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钧山确实身体还有些虚弱,伤口也疼着,云湘一从怀里离开,便是没甚多余的力气,仰躺在床上,也朝云湘看去,因为发热,呼吸有些喘,却满面春色,一张俊美的脸有如桃花。
云湘便看到这男人赤着上身,精壮的身体被纱布包裹着,纱布上渗出点血迹,这般虚弱了,还不忘要风流一把,想来她离开别院后,他没少弄女人吧?
他对她的兴致与占有欲是一回事,但弄女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说来,云湘住在别院时,是从来不管陆钧山在外面与其他小妾通房或是妓子如何的,只要别到面前来,便当不知道,否则无法坦然用那东西。
陆钧山不知云湘在想什么,只觉得她那双清澈温柔的眼睛瞧着他时,目光淡了几分。
他被她用那样的目光一看,心中又是一闷。
随即想到她弟弟一事少不得有些心虚,毕竟那戚怀信在西北一事纯是杜撰,此时自然是要圆了谎,点头道:“好,一会儿便叫成林去找人。”
云湘听罢,唇角抿出浅浅笑来,“劳烦大爷了。”
真心的笑总是显得春风般温柔美丽,陆钧山凤眼直勾勾看着她,一时迷炫在她这样的笑容里。
云湘却是借口让成林去外边买点吃食便离了房间。
到了外边,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姑娘,大爷身子如何了?”成林的声音从旁传来。
云湘看过去,便见他神色也是几分憔悴,忙柔声道:“还有一点点低热,不过已是好得差不多,我看着大爷精神不错。大爷说饿了,可有准备饭食?”
成林松了口气,点头:“成石一大早去外头酒楼里买了,一直在灶上热着,麻烦戚姑娘端给大爷。”
他如此的态度,仿佛她拿了大太太给的银钱毅然决然离开扬州一事不曾发生过一般,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在别院里一般,她的那场离开仿佛只是一场梦一般。
云湘忍不住在心里道不愧是陆钧山的小厮,这等面不改色恍若无事发生的姿态真是一脉相承啊。
她又想想陆钧山为寻她受伤,还要帮她寻弟,再想到其实以她的身份,他无须做这些,何况他如今身份守护着西北边境百姓,叹口气,到底应承下来,随即她便将方才陆钧山说的寻弟一事告诉成林,“劳烦你了成林。”
成林对上云湘含着光的眼睛充满希冀地看过来,额头上就冒出了汗水来。
他想到这谎一开始便是他撒下的,甚至云湘来西北都是因着那谎,少不得汗流浃背,此刻也只嗫嚅着:“我这就亲自去金平镇一趟,这儿便交给姑娘和成石。”
云湘想到什么,又问道:“大爷不用去军营吗?”
“傍晚前得回去,如今让大爷再在这儿休息一番。”成林道。
云湘点了点头,随后又问:“不知郑守如今在哪儿?他的伤怎么样了,可有碍?”
昨日一直没有空闲问这事。
“在镇子上的善仁医馆里,伤得有些重,不过都是外伤,没伤及肺腑,用上药缓过来便无碍了,养个一段时间就好,姑娘不必忧心。”
成林说起这话却想到那郑守今早醒来便要见云湘一事,同为男人,他这双火眼金睛可是看出来他心里对云湘的觊觎的,自然要替大爷赶一赶这狂蜂浪蝶,不能让他再住回这儿来。
云湘听完呼出口气来,想着等陆钧山走了便去看望郑守。
再问问他要不要回扬州去,如今她这般被陆钧山寻到,他的任务算是失败了。
云湘又吩咐成林替陆钧山准备些衣物来,他一拍脑门道:“竟是忘了这事,我这便先去办这事。”
她点头,转身去灶房,果真看到了热着的饭食,她取出放在托盘上,端去房间。
屋里,陆钧山正百无聊赖,见到云湘进来,他双手枕在脑后,凤眼直勾勾朝她看去,脸上露出笑来,“怎那般久,再不来爷都要起来去寻你了,怕你是又走了。”
话说到后面,尾音竟是有几分怨念。
云湘只当他是个病患,不理会他这般调弄,端着饭食走过去,微笑着道:“大爷身上没有衣物,还是不要乱跑得好。”
陆钧山总觉得云湘有哪里不一样了,仔细瞅着她,那神态一如既往温柔,只是……想到了,她仿佛没有从前那般低眉垂首了。
他盯着她看了会儿,低头笑一声,满面桃花,花孔雀般道:“此处横竖只有你一个女子,瞧见爷的悍勇身躯也不过增添几分情趣。”
云湘此时已经走到床边了,听到他这不要脸面的话,看他一眼,浅笑着说:“大爷说的也是,不如我们现在就这般去桌边食饭?”
第113章 “娶妻一事较纳妾繁琐,需得细细筹谋。”
陆钧山难得被噎了一噎,他这般风流注重姿容仪态之人,自然不会光着身体晃悠着去桌边吃饭。
他一时无话,凤眼又瞪云湘。
“大爷?”云湘见止住了他到处乱发的风骚之气,从容地再次问询。
陆钧山又喊伤口疼了,头也疼,浑身烧得酸软,无法下床,只能辛苦云湘端到床边来,云湘也不与他纠缠,从善如流将饭食放到炕桌上,并贴心告诉他成林已经去替他准备衣物。
云湘本以为陆钧山还要嗷嗷叫着手臂无力要她喂食,但好在他还没不要脸到这种程度,端了水过来让他梳洗漱口后,他便自行端起了饭碗。
陆钧山看起来确实饿了,吃饭速度并不慢,但吃相却不差,依然有着那世家公子的良好仪态。
用过饭,云湘将碗筷都收拾好拿去灶房。
灶房里不知何时多了个大头兵,见了云湘忙接过碗筷,也不多话,闷头就去一旁洗。
云湘又去打了些热水来,端着慢吞吞往屋子走去,大夫说了早晚都要换药,这伤是因她而起,便由她来替他换了,省得那人又要阴阳怪气。
走到屋门口的时候,她看到成林在里面,站在床边低声与陆钧山说着什么,她便没有进去打扰,端着水放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等上一等。
“小翠姐姐!你回了!”墙头上,小少年声音清脆活泼。
云湘抬头,便看到隔壁许家弟弟正骑在墙头上,她唇角挽起,道:“怎么又爬墙,你娘又要说你了。”
许锦年跳下墙头,很是无所谓道:“至多不过就是一顿揍,我皮糙肉厚不怕打,姐姐,你找到你弟弟了吗?”
云湘摇了摇头,如同和大人说话一般与他道:“路上遇到点事,暂时还未曾找到。”
许锦年忙安慰她:“姐姐莫担忧,那抚远将军厉害着,如今那边都不打仗了,听说戎人都被击退出五十里外了,有的是时间找姐姐弟弟呢!”
云湘听着这般妥帖的话,自然是眼神柔软,点点头,“正是呢。”
许锦年便又道:“姐姐家门前的人是什么人?是不是你那活过来的恶汉亡夫的人?昨日那人来找姐姐,瞧着真不像个好人,凶神恶煞的,一看便是爱打女人的模样,姐姐莫怕,他要是打你,我铁定找人来帮你!”
他话里没少埋汰人,虽说那人被称将军,可打女人就是不对的,便故意忽略了他是将军一事。
云湘听着他声音这般清脆响亮,料想屋里的陆钧山都听了个清楚,此时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抹黑那霸道男人的话,只捏捏他的脸,想了想,柔声道:“他不是我的夫君,是我从前做活的主家少爷,寻我有些事。”
许锦年在这条街上也是到处混浪的,年纪虽小,懂得也不少,一听就说:“怪道姐姐说他打你,那些豪贵人家的少爷最爱打人,先前那荷花的姐姐就是在大户人家做丫鬟给人打死了,姐姐可莫要跟他走了,那些少爷都不是好人!”
云湘没想到他听完竟是更侠气冲天了,忙笑着点头,却不再多言什么,免得惹出更多闲话来,“快家去吧,你娘过会儿子又要拿了棍棒来寻你。”
许锦年从腰间塔链里取出只纸包来递给云湘:“请姐姐吃糖,昨儿个我斗蛐蛐儿赢来的桂花糖,我娘一块,姐姐一块,我爹和我都不爱吃!”
小少年说得煞有其事,云湘见他可爱,也不忍拂了他好意,她欢喜这样的市井烟火气,接过纸包道了谢,一本正经道:“多谢许小爷赠糖。”
许锦年脸蛋子红扑扑的,羞羞道:“下回赢了糖还请姐姐来吃。”便转身又去爬了墙走。
云湘站着看他安全跳下去,又见成林出去,这才抿着笑往屋里回。
陆钧山正闭目养神想事情,听到动静睁眼,便见云湘端着水,棉巾子搭在盆沿走来。
他的凤目不自觉去看她,只见她冲他清浅一笑,“大爷,该换药了。”
陆钧山便点点头,配合地直起身来,将薄被往下扯,露出整个上半身来。
云湘走过去坐下,陆钧山等她将水盆放下,便拽住她手腕,凤眼带着恼意道:“爷除了床榻之上偶尔打你娇臀外,何曾打过你,你莫要再在外面胡说八道,下回见了人就要澄清!”
“……”她就知道他听到了许锦年的话就要扯上一扯这事,此时也懒得辩驳诸如她也没说那恶汉亡夫就是他,他自已对号入座又是哪般?无心应付太多,只点头应下。
陆钧山见她应得爽快,也就没再说这事,松开了她的手腕。
云湘抬手替他将纱布都解了下来,有些地方的血痂难免沾在纱布撕扯困难,她的动作便很是轻柔,靠得也有些近,温热呼吸喷薄在他脖颈里,引得男人肌肤颤栗,肌肉绷紧了。
陆钧山见她这般认真专注,心中欢喜,忍不住朝着云湘的脸凑过去,在她颊侧香了一口。
云湘动作一顿,手里力气就大了些,那纱布正好粘连了伤口,陆钧山嘶了一声,道:“莫不是要谋杀亲夫?”хᏓ
他算哪门子的亲夫,最多救命恩人而已!
云湘不与他争吵,正色道:“还请大爷正经些!”
陆钧山又懒懒笑了,要去搂云湘,竟真是将她出逃之事忘得干净一般,毫无芥蒂,言行间更添了几分亲昵,“爷如何不正经?不过是许久没碰你,嫩豆腐般叫人看了便馋,香一口又如何?”
云湘推开他,皱紧了眉头,“大爷说的报恩不知可否想好了?”
陆钧山凤目看着她,心中暗忖她是在催促他,可他就算再狂浪,娶妻一事也不是一朝就能促成,且他的亲事如今随着他上战场,已不是寻常那么简单,自要好好筹谋,便低声哄着:“你别急,既爷应下了此事,自是会做到,不如先替爷上药?”
云湘听得稀里糊涂,但眼看着那纱布被撕离之处又开始淌血,便忙取了金疮药来细细给他上药,这事她做得用心,不曾敷衍,毕竟陆钧山如今是将军,担负着西北边境安全,而这古代药物匮乏,如今他虽然瞧着健壮无碍,可不晓得会否那不退的高热或是其他不起眼小伤便会夺了命去,她即便心中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也是不希望他死的。
毕竟也不曾有多大的生死仇怨。
陆钧山看她神情那般仔细,动作那样轻柔,心便是软了又软,原本确实还有一些游移犹豫的心便在此处定了下来,横竖也要续弦,既不愿做妾,娶了也无妨。
“娶妻一事较纳妾繁琐,如今爷身份有变,需得细细筹谋。”
他终究是开了口明说了此事。
第114章 “我心里有另外的心上人。”
云湘手一顿,被这天雷震慑得不轻,一下抬头朝陆钧山看去,那双明媚大眼里丝毫不掩饰的惊吓。
“大爷……说什么?”她迟疑出声,怀疑方才是自已太过专注替他上药,一时听岔了。
陆钧山那双凤眼飞扬,心情舒畅,知她知晓这般喜事太过欢欣以至难以置信,很不吝于重新说一遍:“娶妻不比纳妾,诸事繁琐,需得花上些时间好好筹谋。”
云湘重新听他说了一遍,竟然还是被震在原地,盯着陆钧山拧紧了眉,一时竟然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反应来。
那霸道狂傲的男人低头看着她,漆黑凤眼得意昭昭,她一眼便看出他那未尽之言便是他奉以正妻之位,她还不快些跪拜感激涕零?
她真弄不懂这人,疯了不成?以她的身份,弟媳的陪房丫鬟、入府前嫁过人还被卖入过青楼妓馆,陆家上下谁会允了她做他这长子长孙的正妻?
这般封建的时代,不得父母亲族承认的婚姻,入不得宗祠族谱,到头来又哪里来的正妻?
到时有名无实,且或许陆钧山放弃名门女子娶了她后仕途也受影响,到时时日久了,许是要成怨偶,不过是关在笼子里受尽各种眼色的可怜人,若有爱意还能熬一熬。
可她又不爱陆钧山,她不爱他,又为何要去忍耐干熬那些苦楚冷待?
云湘从来没想过随意搪塞他的话,会让他当了真,她仔细看着他此刻神情,眉眼含情,笑意风流,不论今后他怎么想,此时此刻是有几分真心,她缓缓平了心情,也真心道:“大爷莫要开玩笑,我自知配不上大爷,不敢肖想,且婚姻大事,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陆钧山自觉已经了解透彻她,那些个话也都深明真意,将她揽抱过来坐在腿上,狠狠啄了口她柔嫩唇瓣,道:“一个都不会少,爷自然开了口,自会都一一办到,无须烦忧。”
他如此大包大揽,让云湘也心里生出些紧张来,她怀疑这人真能把这事办下来,心中万般情绪,竟是心跳都快了起来,盯着他看了半晌。
她一下想起了郑七娘,忙道:“那表小姐该如何?大太太盼着大爷娶了表小姐为妻。”
云湘只记得那回郑七娘投缳自尽,却是以为是她不愿嫁陆钧山,从没想过是陆钧山不愿娶,所以此时拿了出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