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芳院的丫鬟黄杏赶忙上前搀扶她,也不多话,扶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替她梳头。
黄杏的性子沉稳,是陆钧山特地挑出来到云湘身边伺候的,梳头梳得也好,很快就给云湘梳了个简单大方的发髻,簪了根玉簪。
陆钧山进来时,见她打扮得这般素净,立刻觉得可以再妖艳一点,今天是个值得喜庆的日子,但仔细看看,却又觉得那玉簪恰到好处的润泽,正是配这小妇今日很是精气神十足的娇艳的脸色。
他这会儿倒是不后悔昨晚上最后的决定……这小妇若是现在有孕,倒是又要叫他做上十月苦行僧!
云湘从梳妆台前起身,本是黄杏搀扶,但陆钧山让她下去,亲自揽着云湘的腰到桌旁。
桌上饭食已是都端了上来,很是丰厚,清淡或是重口味都有,想吃什么便吃什么,怎么也能满足了口舌之欲!
云湘知道这男人在讨好自已,垂着眼睛,调羹慢吞吞地舀了只虾仁云吞吃下。
混乱的脑子到现在还不是很清楚,只当昨晚上是男女偶尔的放纵了,下意识回避思考这段关系。𝙓|
她不知道自已心里还有什么心结,只是还不愿就这样。
“母亲那儿有事寻你,一会儿是爷陪着你去,还是你自已去?”陆钧山给云湘夹了不少合她口味的,一边叫她多吃点,一边又自然地说道。
云湘不排斥和大太太见面,点了下头,“我自已去便可。”
陆钧山却说:“还是爷与你一道去,母亲说的大概是太后寿辰一事,爷也正好听一听。”
对于这事,云湘还是有几分认真的,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此时已是下午未时半了,用过饭,正好还处于午休之时,云湘便又休息了会儿,才是和陆钧山往大太太那儿去。
因着腿脚酸软,陆钧山便说:“要不爷叫人抬了软轿来?”
云湘没搭理他,自顾自往前走,她脸皮还没他厚,甚至因为昨天和他同床共枕那般有些尴尬。
陆钧山却是知道这小妇是有些倔强的,这种小事倒也随了她去,只站在旁边跟着她慢吞吞地走,搀扶着她那软腰。
等两人快走到大太太那儿时,却见林婉月的大丫鬟喜翠慌里慌张地跑过来。
谁都知道林婉月如今正是紧要关头,见她的丫鬟这般慌张,自然是连陆钧山都拧了眉头叫住她:“如何这般慌慌张张?”
“大爷,咱们二奶奶发动了!还请大爷去请个擅妇人科的太医来!”喜翠性子沉稳,这会儿虽是慌张无措,但话还能说清。
妇人生子一般都由几个稳婆照料,府中早有稳婆待着了,怎要直接请了太医来?
他却是没多问,身为大伯子,有些问题少有不便,先立刻叫成林拿了拜帖去太医院请太医来,并赶紧把出门拜访老师的陆清泽叫回来。
云湘却也看出了陆钧山的担忧,柔声问道:“二奶奶如今如何了?”
喜翠看了一眼如今比她高了一等的云湘,掩下心头心神,平静了语气道:“二奶奶尚可,多谢戚姑娘关心。”
这般关系尴尬,云湘也不便多说了,陆钧山拧了眉,对这喜翠态度自然不喜,但碍于如今情况,倒也没有苛责什么,只冷下脸来看了她一眼。
喜翠被大爷的眼神看得又心慌自已方才的胆大,只仗着二奶奶之事赶忙进了大太太屋里。
大太太刚午睡起来,听闻二儿媳发动了,一下起身:“快去把老参带上!”
原本这就迟了好些天了,大太太也是担忧着,若不是两日前大夫来看过无碍,她早就吃不好睡不好了,此刻听闻发动了,急得不行。
云湘和陆钧山正好也在这儿,一道就过去了。
只陆钧山在外院等着,不便进去,云湘则跟着大太太进去。
林婉月已经进了布置好的产室,一声声痛苦嚎叫传来,也有丫鬟端着血水出来,云湘头一回看这场面,又是古代生子画面,这儿医疗水平自比不上现代,多少有些被吓到。
那血水都是泛着黑色。
“二奶奶用点力!”稳婆在里面也鼓着劲。
林婉月叫声痛苦。
大太太赶忙叫人拿了老参进去,心里焦灼得来回走着。
府中所有注意力都在林婉月那儿时,郑七娘却是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了,不多时,后门那儿两个穿着不起眼的小丫鬟离了府。
第175章 陆钧山温声道:“可是吓到你了?””
林婉月难产了。
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来,空气里都洋溢着血腥气,产室里嚎叫的声音也一声凄惨过一声,且还渐渐弱了下来,喜翠慌里慌张地跑出来,满头的汗,问:“太太,大夫可曾来了?”
这时稳婆又从屋里冒出声来,喊着:“奶奶醒醒!快给奶奶喂人参!大夫来了没?”
屋里显然是有些慌乱。
大太太让周妈妈赶紧出去看看大夫来了没,脸上担忧得不行。
别说大太太了,就是云湘也被吓得不轻,心里也是为林婉月捏了一把汗。
正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回过头去,见是二爷拉着大夫的手气喘吁吁跑进来。
陆清泽听说妻子今日发动了,赶紧骑了马回来,倒是巧了,在门口遇到了被大哥请回来的太医,忙不敢耽误时间,拉着太医就往妻子这会儿跑。
此刻太医来了,这种紧要关头是顾不上男女大防的,太医净了手就被请了进去。
“母亲,婉月如何了?”陆清泽这会儿平息了一会儿气息,赶紧问道。
大太太脸色有些白,“你媳妇生得艰难。”
话音落下,又有丫鬟从屋里端出一盆血水来。
陆清泽一个书生,平日虽每日也锻炼强身健体不算文弱,但是哪里见过这般场景,当时也被吓得脸色发白,温润的脸上透着惊惧,一时说不出话话来。
此时此刻竟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祈祷菩萨保佑!
产室内,林婉月的脸上满是汗水,已是透出青白之色,她疼得说不出话来,但咬着嘴里的人参坚持着。
稳婆却是看着她裙下,脸色很是不大好,却不敢说什么,只叫林婉月攒着力气,深呼吸再吐气用劲。
太医给林婉月把脉,眉头紧锁,显然十分沉肃,他再细细问了稳婆产妇如今的情形,稳婆赶紧就说了,说完就和太医对视了一眼,各自心里就有点数。
因着想着直接和产妇说未免太过残忍,太医还是亲自出去了一趟。
外头大太太见太医神色凝重地出来,赶忙上前,“张太医,如今里头情况如何了?”
太医姓张,名张潜,大太太已从二儿这儿知道这是如今太医院最好的妇科圣手。
张太医叹了口气,低声就把产妇情况说了:“方才我为府中奶奶把脉,只把出一条脉搏跳动,那腹中胎儿已是没了气息,胎死腹中,且瞧着不是刚没,是没了有起码一两日了。”
这话一出,其他几人都是骇然。
陆清泽忙道:“两日前请大夫来瞧时,孩子还有动静呢!”
张太医细细问了,十分可惜道:“孩子本就是离预期落地的时候晚了这么些时候,就算未曾发动,应当早日喝了催产之药把孩子生下。”
这话一出,大太太和陆清泽自是懊悔万分,陆清泽自是想起来林婉月慈爱抚摸肚子不肯吃催产药一事,一定要等瓜熟蒂落,他问过大夫无碍便也随了她去,只他也疑虑怎么昨日大夫没来诊脉?但此时只能按下不表。
“如今死胎必须尽早生下,未免拖累了产妇身体。”张太医又如此说道,便算作是通知了陆清泽和大太太一声。
即便再痛心,此时只能点头。
张太医进去,便叫稳婆保了大人,尽快将死胎排出。
原本产妇出血就有些多,且那血还泛着黑色,很是不好了,稳婆心里也不安着,听到太医这么说,心里有数了。
可林婉月听闻太医的话后,却是反应激烈,捂住肚子,眼睛通红喊道:“我的孩子好好的在我肚里,怎么会死了?休要胡说,我定是要好好生下他的!”
说罢,因着担心稳婆和太医对腹中胎儿不利,竟是不愿他们碰触,挣扎起来。
里头的动静也传到了外面。
陆清泽为夫为父,此时只能他上前,隔着帘子对里面的妻子道:“婉月,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你须得保重身子。”
林婉月一听丈夫也不要孩子了,一下尖叫起来,挣扎得厉害,下边出血也就厉害起来,稳婆叫着丫鬟将她按住,但还不忘请示外边的陆清泽。
陆清泽咬咬牙,叫稳婆尽快想办法把胎儿排出!
喜翠和紫蝶并几个婆子按住了林婉月,方便稳婆动作。
如此又过了一刻钟,稳婆总算把那死胎弄下来,林婉月撕心裂肺的喊叫:“把孩子给我,把孩子给我!”
稳婆将那浑身青紫已是有些味的孩子包好了还是拿给林婉月看了。
林婉月看一眼,哭得就更厉害了一些,又问孩子是男是女,稳婆便如实以告是个男胎。
这一听,林婉月立刻嚎哭得不成样,嘶喊着有人要害她孩子,情绪激动,下身出血也厉害,稳婆赶紧叫了太医。
太医见产妇这般激动,赶紧扎针止血, 又叫人把早就备好的汤药灌进去,如此好一顿收拾,林婉月的情况才遏制住。
只这一番折腾下来,她面白如纸,身体虚弱得厉害。
外面大太太看到那抱出来的青黑男胎直接哭出了声,就是陆清泽都是眼眶含泪。
云湘从林婉月那儿出来时,也是出了一身虚汗,被这生孩子九死一生的场景多少吓到了些。
陆钧山就等在外面,林婉月生产时的凶险以及腹死胎中的惨况他都知晓,不由也拧紧了眉,见云湘一直没出来,都忍不住要进去找她,这会儿见她慢吞吞地出来,且脸色看着也有些苍白的样子,忙迎上去牵住她的手。
在外面站了这般久,那小妇的手摸着冰冰凉,一点热意都没有。
陆钧山握紧了她的手在掌心里揉捏着,见她这样,想到这小妇许是第一回见人生产,又这般凄惨,腹死胎中,心里软了下来,温声道:“可是吓到你了?”
云湘抬头看他,没做声,却是想起那青黑的死胎,也是身体一冷,忍不住靠近了点陆钧山。
这霸道男人的身体总是很温热的,这样冷的冬天靠近了总是很温暖。
陆钧山料想她也是被吓到了,又见她难得温顺的姿态,便揽了她肩膀,也无所谓还有下人在四周,举止亲昵,“妇人生子确是九死一生,爷瞧着你身子骨爷需得再补一补,壮实些更好,将来生产才不会这般辛苦,日后莫要再挑食,羊肉最补,该是多吃……”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这小妇忽然推开了去。
第176章 他日他若无情便当他是个屁。
却说陆家大爷虽是女人堆里风流过来的人,但向来是妇人讨好他,除了云湘外,从未有人需要他弯了腰去迁就讨好,横竖对陆家大爷来说,有的是女人争抢着蜂拥上来。
因着这关系,他虽被陈启文点拨过那伏低做小的窍门,但是对于哄妇人高兴这一道来说,还是个青头小子,全然不得其要。
正如此刻,云湘本就被林婉月生产时的境况吓得心神不宁,他还说什么让她多吃点以后生起来不费劲之类的话,烦都烦死了,心里不仅没生出熨帖来,还觉得无比聒噪烦人。
云湘面无表情往前走,哪个要给他生孩子, 白日做梦美得很!
陆钧山正是以一腔昂扬八尺男儿的柔情蜜意待那小妇,自觉真是万般体贴都给了她,结果刚才话还说得好好的,这小妇就一把推开了他,又是这般冷面冷心的模样。
他心头万分不解, 皱了眉追上去问道:“你这又是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