了!”外边黄杏喊着,把人迎进来。
大太太跟着元朱一道回头,就见周大夫气喘吁吁被成石拽着跑来,都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周大夫到了床边,喘了口气擦了擦汗,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了,往床沿一坐,便捉起云湘的手搭脉。
只是一搭脉,他眉头就皱了起来,这可把旁边的大太太给吓到了,大气都不敢喘,谁不知道这些个大夫眉头一皱,大事就要不妙呢!
周大夫没吭声,换了云湘一只手又细细探听脉象。
“我大儿媳究竟如何赶紧细细如实说来,别光顾着皱眉,让人瞧见真是心里不安!”大太太略有些着急地出声。
周大夫收回了手,皱起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他说道:“奇怪,真奇怪……大奶奶的脉象,前些日子时瞧不出什么来,寻常得很,今日再探,却是脉象微弱,气若游丝,仿佛濒死之人一般,一口气上不来怕是就要不妥当了。可瞧着大奶奶的面容却是红润康健得很,不像是那病弱濒死之人。”
大太太都要被周大夫这如实的话吓死了,人都站不稳了,周妈妈赶紧扶住她稳住了身形。
周大夫却是盯着云湘万分不解,再次搭脉查探一番,却是同样的结果。
黄杏也守在旁边,这会儿顾不上有外男在了,忍不住又说了一桩事:“周大夫,我们奶奶这回的月信晚了快七天了,你瞧瞧,是不是我们奶奶醒不来还有这里面的关系?”
大太太一听,立刻攥紧了周妈妈的手,呼吸都凝滞了一分。
周大夫摇了摇头:“脉象微弱,查探不出来喜脉。”
大太太这心情真是大起大伏,快要昏厥过去,她叫了成石来,“快去把扬州城里那些个老大夫都请来。”
周大夫点点头,这般情况很是少见,自要会诊一番。
如此,成石将扬州城叫得上号的大夫都请了来,一个个替云湘把脉过去,可得出的结论却是与周大夫说的差不多。
大太太听罢,又担忧又焦虑,却毫无办法,因着瞧不出云湘身体什么毛病,大夫都没法开药,只能开些温补的汤药,让她昏迷的日子里不会因为没法正常食饭而受不住。
陆老太爷和陆老太太听说后都很是关心了一番。
大太太如今只能双手合十祈祷着云湘明日就醒来。
可是云湘接下来睡了两日,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麻烦的是,陆钧山寄了信回来,必是等着她写信回去,若是此时跟他说云湘昏睡不醒,怕是他在战场上都心不安。大太太可是听说如今西北那边战事吃紧,西戎和羌人来势汹汹,大儿和卫家应付得很是有些艰难。
如此一般细想,大太太就觉得信还是要写的,家书就写一封,由她代写,把云湘的情况告知他一番也就是说了,不过自然是报喜不报忧,让他安心打仗。
这么一封家书加上陆老太爷写的私信就传去了西北。
陆钧山这日傍晚,满身血污地回了营地,与西戎酣战了一月,因着先前林东流投降的原因,大虞损失粮草兵马两万,营地部署都让对方知道了去,这一仗打得艰辛,被西戎占去的两座城如今还在对方手里。
他心中闷着火气,回了营地脱了甲胄,眉头还紧锁着,正要脱了衣处理伤口,成林从外边跑进来,脸上带着点笑:“大爷,是家中来的信!”
陆钧山一听,那脏污的阴沉沉的脸才是亮了亮,立刻回身:“拿来。”
成林赶紧就将信递过去。
陆钧山接过来发现就只有两封,便皱紧了眉:“怎就两封?”
成林道:“家里就传了两封。”
陆钧山低头一看,一封是祖父传来的,一封却是母亲传来的,而不是那小妇写的,顿时他心中生了些不满,拧紧了眉,先打开祖父的信快速扫去,看完便拿烛火烧了去。
随后他打开家书,笔迹是他母亲的,那小妇的字迹还要娟秀一些,也不知道她一个农女哪里学的,她不说,他也就不再问过。这信中所写就是家中一切都好,叫他安心打仗,说云湘的身子比之前好多了,没再总是昏睡。
陆钧山的心情却闷得厉害,既如此,那这小妇为何不给他写一封信来?
头一回他去西北时,她与他做戏,不愿给他写信也实属寻常。但如今,分明他离去时,那小妇眼中并不是毫无波澜,瞧得出来对他的几分关心,就算没有十分的爱,也有个一分的情。
这一分的情,还不足以她写一封信给他么?
陆钧山心中憋闷了会儿,堂堂八尺男儿这会儿竟是有几分委屈来,可很快他就拧紧了眉,眯着眼盯着那信又看了一遍,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再者,如今他在打仗,那小妇就算心中无他,她自来心善,自会为了他心安而写上一封信回来的。
若是没写信……自是她此时没法写。
如何没法写?皇帝还在苟延残喘,京都很是安宁,是以扬州如今没有半分影响,不可能是因着外部的原因没法写信。
这般一想,陆钧山的心便猛地跳了一下,正要和成林说话,外面却有人急步而来。
“将军,羌人夜袭!”
陆钧山听罢,立刻重新拿起甲胄穿上,将信往怀里一塞,外面火光已起,再容不得耽误!
……
云湘醒来时,还有些恍惚。
第218章 却是不知大哥在西北怎么样了
她说不清是做梦,还是灵魂穿回了现代。
或许是她回来的执念始终在,这股执念拉了她“回去了”。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蒋铖说她失踪始终没能找回她了,因为她在现代已经死了。
穿回来时,她才记起了一切,也知道了后来发生的事。
当初她跟着教授去国外参加展览,傍晚独自出门去给爸妈和蒋铖买礼物,遇上了当地暴匪枪杀案,成了无辜死去的路人,掉进了路边没有盖的窨井里摔死了。
那窨井当时正在修缮,她掉下去后没多久,井盖就被工人盖上了,一直到三年后再次修缮时,才有人在下面管道里发现了她腐烂成的一堆尸骨。
她随身的手机早就被污水冲走了,身上没有身份标识,打捞起来后成了一具无名尸体。
穿越回来时,她见到的就是自已落在窨井下的尸体,她茫然而恐惧,全然不知所措,看着自已成为无名尸骨被国外警察装进裹尸袋里安置在停尸间里六个月,无人认领后,便火化了,安葬进了当地公墓里。
家里只当她失踪了,却没有想过她已经死了。
……或许是爸妈和蒋铖不愿意去想她已经死了,他们心里未必没想过。
她的灵魂飘回家里,后来的事就和蒋铖说的那样,爸妈收养了一个女孩当做她的妹妹,取名云清,抚养她长大。她的弟弟开始不喜欢这个妹妹,哭着吵着要姐姐回来,妈妈就会抱着弟弟哭。但渐渐的,家里人失去她的痛苦被一点点治愈,日子总要往前走。家里始终有她的一间房,每年她的生日,妈妈都会给她煮一碗生日面,她的妹妹也知道有她这个姐姐的存在,指着她的照片能认出她来,因为妈妈总是教她那是姐姐。
唯一一件和蒋铖说的不一样的事是,他在现代没有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