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天说着话猛地推开门,高勋没在房间里,床上的老人半个身子耷拉在床外,一动也不动。
她吓了一跳,刚想扑上去查看情况,又皱眉退开一步,作为法医,只从胳膊的僵直程度和肤色,已经能确定床上的人失去所有生命体征,急救也没用了!
许天没带搭档,一个人在高勋家里,动手查看就会留下一堆指纹,实在不明智。
她还是谨慎地过去在鼻端试了呼吸,确实死得不能再死了。看现场情况应该是用枕头把人捂死的,死者在窒息时挣扎成坐姿,失去凶手的支撑后,上半身摔下来。
从时间上推测,死亡时间应该在高勋从书房离开前后,可现在高勋不在,陈晓兰中枪,她很可能被当作嫌疑人。
许天有些犯难,陈晓兰不知道是被洗脑还是真变坏了,这时只会喊疼,到时候肯定也不会替她作证。
她干脆跑到大门口,高声朝楼道里喊:“有人吗?302有点事想请人帮忙。”
没人应声,她直接走到隔壁敲门,怕邻居都去上班了,敲门时她还朝楼下喊了两声,哪想到隔壁很快开门,就像有人一直躲在门后偷听八卦一样。
开门的是位看起来五六十岁的大叔。
“你是302的?”他问。
许天把证件掏出来,认真道:“302出了点事,麻烦您去楼下公用电话亭帮我报警。”
这位大叔倒是个热心肠,他探头看了许天的证件,惊讶地看着她:“是不是李大妈出事了?自从她瘫痪了,一直没见她出来过。她儿子小高呢?姑娘,你是警察,怎么还叫我报警啊?”
许天无奈道:“事情有点复杂,麻烦您打这个电话,报上302的地址,请他们赶快来支援,越快越好。”
大叔见她很急,倒没再多问,“行,我这就去!”
许天看着他匆匆下楼,这才回到高勋家,她把陈晓兰从地上拉起来,按坐在沙发上。
陈晓兰疼得脸色苍白,却狠狠瞪着她,“你要抓就抓,不要侮辱人。”
“侮辱人?”许天轻笑,“难不成我把头送到你刀下,才叫尊重你?晓兰,你不是这样的人啊,你能耐得住山区的艰苦和无聊,怎么可能被轻易洗脑,甚至举刀杀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晓兰看着手上的伤,似乎也有些不可思议,但她还是道:“谁被洗脑了?是我太蠢,差点被你骗了!”
许天心中一动,她叹口气,诚恳道:“晓兰,我最近脑子不太好使,丢失了一段记忆,麻烦你跟我说说,我怎么骗你了。”
陈晓兰姿势别扭地蜷缩在沙发上,斜眼看着许天,“丢失记忆?你骗鬼呢?”
许天干脆冷笑:“对啊,不是骗了你吗?”
陈晓兰气愤道:“安然的死明明跟你有关,你却跟我说你怀疑高教授,害得我差点写举报信举报他!你居心何在!”
许天皱眉,难道是原主跟她说的?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的?我怎么不记得最近见过你?”
“无耻,你居然不认了?拍毕业照那天,你跑到宿舍楼顶,我也去了,咱们聊起安然,你说你怀疑高勋,你还说你发现高勋跟肖老师好像有别的关系,我被你的推测吓了一跳,想查清楚,就去跟踪他们,还真发现肖老师跟高勋见面。”
陈晓兰越说越气,“我当时就想举报他们,还好没冲动,高教授说肖老师有精神病,他只是帮她保密治疗。肖老师感激他,一直帮着他照顾家里老人,这么正常的事看在你眼里,就变成了龌龊关系?”
许天都听笑了,“他说什么你就信了?甚至被他洗脑,觉得是我害了安然?好吧,那你说说,我怎么害的她。”
“不止你,是你跟小陶小雨!你们欺负安然,才让她寻了死,要不然她也不会摔在你们面前,这就是安然对你们的报复!”
许天无奈道:“李美月已经承认在安然坠楼前给她下了药,肖老师也承认是她把安然推下楼的。当时我们正要回宿舍,正好走到楼下,这都能当证据?那你四年前怎么不质疑呢?非要等到高勋告诉你真相?”
陈晓兰冷哼一声:“我知道安然死了,直接吓傻了,不是只有你们三个害怕,我根本没办法想太多,还是最近高教授帮我回忆起这些事,还帮我分析了你们四个!”
“哦?他是怎么分析的?”许天好奇地问。
“他说这里边最狠的就是你,小雨跟小陶很单纯,还说李美月似乎隐瞒了什么,应该跟安然关系没那么好。”
许天笑了,“李美月倒是分析对了,不过居然说我最狠?那他肯定跟你说了我怎么个狠劲了,说说吧。”
“你骂过安然,你瞧不起她!还带头孤立她!许天,这事宿舍的人都知道,你别想抵赖。”
许天摊摊手:“好吧,这就是我的狠了?”
陈晓兰皱眉,“总之你们三个才是害死安然的罪魁祸首!”
许天一愣,她的眼神跟语气,怎么看都像在推卸责任,难道说安然的死也跟她有关系?可不对啊,药是李美月下的,人是肖老师推的,怎么会跟陈晓兰有关?
“找了三个替罪羊,你就安全了?陈晓兰,你对安然做了什么?”
陈晓兰瞪着眼睛,在沙发上乱扭,她语气急促:“你乱说什么?我能对她做什么?”
“你做了对不起安然的事,对她很愧疚对吗?那你更应该冷静一点,查清楚事情真相,而不是对高勋偏听偏信。”
“我没有,高勋说得有道理我才会听!”
许天俯身解开她脚上的桌布,让她坐正,又找了干净的毛巾来包裹她手上的伤,“晓兰,该清醒了,高勋说的话道理在哪儿?我都告诉你真相了,李美月和肖老师也都认罪了,你还在这里质疑我跟小陶小雨?你不觉得你的思维很偏执吗?”
“高教授也说我有点偏执。”陈晓兰没有抗拒许天的身体接触,她眉头紧皱,眼神有些迷茫,“可他说你们三个才是罪魁祸首,要不是你们三个排挤安然……”
“没人排挤她,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倒是你对她到底做了什么?”
陈晓兰眼里有泪花在闪,但还是倔强地说:“我没做什么!”
许天叹口气,“真该让你见见李美月,她没想害死安然,而且下完药就后悔了,一直活在愧疚中,直到她说出真相时,才得以解脱。”
陈晓兰眼泪唰的下来了,“我……”
她哽咽起来,许天轻抚着她的背,“你去山区支教是为了赎罪吗?可安然的死跟你并无直接关系啊!”
“有的有的!”陈晓兰哭道,“我向肖老师举报了安然,说她跟校外人员同居,我还跟安然说,迟早要把她赶出宿舍,她说我想逼死她,第二天她就跳楼了!”
陈晓兰哭得痛不欲生,许天心中也有些难过。
四年前,宿舍里的六个女孩在刚入学时,大概也想过相亲相爱,从此做好舍友好朋友吧,可惜造化弄人,最终分崩离析,一死五伤。
大家的伤都在心里,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发酵,越久越痛!
她叹息一声,“晓兰,这不是你的错,安然从没想过自杀,她是被人约到楼顶的,肖老师已经承认推她下楼!”
“真是肖老师干的?我当初向她举报时,她叫我不要管了,也不要跟任何人说,怎么会是她呢?她真跟高教授在一起过?怎么可能?”
陈晓兰还是不信,但到底能听进去话了,许天慢慢跟她解释。
宁越赶到公安大院,还没等打听,就在门口碰到了高勋,只见他左手拎着一兜子熟食,右手拎着两瓶洋酒,很居家很悠哉地溜达着。
高勋这样子都让宁越怀疑自己找错了地方。
但他还是打开车窗招呼道:“高教授,小许说去省厅找你了,你怎么在这儿?”
高勋似乎被他吓了一跳,等看到车里还有孙副队长,他笑着过来:“小许在我家呢,我们终于解开了误会,又有她一位同学在,我就说买点酒菜,在家里庆祝一下。走吧,一起去我家聚聚。”
孙副队长听得一脸呆滞,不明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宁越下车还要问,就见一个大叔匆匆朝高勋跑过来,“小高,有个女警察在你家呢,说是出事了,叫我帮她打电话!你赶紧回去看看吧。”
宁越心中一松,肯定是许天叫这位大叔帮忙打电话,这证明她没事!他还真怕高勋混不吝,被停职后恼羞成怒,再朝许天动手。
高勋像是受了惊吓,慌乱道:“啊?出什么事了?宁队,孙队,快点,跟我去看看。”
第219章 嫌疑人19
高勋家,许天听到门响,没有动身,只是静静等着。
高勋用钥匙打开门,一边跟宁越聊着一边往里走,看到她端坐在客厅沙发上,陈晓兰被捆着手坐在她旁边,他脸上的笑容突然僵硬。
许天却笑起来:“怎么?很意外吗?你是不是盼着看到我头上被砍数刀,毙命在你家书房里?”
宁越听到她的声音马上推开门口的高勋闯进来,见她没事,才彻底放心。虽然他急着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忍不住说:“小许,你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在分局审肖老师吗?谁让你单独出警的?”
许天自知理亏,忙说:“宁队,我不是出警,我只是来找高教授确认一些事情,没想到在这里碰到陈晓兰。”
陈晓兰此时一脸迷茫,她看看高勋又看了眼许天,似乎不知道该相信谁才好。
高勋已经恢复了从容淡定的样子,他笑道:“是啊,我觉得太巧了,就出去买些酒菜,想大家坐下来一起聊聊,哪想到居然碰到宁队和孙队。”
许天看着他冷笑:“你说要帮我找回记忆,结果跑出去买酒菜?高教授,你不会真以为自己能运筹帷幄,杀了人还能片叶不沾身吗?”
高勋还没说话,宁越已经怒了,他直呼其名:“许天,你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是想让他帮你催眠吗?”
许天无奈解释:“我只是想试试他,我带人来的话,他也不可能上钩啊!”
宁越更气了,“你这是以身试险,别人夸你几句,真以为自己能独当一面了吗?”
“宁队,等案子查完,我写检讨书,现在咱们先别纠结这事了行不行?”
宁越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可一想到她刚才说差点头被砍,毙命于此,也大概猜到了经过,怎能不后怕?
可高勋居然还是不疾不徐,他见许天等着他回答,居然无奈摊手:“抱歉啊,是我不对,但怎么说呢,有时候心理疏导未必有用,大家坐下来敞开聊聊天,把心结解开,才是最好的解药。”
“哦?那你妈妈被人用枕头捂死在她房间里,陈晓兰拿着菜刀追着我砍,也是你治疗的一环吗?”
高勋一愣,脸沉了下来,“你说什么?我妈怎么可能窒息,她好好的啊。”
宁越在一边听得皱眉,“人在哪儿?”
高勋把手里的东西一扔,匆忙走向老人卧室,许天把他拦在门外,“别急,等孙队找分局的人把痕迹都拍照取证后,才能进去。”
高勋站在门口,惊呼道:“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啊,许天,你看到我妈出事,怎么不知道送医院?现在居然还拦着我?”
“我发现时人已经死了,死亡时间就在你出门前后。”
“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杀了我妈?那可是我亲妈,许天,你是不是疯了?对我有偏见也别报复到老人身上。”
宁越马上道:“高勋,我看你才疯了?小许为什么要跑到你家来杀一个跟她毫无关系的老太太?”
孙副队长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跟着点头:“对啊!小许是法医,她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高勋靠墙深呼吸,似乎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悲痛的样子装得十分到位。
许天冷冷地看着他,“孙队说得没错,我可是法医,你想诬陷我,真是找错对象了。”
高勋捂着胸口,眼角含泪:“不是你还有谁?难不成是陈晓兰?可她一直帮我照顾我妈,怎么可能杀她?”
许天叹口气:“晓兰刚才跟我说了,人确实是她杀的,她还打算杀了我。她还说因为你妈瘫痪你才不得不留在省厅,其实你有更大的抱负。而我的罪过则是自己害死安然,还要把责任推到你头上,来调查你。晓兰觉得我们两个都是你的障碍,是欺负你的人,所以决定帮你扫清障碍。”
她眼睛紧紧盯着高勋:“你猜她这些念头都是打哪儿来的?”
“怎么可能?我从来没觉得我妈是累赘,更没打算对你做什么?晓兰她疯了吗?”
高勋眼神里的震惊真不像是装的,许天却早就不耐烦再看他演戏。
“高教授,你书房桌子里藏着的熏香是怎么回事?我说我怎么明明闻见了,你却说我出现幻觉!”
高勋皱眉:“什么熏香?许天,我妈死了,你没看到吗?你来我家做客,我妈死了,你居然坐在客厅无动于衷,现在还要跟我说什么熏香。”
许天听到他这话,就知道他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