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便不多说了,否则怕是要被你嫌了啰嗦,见信定要回信,须得写满三大页纸,每日做了什么都写上,爱看。
如此,最后香一口。爷这儿一切都好,战事顺利,勿要担忧,且安心在家等爷凯旋!”
一封信读完,云湘很是能想到那人写信时的眉眼,一时也垂下眼,神色柔和几分。
她打开第二封信,那上面却是沾着血迹的,打开后,里边字迹也比上一封潦草许多。
“爱妻云湘亲启:
距上次寄信已是过了大半月,却不是爷不愿写信,实在腾不出空来,不知湘湘如今可是醒来?若是醒来,可曾想我念我?
上回寄出的信未曾得到回信,怕是你还未醒来,却不知那扬州庸医是不是吃干饭的!
醒来定要细细写一封信给我,若是大梦三千,也定要细细叙这梦中事来。
西北一切顺利,勿要担忧,等我凯旋。”
这封信的最后几个字潦草得几乎看不清笔迹,连笔连得厉害,该是写信时将将遇到急情。
云湘摩挲了几下这信纸上已经干涸了的血迹,默然半晌,才是打开了第三封信。
“爱妻云湘亲启:
可是醒了?可是瘦了?可是念我想我?
莫要再贪睡了,快些醒来可好?
若是想睡,待我归来便陪你好好睡个几天几夜,如今却是快些起来,多食餐饭,多养些肉。
西北一切顺遂,我安好,无须担忧。
等我凯旋。”
这封信上也有血迹,且字迹瞧着有几分虚浮,不像前面两封信那般龙飞凤舞,铿锵有力,很是失了那昂扬八尺男儿的强劲有力。
云湘拧紧了眉,捏着信问站在后面几步远的成石:“最后一封信是何时寄来的?”
成石忙上前几步走回到石桌旁,道:“一个半月前了。”
云湘轻声问:“那时他可是手上有伤?”
成石听完茫然一瞬,摇摇头:“不知,西北传回的战报不曾写这般细致。”
云湘便没有再多问,捏着那三封信,九月的风虽是凉的,却莫名还是带着丝燥热。
“去拿了笔墨纸砚来。”
成石一听云湘终于要给大爷写信,心头都是喜极而泣了,忙应了一声就去取。
还记得上回大爷去西北时,大奶奶都不曾写过信给大爷,这回又是昏睡这般久,这写信算起来便是头一遭了!
云湘以为自已没甚想与陆钧山说的,可等成石取了笔墨纸砚来,笔沾上墨汁,她垂眸未曾多想,便落了笔。
她自是没有陆钧山那样厚的脸皮,在信中那般粘腻歪缠。
她也写不了那三大页的纸,酣梦四个月,她身上并无过多事迹可拿来写。
可落笔时她却不曾犹豫太多,最后收笔时,发觉也是写满了一页纸。
云湘盯着那信看了会儿,想到他说要汗巾子,将信收好后,让黄杏裁了些绵软细布来,花了些时间,简单缝制了两张附上,刺绣自然是没有的,只是把边缘收线。
棉布细汗,自是适合他此时用。
云湘遵循着本心去做这些,并未想太多,也不想战场上的人心里生出憾然来。
傍晚时分,成石便高兴地将信和东西寄了出去。
这日过后,云湘似乎不再像之前那般总是陷入昏睡,虽然身体依然因为虚弱而酣睡得较久,但只要黄杏元朱喊上一声,便能醒来。
她每日锻炼身体,手脚逐渐恢复正常,身上的肉也渐渐养了起来。
陆大老爷虽是让他们都回了庄子,可他身为扬州知府却是独自一人留在了城里,大太太很是忧心,每日都要叫人去城里一番。
这一日,大太太叫去城里的小厮比往日却是晚回了小半个时辰,且回来时神情慌张。
大太太正好在云湘院子里,因着她近日心情焦灼,便想着做点什么平静心情,可这庄子里属实没得什么事能让她大展身手,便想起这大儿媳令公爹都赞叹的木雕手艺,便过来很是拜师了一番,正经要学上两招。
不得不说大太太与陆家大爷果真是亲母子,头一回拿捏刻刀与木头便是要学那雕人像,说要雕一尊大老爷的雕像,好让她自已睹物思人。
小厮跑来说:“大太太,大老爷叫太太赶紧带着老太爷老太太和大奶奶二奶奶离开扬州,往东边去!”
大太太一听这话,手下刻刀一不留神,就将大老爷的脑袋给直接削了一半。𝚇ᒝ
第221章 多了两道人影正立在她床前!
京都彻底乱了,大行皇帝没有留下皇子,连遗诏都没有留下一封,按照大虞的祖宗规矩,此时便开始由宗室择选出下一任皇帝,有能者登位,因着杜绝后宫干政的可能,这事后宫是不可参与的。
只是当年大虞开朝皇帝定下这一规矩后,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如今这是第一回,不论是宗室还是后宫,都有些混乱。
且说宗室那边,很有些话语权受人尊重的便是昌老王爷,老王爷乃是大行皇帝的堂祖父,为人端肃,很得尊敬。
但大行皇帝当年登基时为了彰显自已的仁慈宽厚,对自已那些个兄弟都一视同仁的宽待,都让他们各自去了封地,该给的权也都给了,没有杀一人。
如今这八位兄弟中的三位却是不甘心于只在封地做王了,各自暗下里与京都官员联系,极迅速地拢了人心,便是争夺着时间赶往京都,自是打着能首先入宫占了那位置的主意。
对此,昌老王爷即便再端肃公正,由各方势力拉扯拖延着,宗室这边这段时日很难抉择出一人来。
而后宫之中如今不仅有太后,还有刚刚失了丈夫的皇后,身后便各自又都是家族。
太后出身微末,家族势力倒是单薄,并不成气候,但大行皇帝所娶的皇后却是当朝首辅赵居悯之妹,身后有关联的家族不仅有赵府,还有镇国公府。×ŀ
虽说镇国公府因为林东流投降西戎如今全部家眷被收押,但林东流乃是赵居悯女婿,如今大行皇帝已去,赵居悯自是有本事让镇国公府脱了罪东山再起,甚至那林东流,他也必是会想了法子洗涮了罪过。
如今赵居悯却是不支持那三位皇帝中的任何一位,而是从宗室中选了一个父母双亡的七岁大的稚儿过继给大行皇帝,由皇后收养,首辅一系的官员自是要捧了这七岁稚儿登位。
但昌老王爷身为宗室自是有十足理由反对此事。
如此京都分割成几方势力,三王又几乎在差不多的时间带着这些年养的兵马赶向京中,扬州作为两位王爷入京必经之地,刚好这两日先后到达,如今官衙中已是入了两王之人。
陆大老爷作为知府不能离开,留在了城中。
大太太带着那小厮去见了陆老太爷,等小厮将扬州城内如今的情况一说,陆老太爷抚了抚胡须,拧着眉深思一番,不做犹豫,当下就吩咐人立即收拾行李。
只是陆老太爷却是定下往北行的决定,并让小厮速速回了城里与陆大老爷告知一声他们将往燕山府去。
大太太很是不解,少不得要问上两句为何不往东去,要知道,陆家的族村是在东边的洛阳,在那是有落脚之处的。
陆老太爷心中自有考量,如今为着京中那位子,天下怕是就要乱了,不论哪里,便都不是安宁之处。
如今九月,北边马上入冬天气寒凉,因着天然的地势原因,到时战火绵延到北边的时间便是要比其他几处晚些,有时间好好安置一番。
再者,往北行,与钧山的距离也相近了。这抗敌的外战怕是要变成内忧,卫家和钧山带去西北的兵土便要成为三王甚至是赵居悯争取的势力,一定程度上,内战之时,兵多的地方反而成了安全之地,到时候相会也是更容易些。
陆老太爷没工夫与儿媳解释太多,只一句“离钧山近”便是足够打消了大太太再追问下去的念头。
“只不知清泽在京都如何了。”大太太末了,想到还在京都观政的二儿,忍不住又湿了眼眶。
陆老太爷瞧这一向在他面前端庄的大儿媳此刻面露慌乱忧急,便也耐了性子道:“清泽已是进土,脑子不蠢,自是知道如何保命,钧山这般年纪早就上战场迎敌了,无须过多担忧了他,他也是习了些武的,遇到了危险起码也能抵挡个两招。”
大太太:“……”一时也不知如何说话,只觉得陆家男人从老到少似乎有时便少了那十足安抚人心的本事。
她再不多话,匆忙就去招呼人收拾行李。
云湘再上马车时,已经不比先前刚醒来时的无力,这些日子的锻炼康复显然没有白做。
往北行的官道上除了陆家外,也有一些人家。
云湘依旧和林婉月以及陆宛柔和弟弟一辆马车,郑七娘则跟着大太太与陆老太太。如今这时算得上是逃难了,林婉月是个怕死之人,且想着自已夫君还在京都,难免忧心忡忡,便没了心思再与云湘争个高低来。
陆老太爷定下的目的地便是燕山府。
一路上都堪称顺畅,没遇上诸如匪徒之类的劫难,又因着车马速度快又稳健,即便女眷老弱众多,倒是都未曾吃什么苦。
因着一路都在赶路,也不便陆大老爷与陆老太爷传信,两人消息断了,但因着离开乡下庄子前互相通了气,倒是还不到忧愁的时候。
这日傍晚,一行人到了驿馆。
这处驿馆,是往西北凉州和燕山府两个方向的交叉之地,如今已经进了十月,不论西北或是燕山府都是天气寒凉,又因着西北边境正打仗,驿馆里的人不多。
云湘曾来过这里。
上一回她往西北找弟弟时,也曾在这一处驿馆停留过。
“阿姐,咱们还有多久到燕山府?”戚怀信下马车后跟在云湘身旁,看看四周略显荒凉的山群,忍不住小声道。
他年纪小,虽说改制过的马车十分稳当,但一个月下来,也早就有些受不住了。
“再过个六七日便到了。”云湘早就出发前就问过大太太去燕山府所需的时间,此刻估算一番,差不多便就剩下这么些时间就到了。
戚怀信点点头,瑟缩了一下身子,云湘便拉着他快步进了驿站里。
因着一路赶路,大家难得能在驿站休息,便也省了那些个规矩,晚饭都各自在屋里用。
云湘陪着弟弟用完饭食,成石就带着他去了隔壁屋沐浴休息,而她也在沐浴过后换下衣衫便在床上躺下了。
……
许是云湘前几个月酣睡太多,是以如今睡觉总有些轻。
半夜的时候,没有征兆的,她忽然醒了过来,却见屋里多了两道人影正立在她床前!
第222章 她似乎听到马蹄声儿从前面传来。
却说林东流投降西戎,自认为是为大虞忍辱负重做小人在西戎那群蛮人里周旋,听闻京都传来皇帝暴毙的消息后便迫切想要离开西戎了,他使了些办法和岳丈赵居悯联系上,自是诉了一番苦,又是了自已在西戎如何卧薪尝胆探查对方军机。
赵居悯对这女婿是又怨又怒,怨他无能,怒他让自已女儿及外孙被收押,可也没办法,这般女婿却是长了一张俊美容颜,女儿极其慕恋,再加上此人虽然无能又没有气节,却是一条好用的狗。
如今正是需要他这般“忍辱负重”的名声来一雪之前投降戎人的恶名,故此,他便给他支了个招,便是故技重施,用以前陷害郑家的法子陷害陆钧山,把他的过错都推到那陆钧山身上。
这番计划虽是好,但实施起来却是有万般困难的,因着那陆钧山可不比当年的定远侯刚正不阿。
当初定远侯因着太过正直,才是被他们寻到了机会,再是由着大行皇帝许以西戎一些好处,演了好一场戏,才是让郑家“延误军情”误入了那峡谷之中,被围困包剿,被西戎惨败。
这陆钧山手段热辣,让人瞧不出路数,阴谋阳谋毫无顾忌,在战场上所用之计谋往往叫人意想不到,又很是有胡搅悍勇的气势,杀得人措手不及。
所以,想要用阴谋阳谋将他设计谋害了,难度极大,甚至还可能被他反将一军。
如此,那该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