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眼绝望,哀嚎一声:“警察同志,真是张猛把那个仙儿杀了吗?不可能啊,我家老张胆子小得很,在家里从来不敢大声跟我说话。”
许天在外边听得皱眉,原来是这么回事,她还以为是张猛那方面有问题,心理变态才杀人,哪想到居然是为了钱财?
可张猛刚才的反应也太激烈了,是受不了女人的贬低吗?
张猛听说老婆已经招了,冷笑一声:“她知道什么?愚昧无知的女人,整天就知道盯着我那点工资,多买包烟都要唠叨好几天。她能给你们招什么,她看见我杀人了吗?警察同志,实话跟你们说吧,我钱都花在烟酒上了,什么仙儿,其实是编了谎话哄她呢,我就是想看她为了我找女人的事气急败坏。看她像小丑一样跳脚我就觉得好笑。”
宁越盯着他眼睛:“看来仙儿的尸体你已经处理妥当了?不怕我们找到对吗?埋了?还是烧了?”
“我没见过,不知道!”张猛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底气,话越说越硬气,抵死不招。
嫌疑人不肯招供,工作难度大增。
宁越只好接着部署排查,得找到‘仙儿’的真实身份,绿营公园那边也得接着捞尸,还得把张猛家搜查一遍,再把张猛家到绿营公园这个范围里,适合埋尸的地方都搜查一遍。
许天也带着小李在约好的时间到了殡仪馆。
周州知道她有男朋友后,很明显没那么热情了,又见她带来个男同事,就更兴趣缺缺的样子,把钥匙给她,就摆摆手:“我还有事要忙,你们忙完了自己收拾好啊。”
许天没空在意他的态度,接过钥匙进了解剖室。
见小李戴鞋套的时候,犹犹豫豫地,她不由问:“你是第一次进解剖室?”
“嗯,去年有过一桩大案,请省城的法医来过一次,不过人家是个小组,根本用不着我。”小李抱怨着,“说实话啊,其实还不如让我跟着宁队长他们去捞尸呢,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分配的,硬把我按在法医处。”
等那具尸体推出来,他更一副反胃又害怕的样子。
许天看他那难受的劲儿,无奈道:“现在已经处理过,没什么味道,要是你昨天来,胆汁都得吐出来。这你都受不了,应该是心理作用,要真接受不了,就赶紧想办法调职,要想在法医处干,就赶紧调整好心态,首先别怕。我们在帮助受害者找到真相,这是很有意义的工作,他不会在意我们的冒犯。”
小李虽然有点怂,但不想被比自己小且比自己资历浅的女同志看扁,他努力装出不在乎的样子,“哈哈,我不是怕,就是不习惯,没事,需要我做什么你就说,我给你打下手。”
许天拿起准备好的工具,“我们要帮他消肿,尽量还原他的容貌,我指哪个工具你就递给我,一个污物瓶装满了,就换下一个。想吐就把东西放好后再去吐,不丢人。”
小李深吸一口气:“明白了,开始吧。”
两人刚准备好,周州突然又推门进来,他笑嘻嘻的,好像刚才那个冷脸的人不是他一样。
“许法医,需要拍照的吗?”
第10章 河底沉骨10
许天有些意外,这个周州刚才还一副拽拽的样子,变得也太快了,难道是被领导批评了?
除了这个可能,她也想不出其他原因,除非他人格分裂。
许天没明确回答,只说:“如果你忙的话,我们应付得过来。”
“不忙,不忙!”周州一边说着一边凑过来,毛手毛脚地就去揭盖尸布。
许天想还原面部,只把上边揭开了,见他如此,不由皱眉:“不用揭下边。”
“哦,我先帮你检查一遍,哈哈,放心,我懂规矩,你们弄你们的,我先检查一遍就帮你们拍照……”
许天皱眉看着他,他这样子不像来帮忙的,倒像是来找东西。
她一边拿起仪器在死者脸上找合适的位置,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周州。
小李以为周州是来添乱的,有些不高兴,但又在人家地盘上。
他正琢磨着怎么不着痕迹说他两句,就见许天突然放下手里的针管,大声道:“周哥,你找到什么了?”
不只小李吓了一跳,就是周州也吓得一哆嗦,他伸手把盖尸布弄好,憨笑着:“我就是检查一遍,没找什么啊。”
许天一直盯着他,虽然他站到了死者左腿边,跟她是对角线位置,她没看清他拿了什么,但只从动作和眼神,她很确定他从解剖床上捡起了什么东西。
这让她有些后悔,也许不该提前让殡仪馆这边准备,只是这也算是常规操作了。一具死尸而已,该取证的已经都取证了,也不怕污染或破坏,还能出什么事?
许天放下手里的东西,摘下手套朝周州走过去。
周州有一瞬间慌神,“许法医,你快忙吧,我这就帮你们拍照,别耽搁了,这可是大案子。”
他一边说着,手一边往裤兜里放,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原因,两次都没能把手插进裤兜里。
许天一个跨步到了他跟前,一把抓住他的右手,“周哥,什么东西啊?是死者身上的?那肯定跟案子有关系,赶紧给我看看。”
小李都吓傻了,他在法医处已经看见过照片,尸体不是裸的吗?周州还能拿什么?这殡仪馆的人也太恐怖了吧?
“没……”
周州还想辩解,许天已经按住了他手腕上的穴位,他啊了一声,手不由自主地松开。
此时他心里也更慌了,这当法医的就是邪门啊,她也没怎么用力啊。
许天看着他手里的东西皱眉,那是个薄薄小小的耳钉,没什么样式,但很明显是女性用的耳钉。
她看着周州心虚的样子,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她还是耐着性子问:“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昨天我已经把他全身都检查过一遍,这东西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哈哈,许法医,你别紧张,这玩意不是死者的,是我女朋友的。”
周州说着挣脱开许天的手,把东西捏住展示给他们看,“这是我在街上银摊给她打了一对耳钉,结果还没送出去,就丢了一个,我这不就过来找了吗?唉,你说我这毛手毛脚的,居然把东西掉到尸床上了,东西弄脏了没事,怕耽误你们的事啊,幸亏没碰到尸体,万幸啊。”
他好像大大松了口气,轻松地朝许天和小李笑着:“行了,没事。我帮你们拍照吧。”
许天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周哥,要是只我自己在这儿,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可我同事在呢,咱们得正规点。这东西找到了,也得走个程序,记录一下才行。”
她说着指指那只耳钉:“你是在哪儿买的?另一只呢?什么时候掉的?你女朋友知道吗?”
周州忙朝她拱手,哀求道:“许法医,不用那么麻烦了,咱们儿仨不是都在这儿吗?把事说清楚就行了。”
他又朝小李笑,“你说是吧。”
小李皱眉,把送女朋友的东西掉在解剖床上?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你新买的?还没来得及送的话应该有包装吧,怎么还一只一只地掉呢?”
许天笑了,看着周州,“对啊,另一只是在盒子里吗?再简陋的银摊也应该有包装吧,怎么就掉了一只。”
周州不耐烦起来:“我说你们没完了啊?谁工作不会出错?得饶人处且饶人,再说咱们又不是一个系统的,你们管得着我吗?我给你们解释是尊重你们。尸体没事,我给你们保存得好好的,你们约时间我也帮你们准备好了,还想怎样?”
他说完把耳钉装到裤兜里:“行了,忙你们的吧,我看你们也用不着我,我先走了,就当我没来过,以后见面好说话。”
“等一下。”许天冷冷道,“周哥,如果真是你不小心掉了东西,捡起来就行了,我们也不会多事。可我怕这东西不是你掉的。”
周州身子一僵,“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昨天或者今天早上有没有带不相干的人来过这里?”
“没有!”周州反应神速,眼睛却没看许天,只扫了眼解剖床上的死者。
许天叹口气:“周哥,我们现在好好说话,是在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如果你是带人来猎奇,那还好说,要是嫌疑人混进来销毁证据的话,你这可属于协助犯罪。”
“你吓唬谁呢?”
小李皱眉:“周州,小许可没吓唬你,这件案子是重案,市局很重视……”
“我们也很重视,这不是在配合你们吗?放心吧,我懂规矩,不可能带人来,再说这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谁敢看啊,你说是吧。”
周州说完就想走。
小李想拦他又怕起冲突。
许天站到死者脚边,揭开盖尸布,咦了一声:“这又是什么?周哥,你到底带谁来过?”
周州吓了一跳,忙走过来看,“又掉什么了?”
许天面无表情地说:“我没说掉什么啊,我是说有尸斑了啊!”
周州知道被她骗了,绷起脸来刚要狡辩,许天正色道:“周哥,对不起,你不能走,这事我们处理不了,我要报警。”
“报什么警啊?小许,咱们也算是朋友了吧,昨天我一看见你就觉得咱俩有缘分。”
他开始套近乎,许天没理他,拦住他不让走,又让小李去给宁越打电话。
周州马上变了脸:“就算我带人来过又有什么关系,朋友听说了好奇嘛,看一眼能怎么样?”
许天无奈道:“周哥,我刚才说的话,你一句也没听进去啊,万一有嫌疑人借机……”
“你放心好了,他们绝对不可能是嫌疑人,一个是我发小一个是我正在追的女朋友,昨天晚上我给他们讲鬼故事,把他们吓得不轻,非要看看巨人观是什么样,我这才领他们过来。”
等宁越到了,听到他这套说辞,不由皱眉:“你昨天不是想追许法医吗?你还说因为工作原因,你找不到对象,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女朋友?”
许天一愣,周州居然想追她?昨天是第一次见面吧,不是说八九十年代的人感情都很内敛吗?
周州见许天惊讶地看着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哈哈,就是怎么说呢?我见人家许法医有男朋友,就歇了心思,正好晚上我发小过生日,我们买了点啤酒说一块聚聚。那姑娘是我发小同事,居然不怕我,还缠着我讲殡仪馆的事,我就给他们说了这具尸体,他们就想看看,大晚上的不敢来,所以今天早上我就偷偷带他们进来看了眼。他们又怕又好奇,我正好要把尸体推过来,他们帮我推车,又问东问西,谁知道那姑娘把耳钉掉了。她刚才打电话让我看看是不是掉在我这儿了,我怕影响你们工作,就没明说。”
许天判断他说得应该大部分是真的,只是有些细节,恐怕没他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要是他们只是帮你推了车,耳钉怎么可能掉在解剖床上?”
宁越严肃起来:“周州,这事你得说清楚,不然我们得把你请到刑侦队,好好调查一番。”
周州忙道:“我们就是角色扮演来着,昨天喝酒的时候,我多嘴说碰到个女法医,还说女的当法医很少见。”
他看了眼许天:“他们就好奇嘛,我就揭开布给他们看,又说那开胸是怎么做的,然后那姑娘就说她要当女法医,假装给尸体解剖,我跟我发小给她当助手。”
宁越正忙着呢,他听完是气不打一处来,“周州,你这是为了追姑娘一点底线都没有啊,不帮忙也别添乱,搞什么啊!还角色扮演,当自己是明星吗?你们不会还拍照了吧?”
“没有没有!这个绝对没有。”周州刚才就是拿着相机进来的,找东西时,他把相机放到了门口架子上。
这时他身子不着痕迹地移动着,似乎想挡住相机。
胡东过去一把抢过来:“看来还真拍照了!”
许天十分无语,这几个人胆子也太大了,别管法医还是殡葬工作者,工作第一要务就是要给死者该有的尊重,真没听说哪个工作人员敢这么做。
殡仪馆的相机不是拍立得,是胶卷的,等洗出来发现这三个人真是一点忌讳都没有,居然跟死者合影,还比画人家头部大小。
解剖室里有白大褂,那位叫小冬的姑娘居然还给套上了,拿着工具像模像样地在尸体上比画着。
周州应该在拍照,他发小在给小冬递工具。
光裸浮肿又恐怖的尸体成了他们的大号玩具。
许天是真无法理解,虽然气味淡了,但不戴好口罩还是能闻到,再说巨人观不是单纯把尸体放大,是皮肉五官都变形,看完能做噩梦的那种。
这仨人,居然能玩得这么高兴?还跟尸体合影?也真是臭味相投!
周州本来以为把耳钉拿走就算完事了,结果事情败露,照片都被找到。他无法狡辩,狠狠瞪了许天一眼,唉声叹气道:“也没多大事,至于吗?”
殡仪馆这边也吓了一跳,领导都跑来询问怎么回事,一边道歉一边又换了人跟公安局做交接。
周州的发小跟小冬也被带到公安局接受问询,两人居然都觉得没多大事。都说只是好奇去看看,正好有相机就拍下来了。
许天没跟着回公安局,她跟小李用了三个小时才把死者脸部复原得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