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孑然一身,就这么度过了一生。
蒋铖死后,她的眼前又是一阵黑暗,再睁眼,又回到了古代。
云湘闭上眼睛,伸手捂住了脸,眼睛酸涩得睁不开。
“快把大奶奶的东西都收拾了,一会儿就得走了,元朱,药丸都别忘了!”黄杏的声音从外边着急地传进来,伴随着元朱着急慌忙跑进来的声音。
云湘隐约听到外面有很多人走动的声音,拿开手往外看去,只见到人影攒动。
黄杏正在招呼着仆妇们收拾,带些厨房里容易携带的干货并锅碗,就听到屋里元朱惊叫一声,有东西摔落在地上。
她皱了一下眉,忙又进屋去看,就听到元朱惊喜的喊声:“大奶奶醒了!”
黄杏一怔,脸上立刻露出笑来,忙进去,果然看到大奶奶醒了!
云湘本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无力,由着元朱搀扶着才是坐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是不是很久没说话的关系,她出口的嗓音十分沙哑。
黄杏倒是有好些话要和云湘说,但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忙只道:“大奶奶已经昏睡了四个月了,如今京里变了天,扬州这边也受到影响,大老爷让去扬州乡下的庄子里避一避,看看情况。”
云湘怔愣一下,低头擦拭了一下湿润的眼睛,由着元朱替自已换衣服。
如今已经进了九月了,天气炎热,衣服早就从春衫换成了夏衫了。
云湘昏睡太久,下床时双腿都不能站立,软绵无力,她觉得自已瘦了好些,原先养出来的一些肉都掉了,还没来得及多看,就被元朱系上了衣带。
黄杏从外面叫进来个粗壮的婆子将她背了起来,外面该收拾的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元朱和黄杏手里都抱着包袱。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外边,云湘画图纸定制的马车就停在后门外,旁边几户人家也在忙碌着。
云湘被婆子小心背进了马车里,因着马车定制得大,进去后她靠着车厢坐下,很是宽敞,不过马车里也只能由一个丫鬟陪着,元朱去了后面的马车,黄杏陪在她身侧。她缓了缓气,便细细问了黄杏一番这几个月发生的事。
却说当日云湘昏睡不醒后,周大夫日日都会上门替她把脉,却依旧诊不出什么问题来,只说她气若游丝,脉象微弱,却没有什么毛病,只能每日喂食些补汤养着。
云湘全然没想到经历那场似梦非梦的灵魂穿梭,这里已经过去四个月。
不,她都没想到自已梦醒后还会在这里。
大约是不想就这么死了,人总是想要活着的,活着就总是要有个归处的。
云湘继续听着黄杏说这四个月里发生的事,却原来皇帝前段时日驾崩了,没有留下遗诏,唯一的皇子身体病弱,皇帝去后没几日就悲恸过度夭折了。
如此,皇帝的那几个兄弟便有了争夺之心,朝堂里乱着, 至于怎么争,黄杏一个丫鬟也说不清,大致就是这么回事。因着京都乱着,扬州离得近,近日有京都来的便都流到了扬州,陆大老爷和陆老太爷便当机立断决定去乡下避一避。
“那西北那边如何了?”
云湘听了许久,这些都是先前陆钧山没有去西北前,他们就猜测到的事,因着皇帝身体不好,活不了多久,能多活这么些日子应当已经是太医们竭尽全力的结果了。
方才还和云湘细细说着这些时日的事情的黄杏一下子顿住了,支吾了起来。
马车门这会儿又被人打开,云湘暂时止住了问话,抬头看去,却是林婉月和陆宛柔。
林婉月看着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虽然还是瘦,可因着那高昂的斗志,精神好了许多。
回到扬州后,这是云湘第一回见林婉月。
林婉月上来看她一眼,面上露出抹微笑来,“却是没想到你醒来得这般及时。”
陆宛柔性子怯弱,见了二嫂这般态度,小声对云湘喊了声大嫂,也不敢多说话,在一旁坐下,身旁也带了个一丫鬟。
云湘应了陆宛柔一声,却和林婉月没有什么话要说的。她掀开帘子往外看,见到大太太搀扶着陆老太太和郑七娘上了前面那辆马车,便知晓是尽量让女眷们集中在两辆马车里。
“如今我们去乡下躲一躲藏一藏倒是能度过这难关,却是不知大哥在西北怎么样了,做弟媳的如今只盼着大哥能完好无缺地回来了。”
林婉月瞧着靠在车窗旁那脸色苍白柔和的女人,本以为这人就这般要睡到死去,没想到这时候倒是醒了,她却是不甘心她这般舒心。
云湘收回视线,看向林婉月,声音柔和沙哑:“你是什么意思?”
(可以看一下作者有话说哦。)
第219章 陆钧山受伤
本不过是自已的陪房丫鬟,如今却是站在她头上成了她的长嫂,若是那陆钧山累了赫赫军功,将来再封侯亦全是她这陪房丫鬟的福,林婉月只要想想这,心中便永远不会平。
却说半个月前,西北传回了消息,陆钧山攻打青平城欲将城夺回,却是不慎从马上跌落,摔断了腿,昏迷不醒。
如今她见了云湘,心中那点子忿忿作祟,自是要与她好好说一说的:“倒是忘记你这娇身子昏睡那般久了,自是不知道大哥在西北的情况,半个月前,西北那儿传回消息,大哥攻城时不慎摔下马来,断了腿,昏迷不醒。哎,这都过去半个月了,也不知晓大哥怎么样了,只盼着大哥双腿无恙呢。”
林婉月声音温婉,面容带着忧色,很是为陆钧山忧虑的模样。
云湘却从她那婉柔的语气里听出了些幸灾乐祸,她看着她,心中不解,陆钧山出事对整个陆家来说都不是好事。
但她也没力气与她多言什么,只朝着黄杏看了一眼,她记得方才问起西北情况,黄杏支吾了一番,显然也是知晓这事的。
这会儿马车里有旁人,云湘没细问下去,只安静垂着眼睛,让黄杏替自已揉捏腿上肌肉,同时伸展双手做些简单的动作,也轻轻做小腿轻抬的动作。许久没有走路,就算这几个月黄杏和元朱每日都替她揉按,肌肉还是有些萎缩了的。
这戏台都给搭好了,可该唱一出哀戏的人儿却是无动于衷,这令林婉月觉得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何况对方还是一个自已瞧不起的人?
她难免恼羞成怒,道:“瞧你这般样子,根本没有把大哥放在心上,若是让大哥知晓,不知该是如何寒心呢!也是,你当初跟大哥也不是心甘情愿的,想来是不在意大哥是生是死。”
听着她越发刻薄的话,云湘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平缓了一下气息,才抬头看向林婉月,声音不轻不重:“我现在就算再着急也去不了西北,我也不是大夫,急也没有用,何必在你面前表现出来?再者,我与他之间的事,又与你有何关系呢?”
林婉月心口这气已经憋了快一年了,此时听到云湘这话,自是耐忍不住!
她那张枯瘦的脸上露出微微一笑,语气却高高在上:“戚云湘,你莫不是以为嫁给陆钧山就真坐在我头上了吧?你是我屋里出去的,一言一行事关我的脸面,如何没有关系?你为我奴婢,一辈子便低我一等!正好我也没去认亲,这声大嫂我是不会叫的。”
陆宛柔只低着头缩在角落里,只当自已不存在。
云湘只目光平和地看着林婉月,这些话伤不了她半分,也无所谓她叫不叫大嫂,只觉得和她没有什么好多说的,她愿意怎么想,是她的事。
“随你如何。”
却是没想到这般清清淡淡的四个字,让林婉月心底忽的生出一种难言的情绪,仿佛天然就矮了一等。
她倒是还想说什么,却是瞪着云湘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么会儿功夫,戚怀信也被小厮从学堂里接了回来,上了马车来,他脸上很是有几分紧张,见到云湘竟然醒来了且坐在车上,一下高兴得泪盈于睫,两步凑过来紧紧挨着她坐:“阿姐你终于醒了!”
云湘见到弟弟也很是高兴,她的灵魂离开现代时,家里只剩下后来收养的妹妹,弟弟也生病去了,如今再见这辈子的亲人,自然高兴!
更高兴的是,弟弟会说话了,虽然这声音听着有些沙哑,可总是会说了!
她欢喜地揽住他:“何时能说话的?”
戚怀信抱着她的胳膊很是亲昵欢喜:“早两个月前就可以说话了,阿姐你怎么睡那么久?你这次醒来,不要再睡那么久了好不好?”
云湘低头瞧着弟弟粉雕玉琢的脸,看着他依赖自已的眼神,心里被需要着,生出难以言喻的情绪,她眼眶也湿润了些,额头抵着弟弟额头,柔声说:“不会了,以后不会了。”
戚怀信嗯了一声,认真又高兴,又问她:“阿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乡下的庄子里。”她轻声说道。
戚怀信一直是跟着阿姐住到陆府的,很是乖巧,没有多问下去,只乖乖坐着。
马车此时驶动,云湘揽着弟弟,扭过头撩开帘子看外边。
扬州城街上车马颇多,许多大户人家都井然有序地往城门方向走,也有许多人还在观望,并不舍得离开此时安宁的家。
云湘这会儿又想起林婉月说的话,忍不住皱了眉头,那男人身强体健,她见过她使枪术的身姿,身若游龙猛如悍虎,他会怎么什么样的情况才会摔下马?还摔断了腿?
莫不是假消息吧?
云湘有些不相信陆钧山会这样断腿受伤。
可她也知道战场刀剑无眼,古来多少悍勇猛将都是在诸多伤痛中走过来的。
云湘视线往外看了看,见到成石就候在马车旁骑马而行,便打算到了庄子上再细细问一番。
陆家在乡下的庄子不算太远,到了下午未时半就到了。
这便是先前林婉月养胎住过的地方,依山傍水,有自家佃户种的瓜果菜蔬,很是能自给自足。
云湘下马车时还需要婆子背下来,她也没逞能,一路由着婆子背着她进了庄子,她分得了一处小院。先前家里的小厮已经骑快马回来过,所以守着庄子的丫鬟婆子们都收拾过,黄杏和元朱再铺上床褥,细致地清扫一番,便能住进去。
戚怀信年纪小,却是懂得自食其力,也自已去跟着丫鬟收拾自已的屋子。
而云湘便站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撑着石桌锻炼站立,累了便坐下,而趁着这功夫,她也顺便问了成石西北的情况。
成石一听云湘要问陆钧山的事,真是要泪洒当场,替自已大爷先是感动一番,眼眶都是红了,抹着眼睛点了点头道:“确是这般,大爷在战场不慎被人偷袭,跌下马来,断了一条腿,不过大爷真悍猛男儿,当时攻城正值关键当口,他用剑鞘绑住腿后又上马,带着人继续前攻,一鼓作气将那被西戎攻占的青平城城门攻破,由此为大虞兵土重新占领青平城获取先机,只如今却是不知道大爷情况如何,西北未曾再有战报传来。”
云湘听得下意识揪紧了衣袖,半天都不曾说话,心跳有几分快。
她恍惚间发觉自已比想象中更要紧张那霸道花孔雀几分。
她想,毕竟他正为大虞子民酣战着,不论私下如何,如今却是为国而战,自是有良知之人都该为他担几分心。
成石瞧着云湘默然的模样,咬了咬唇,自是要为大爷多说些好话,“先前大奶奶昏睡不醒一事虽是由大太太隐瞒一番,但大爷还是知晓了,他甚是担忧,这几月间抽空写了三封信回来,盼着大奶奶醒来能给他亲笔写一封……虽如今不知是否能顺利传信过去,还望大奶奶能给大爷写一封,若是大爷有什么事,许是见了大奶奶的信都能重新焕发了精神。”
云湘自是点头应下。
待黄杏从屋里出来时,她便问了她那信的事。
黄杏忙一拍脑门,转身往里边走,“这就给大奶奶拿来。”
不多时,黄杏便取出三封信出来递到了云湘手上,才是退了下去。
成石也很是有眼色地走远了些。
云湘拿着三封信,却见信封上还沾着些血迹,莫名间心里也是一酸。
或许她的灵魂能从现代又穿梭回来,是因为这里始终有人念着她吧,有弟弟,也有那霸道又强横的男人。
她拆开了第一封信。
第220章 三封信
“爱妻云湘亲启:
西北这儿天气干热,这般时日爷晒得很是粗黑了几分,你瞧见了心里定要腹诽一番!他日等见了面,还请湘湘熬忍一番,莫要嫌这粗黑老菜帮,爷虽是八尺昂扬男儿,也属实遭不得湘湘那般嫌呢!
爷白日酣战迎敌,倒是不如何,夜间酣睡时却实在孤枕难眠,那被窝冷硬,没有你相陪便觉得空虚寂寞,闭上眼便都是你我酣战场景,属实热血难平。却不知你独守空闺时可否贪恋爷那强劲臂膀的温暖,可否觉得想念万分?
须得说一句,西北菜咸味重,爷又火气旺盛,很是生了一些口疮,食饭艰难。不过所幸不是长在唇上脸上,否则很是要折损爷容颜,黑了暂且可忍,丑了却不能忍。
另外,可否给爷再缝几张汗巾子?在西北汗湿得厉害,很是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