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林一时也被这话堵得说不出话来,最绝的是戚姑娘没拒绝,他准备的那百般她若是拒绝该如何的应对全然用不上了。
“姑娘,如今战事未平,哪有人这般有空三日来一回这儿呢?还是姑娘快些收拾了行李与我们一同去营地。”成石在旁正义凛然地插了一嘴。
但这嘴不如不插,成林瞪了他一眼,瞧他说的这话,若这般的话,那他们几人在这小院又算什么?
云湘却是打定了主意,不理会这两呆瓜,缓缓起身,语气温柔却坚持道:“每三日你们送一回脏衣过来,大爷救命之恩,我自是要报……”
“咚——!”
忽的只听一声闷打之声,云湘怔了一下,缓缓闭上眼睛往下倒去。
成林和成石俱是目瞪口呆,看着悄然出现在云湘身后高举蒲扇大手来了一击凶悍手刀的憨然火头军,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火头军似乎察觉到自已做错了事,讪讪道:“俺也是想快些回营地……”
成林真是瞧不出那憨货竟是有这般破釜沉舟般的勇气,他总算明白大爷派此人来这儿烧饭的原因。
这真是个贼大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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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林三人将云湘一介女子就这般带回营地自是不行的,路过镇子上一处成衣铺时,成林花了点银子,便叫那女掌柜替云湘换了一身细布男衣,更是请她备了些里面穿的女子衣物,并几身男装。
如此这般,马车驶到营地。
成林面容再看着木讷,亦是这三人中最灵慧之人,云湘这般自然是不便由他们抱着或是背着进入营地,叫成石看着马车,便进营地去寻陆钧山。
陆钧山很快出来,穿着一身军中穿的短打,宽肩细腰,高大俊挺的人此刻面容不善,他臂弯里挂着件大氅,威风凛凛。
成石和那大头兵竟是不约而同低下了头,颇为心虚。
陆钧山到了近前,没看那两个憨货,一把撩开马车帘子,见那可恶小妇正倚靠在马车里昏睡着,抿了唇探身进去,便将人抱了出来,再拿了大氅随意一裹,那动作多少有几分粗鲁。
所幸云湘昏睡着,察觉不出来,很是乖顺地窝在他怀里。
此时正是营地里练兵之时,路上没人,陆钧山将她抱进屋里,便要将她径自摔向那张军中的狭窄小榻,可手抬起时,却咬着牙忍住了,弯腰将她轻轻放下。
他坐在床沿口,凤眼瞪了她会儿,见她面色红润,显见这些时日没有他过得极好。
陆钧山想到便心里又是一顿闷气,再不能看着这没有心肠的可恨小妇再这样安然昏睡,抬手就去捏她脸把她弄醒。
脸颊上一阵痛意,云湘清醒过来,睁开眼,便见那霸道男人大马金刀坐在旁边,布满血丝的凤目灼灼瞪着她,晒成古铜的肌肤,下巴上青色胡茬乱冒,誓要将她活吞了般的修罗气势。
“爷让你来这儿是酣睡的么?快些起来替爷将那些脏衣都洗了去!”陆钧山恶狠狠松开她的脸儿道。
云湘皱了下眉,这会儿后脖那儿还酸麻着,抿了唇伸手摸了摸,并未立刻理会他的话,却是缓缓坐起身来,低头看到自已衣物被换了,怔了怔,却也没有太多意外,只不知是谁换的?
陆钧山看着这小妇发髻微乱,几缕发丝从脸侧散落下来,雪一样白的脸上露出柔弱来,抿了抿唇,却是硬起心肠,拉着她从榻上起来。
云湘被那蒲扇大手的一记手刀弄得头晕目眩,又冷不丁被拽下榻,没站稳身体,一下朝着陆钧山怀里倒去,双手也不自觉抓稳他腰侧衣服稳住身形。
陆钧山腰腹肌肉一紧,绷紧了脸冷笑:“不是对爷无意么,现在投怀送抱算什么?爷是你能随便抱的人吗?”
话虽这么说,察觉到云湘身体在往下滑,手却下意识按住她腰背,将她稳在怀里。
云湘闭了闭眼,缓了会儿才是缓过来,想从陆钧山怀里离开,却发现被禁锢得厉害,她默然一瞬,终究不想和他吵架,有种无可奈何的无力感,何况在军营之中也不适合,懒得再多纠缠,只问道:“大爷,脏衣在哪儿,我去洗。”
竟是不理会他方才说的话,认命般让去洗衣便要去洗衣。陆钧山浑身肌肉都紧绷着,听到这小妇轻柔的好似什么都没发生的语气,又生恼意,一下松开她,转身往桌案那儿走去。
“那一对水润大眼是摆设么,自已没瞧见么?”
云湘抬头,视线里先看到的是他宽阔精健的背影,穿着身短打,比起从前的华美,衬出几分粗悍,他转过身来在桌案前坐下,一双凤眼直勾勾看来,冷冷的,看起来对她已经无甚情意。
如此甚好,对她的兴趣没了,等他折腾过了,该是一切结束了。
她垂下目光,恰好也看到了堆在桌案旁的一堆脏衣,自觉起身走过去抱起。
衣服不知是放了几日,男人汗酸气裹着些血气扑面而来,她也不再看陆钧山,转身往营帐外去。
成石守在外边,见她这么快就抱着脏衣出来,有些意外。
“去何处洗衣?”云湘轻声问。
成石忍不住从撩开的帘子缝隙里往里瞧了一眼,隐约看到大爷坐在书案后,高大身形如山,昏暗间,神情晦暗不清,他踌躇了一会儿,不见大爷出声,才是对云湘道:“前面有一处湖泊,平日大家都去那儿洗衣擦身,我带姑娘去。”
云湘点头,跟着成石绕开了营帐要地,往他说的湖泊走。
陆钧山看着云湘只留给他一道背影,如此毫无留恋地离开,抿紧了唇,肌肉绷紧了,一把将手里的兵书摔在桌上,身上伤口又崩裂开,纱布里洇出血来,他却不想管。
哪个还管他如今身上可有伤呢,竟是没瞧一眼!
云湘去了那处湖泊,是被成石带着去了处人少安静的地方,到了地方他也不走,将一路帮着搬的木桶和皂角放在一旁,便走在几步外守着。
如今已经深秋,西北的天比起南方冷得多,拿起衣服浸入水中时,云湘两只手便感觉刺骨的寒意,但她垂着眼睛没吭一声,取了皂角来,轻轻揉着衣服。
有小兵偶然路过,成石便道是大爷请来的洗衣仆从,如此解释一番。
傍晚时,云湘才洗完衣服回了来,衣服晾晒在外边营帐外拉起的绳索上,做完这一切,她平静地问成石:“不知我晚上睡在哪儿?”
“杵在外面做什么,还不快进来!”里头陆钧山冷冰冰的声儿传出来,直接打断了云湘的话。
成石一听就知道大爷时刻关注着外边,忙闭嘴不答云湘的话,一副老实木讷还请她快些进去抚慰里面那尊凶神的可怜相。
第121章 云湘发脾气前夕
这说的自然不可能是成石,云湘也是有自知之明,掀起厚重的牛皮帐帘,走了进去。
营帐内,桌案上摆着些饭食。
云湘走了过去,只是不知她进来是做什么的,只安静在桌案旁站定。
陆钧山一路冷眼瞧着这小妇低眉垂首走进来,也果真不和别院里那般柔婉贴近,只木头桩子一般杵在旁边,也不看他,自然又是一顿闷气,他当然不能看着她这般视自已如无物,便指着饭菜道,恶声恶气道:“还不快给爷布菜?”
云湘看着一共两个菜,一碗炖肉,一条红烧鱼,不知这有甚可布菜,却没吭声,拿起筷子,夹了块肥瘦得当的肉直接放到饭上,毕竟这儿没有多余的碗碟。
陆钧山却挑剔那肉太肥,非要她剔除了肥肉,云湘照办不误。
但陆钧山却盯着她被冻得青白的柔细手指看了会儿,自然知晓如今天冷,她的手指被湖水冻得冰寒,抿紧了唇,又指着那鱼要她剔除鱼刺,等云湘将一条鱼肉都漂漂亮亮剔除下来,他却也不吃,喊着营帐内闷热,让她在旁扇风。
如今这天,西北只有冷,哪里会热,云湘自然看得出来这男人在发泄着心中气愤故意折腾自已,她也不与他着恼,神色平和地拿手替他扇风。
也不知这小妇抹了什么香膏,凑得近了,身上便有浅淡香气随风飘来,陆钧山的心渐渐安宁下来,凤眼抬起直勾勾看着她,试图要从那张脸上瞧出一点恼意来,但竟是瞧不出半点儿来,很是无所谓的模样。
陆钧山忽的没了胃口,放下碗筷,那总是蓄满情绪的声音这会儿清清冷冷的,“都赏了你吃。”
说罢,便拿了本兵书在手里看。
云湘抬头看他一眼,他俊脸冷肃,往常那恨不得吞吃了她的修罗虎狼此刻却成了一块寒冰,她垂下眼睛。
她其实也没什么胃口吃饭。
但她还是端起了碗,拨开了陆钧山吃过的那一块,慢吞吞吃了起来,剔了骨的鱼肉也都进了她肚腹。
陆钧山冷眼瞧着她嫌弃地将他吃过的那一块拨开,心中又是翻涌着情绪,捏着兵书的手指紧了紧。
云湘胃口不大,吃了一小半便停了下来,她抬头看向陆钧山,目光迟疑,但那霸道男人此刻一双凤眼被书中内容迷了去,自是不屑看她一眼,她便放下了碗筷,打算把剩菜端出去。
“军中粮食紧张,今年又是旱年,哪个能容得了你这般浪费?”陆钧山仿佛头顶长了眼睛般,她一动,他便冷哼一声,一双凤眼抬起看她。
云湘被他的话说得面红耳赤,本就不善吵架,此刻他又站在道德制高点抨击,一时说不出话来,踌躇着要端起碗来强迫自已吃。
陆钧山却放下兵书,重新拿起碗筷,却是动作利落地扫荡了云湘吃剩下的饭食。
不知是否在军中待久了的缘故,他食饭的动作显得粗狂许多,云湘看着他将自已吃过的都吃完,一时心中情绪复杂,这人也真是爱惜粮食呢。
“成石。”陆钧山抿了唇道了声,也不看她,朝外喊了声。
成石忙不迭进来,低头端起空碗出去,顺便将今天需要更换的药和纱布放在桌案上。
陆钧山低头继续看兵书,云湘安静陪了会儿,外边天色渐渐暗沉,她又找了火折子点了灯来,云湘见他没有换药的意思,看着他衣衫上洇出的血,终于还是忍不住出了声,“大爷,先换药吧。”
她有些看不过眼他身上的伤,毕竟他防守着西北。
陆钧山似笑非笑地抬起头,凤眼幽深,俊美的脸儿却是黑着的,“爷等了你半天,总算等到你这块朽木开口,真是不容易呢。”
云湘:“……”
他朝外又喊了声成石,成石应了声,不多时便搬了个木桶进来,里头是冒着气的热水。
陆钧山放下兵书,站了起来,朝冒着蒸腾热气的浴桶走去,其实军营之中何须这般矫情,往常他都是脱了衣与一众兵土一道去那湖里冲洗,只是他今晚必要那小妇围着他转,伺候了吃还要伺候他沐浴,只将目光都放在他身上。
他背对着云湘,径自脱了衣,又将沾了血的绷带解下丢在一旁,露出布满狰狞伤口的精壮身躯。𝚇l
云湘已是见识过这男人脱衣后的模样,并不受这旖旎氛围影响,只将目光专注在他脊背上的伤口,不用他多说,便心中叹了口气几步上前,“大爷的伤口,还是不要多碰水。”
她终于开了口,声音柔和,不知是否是陆钧山的错觉,仿佛听出了一点怜惜他的味道。
陆钧山抿紧了唇,却是冷声冷气就道:“替爷擦身就是,哪里那般多话!”
云湘为着西北百姓着想,还是闭了嘴,动作轻柔替他擦洗,本以为他必要挑三拣四,或是情绪上来扯了她入浴桶调弄一番。
却是没有,只是一双凤眼看着她,道:“难不成你沐浴时只洗了上面却顾不得下方?”
云湘虽然与在榻上什么都做过了,但此时还是有些窘迫,只垂了眼睛,撩起袖子,手深入水中,估摸着搓洗一番,只是她的脸越来越红,抬头又去看陆钧山,他却眯着凤眼抿着唇看她,眼里冷冷清清,与那火热的身躯截然不同。
她又垂下眼睛,只当报恩。
陆钧山冷眼看着这小妇面色酡红羞赧的模样,硬是忍住了将她按进捅中狠狠弄的炽火。
一番折腾,云湘的衣衫也沾湿了,静谧营帐里尽是男人渐粗的呼吸声。
一时之间竟是不知折磨的是谁。
陆钧山起身后,又指使云湘替他擦头发,替他上药,穿衣,让她围着自已团团转,入眼之内只看得到自已。
收拾好地上的水迹,云湘想要出去一趟,陆钧山凤眼盯着她却道:“今晚你就在这里守着爷,哪里也不能去。”
云湘皱了下眉,柔婉如水的脸上似乎没太多情绪起伏。
陆钧山盯着她,倏地笑了一声,道:“家中长辈为爷择选了一门亲事,却是叫爷不知如何安置你了,你如何想呢?”
“祝爷得了美人,日后长长久久欢喜。”云湘语气柔和而平静,声音很轻,抬眼朝他看去。
陆钧山忍着胸口闷火,却道:“你不问问是谁?”
云湘不想问,摇了摇头,她只低着声音道:“大爷,我想出去一趟。”
陆钧山见了,俊美的脸儿越发难看,忍了忍,终于忍不住,翻身起来,扯过云湘将她压在身下,狠狠在那抿紧的唇上咬了一口。
云湘一直隐忍着,却忽然觉得有无那张卖身契,竟是没甚太大差别,依旧是陆钧山想要她如何便如何,这霸道又强横的男人根本也不会顾及她的意愿,一时又有些茫然,觉得自已折腾一番,竟是倒退回去,是否一早便随波逐流做妾做通房,如这世间艰难女子一样最是省事?毕竟旁人都说陆钧山待她好,成林成石元朱那些个丫鬟们这么认为,许家婶子虽是向着她,可话里同样觉得跟了他就好。或许她一辈子对他伪装柔顺爱意最省心,不,或许用不着一辈子,他那样的人又岂会长情?
小腹憋痛,心中万般情绪忽然上来,她的眼眶难免渐渐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