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楼下等你。”
陆训看出来她意图,他温声应一声,紧抱她一下,掀开被子起了身。
时间紧急,两个人都没耽搁,匆匆忙穿好衣裳就往机场奔,一路上陆训车开得飞快。
凌晨五点多还不到六点,下雪天,外面街道一个人都没有,天空只亮起一抹麻白,车窗外是满目的雪,无声的静。
车里,黎菁坐在副驾驶上,车上空调打得足,热风呼呼的往外吹着,她却感觉不到一丝半点暖意,手脚冰冻过的僵凉。
以往她是最喜欢看落雪的人,这会儿完全没心思看,就和前两次做梦一样,那种如坠冰窟的感觉再次袭击了她,让她脑袋一团一团的炸开,眼前好像又看到了血,还有血泊里死不瞑目的黎承。
心头只剩无尽的慌。
陆训掌着方向盘看一眼路况,瞥见她反复揪捏已经掐出紫痕的手指尖,他伸手捞过她手用力握紧:“宝宝,你把你见到的场景再给我说一遍。”
他需要找出黎承出事的线索,这样也能让她分散下思绪,停止一个人胡思乱想下去。
黎菁偏头对上他视线,他黑眸幽深却温和给她安定感,她动了动涩干的喉咙,道:
“我没有梦见具体的,看到的画面就那一幕,三哥他……”
黎菁声音哽了下,她忍了忍:“三哥他浑身都是血倒在飞机过道中间,胸前插着一把刀,手里攥着一块儿手表。”
刀,手表。
“什么样的刀?手表呢?长什么样?你送的?”陆训立马问道。
飞机上检查得严,刀具一律不准带上飞机,但查验这块的人眼睛也没长透视,总有漏网之鱼。
“刀是一把弹簧钢刀,手表不是我送的,手表是一块黑色皮质表带很有质感的腕表。”
梦里的画面,有些地方模糊,有些地方却特别清晰,那块手表就像给了镜头特写一样,所有细节放大,黎菁印象也特别深刻,她仔细回想着:
“手表是银色表盘,好像是块国外牌子,我没见过这个牌子,不太确定,表盘上还刻着一圈小的时刻。”
“我看到的时候,时针分针指向的时间是九点,边上有个长方形的小方格,好像是显示日期的,上面沾了血,我看不清楚具体的,后面的数字确定是个零,前面花掉了,可能是二,也可能是三。”
黎菁倾向是三,今年大年三十,上面的日期时间是她三哥没有掉的时间,全家团圆的日子,他死了。
黎菁禁不住又红了眼,她偏头:“三哥他,他是死不瞑目的,他眼睛睁着眼白都鼓了起来……”
“老公,上面的时间是九点,我们来得及的是不是?”
她一双眼泪眼婆娑,充满希冀的望着他,陆训一颗心都揪紧了。
“嗯,来得及,我保证。”
最终,他对上她视线肯定的回她一声,脚下加了速。
从老洋楼到机场一般要四十分钟时间,陆训一路开飞车,六点二十分,他们就到了机场。
一到地方,黎菁就奔去了服务台问黎承那般飞机的起飞情况。
问的时候她心紧张得都快跳出来。
听到飞机先前因为大雪大雾延飞了四十分钟,飞机刚起飞,大概八点十分左右到,她眼前忽然一黑,人都站不稳了,陆训忙扶稳她。
“怎么会,怎么会已经起飞了呢!”
黎菁紧抓住陆训的手不可置信的喃喃,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滚。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黎菁手指抓紧陆训身上的大衣外套仰着脸,问道他。
“别急,我们……”
“是出了什么事吗?”
黎菁着急来机场,身上胡乱套了件深青色毛衣白色呢子大衣,披散的头发都没梳,一张脸哭过太多带着泪痕的红,叫人看着都能感觉到她身上透出的哀婉绝望,服务台的工作人员见她这样,不由问了句。
黎菁对上工作人员视线,想起什么,她立即张嘴:“飞机,飞机有……”
“没事,家里出了点事情,她想知道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黎菁想说飞机上有危险,让她们赶紧联系驾驶舱返航,陆训抬眼,迅速出了声。
他知道她要和工作人员说什么,但不能,不提工作人员只是个工作人员没有那个权限权利,就算有,他也不敢让她把话说出来。
黎承要救,他却不能看着她陷入危险,预知梦这个事情太反科学,一但被有心人发现,哪怕有申家黎家也保不住她。
“老婆,飞机已经起飞了,我们找个地方等三哥。”
陆训扶着她两只胳膊把她半揽进怀里,又凑向她耳边声音低轻和她道:“别急,相信我,我会有办法,嗯?”
黎菁仰脸看向他,她现在就好像深陷黑暗里的人看到一线曙光,最后却没抓住给它溜走了,只剩下满心的绝望,陆训却在这时候又给她支出一点光,她抓着他大衣衣摆的手紧了又紧,最终选择相信他。
她只有他可以信。
她顺从的跟着他去了等候大厅凳子上坐下。
这几年宁城的有钱人多起来,但也不是人人都会选择坐飞机,大年三十早上的机场更没几个人,陆训扶着黎菁坐下,看一眼周遭,他半蹲身在她面前低声和她道:“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你去哪儿?”黎菁看向他,鼻音微重。
“去做一点儿事。”陆训抬手轻轻抚了抚她哭红的面颊,指背给她拭了拭眼尾的泪。
“不哭,我保证,三哥不会有事。”
“你待在这里,什么也不要做,也不要给家里打电话,我会做好,所有事情都能办妥,相信我,有事打我电话知道吗?”
时间紧,陆训没有耽搁,他安抚叮嘱过她,把手里她的包给到她手里,不放心的看她一眼,大步往机场外去了。
黎承已经上飞机,除非发生重大事故飞机不会返航,他也没打算让飞机返航。
黎承死于近身毙命的弹簧刀,一个连续好些年兵王的人,近身搏斗可以称得上无敌手,谁能那么轻易杀害他,还是近身,一刀致命。
尤其他临死前手里还握着块不属于他的表,一个国外牌子。
这个事情怎么想怎么不对。
他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没有证据,他不能妄下定论,现在只能把现场搅乱,让黎承提高警觉。
她会做预知梦的事,他早在先前就通过特殊法子告诉给了黎承,他当时半信半疑,但杜长顺的事情出来,他已经信了百分之八十,经常私下里打电话问他,她有没有再做不好的梦,让他多注意,不要被人发现了。
这次他只要想办法把讯号传到他手里,对有经验有身手的黎承来说,避个生死关还是相对容易。
至于飞机是返航还是到达机场,只能取决黎承自己。
不过,如果他猜测没错的话,最迟八点半,她可以见到她想见的三哥。
陆训脚程快,脑子里把思路理清之际,他已经到停车地方开着车离开了机场。
车子开到离机场两公里外,换装打扮后他走进电话亭,拿出几枚硬币塞进投币式电话机里,拨了几通电话出去。
机场里,黎菁抱着膝盖上的包坐在凳子上,焦躁的一双紧紧盯着手腕上的时间,看着秒针一秒一秒嘀嗒走过,她体会到了什么叫度秒如年。
机场里偶尔会响起哪趟航班该检票登机的温馨播报,或者哪趟航班延迟飞的播报。
黎菁听着,眼睛控制不住的酸,眼里的泪往外滚着,没一会儿地面凝了一小滩水渍,差一点,她差一点就能阻止三哥上飞机了。
好一会儿,她从包包里拿出电话,她不知道陆训去做什么了,但她也知道这个事情不是那么好办。
或许应该告诉给家里,问问他们那边有没有什么办法,但她该怎么说呢?
家里人都在等三哥回去,大哥大嫂他们昨晚连夜做了年糕春卷这些出来,只等早上他们接到三哥回家吃年糕。
大年三十,她该怎么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抬手狠狠抓了把头发,她手指慢慢在大哥大上按下一串数字,电话拨出去,她又猛地按掉。
她想不好怎么说。
还有陆训那边,他先前特地交代过她,她要是这通电话打出去,会不会打乱他的计划?
陆训从外面赶回来的时候,就见她捏着电话在按键停下,按键停下,眼睛红着,脸也红着,都是泪痕。
只是担心,她都哭成这样,他没办法想梦里她失去黎承,失去那一个个亲人,最后再失去他,她怎么挺过去的。
他每每想到,心都空了一块儿。
“不哭了,会没事,相信我,最多还有两小时你就能听到三哥消息。”走过去把她抱进怀里,大掌揉着她柔软的发,他宽抚道她。
黎菁没想到陆训这么快回来了,还肯定的告诉了她这么一句,她忙看向他:“你做了什么?”
陆训拿出手帕给她一点点的擦泪,淡笑了下:“没做什么,只是给三哥提了个醒。”
“别担心,三哥是多年的兵王,只要他有防备,没有人能动得了他。”
这个事情不是能说的事,他刚才在她难受的情况没有待在她身边陪着也是这个原因。
他不愿说,这机场也不是说话的地方,黎菁捏着电话,看着他脸上淡淡的笑意,也没问了。
陆训的回来给黎菁吃下一颗定心丸,她慢慢没哭了,靠在他身上等听飞机的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八点十分,机场的人比先前多了起来,周围座椅都坐满了。
黎家黎何洋打来了电话,问他们有没有接到黎承,等他们回家吃早饭。
黎菁听到这话,差点又绷不住,好在她忍着了,说了飞机晚点儿的事,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就见好些个穿公安制服的人走进了机场大厅。
黎菁现在最怕的就是看到这样的场面,飞机上要是出事故,肯定会报警的。
“这是,这是出事了?三哥?”
陆训神色微凝,这情况他也没预料到,低眸见黎菁一脸慌措,他稳一下心神,轻捏着她手安抚道:“没事,不会有事,我们先去看看。”
“看看?好?去看看,去看看。”
黎菁已经慌得六神无主了,只凭本能应了声,又忙起身去了服务台。
无论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警车或者穿制服的人都是引人关注的对象,不止黎菁陆训她们想知道情况,另外等候大厅的人也好奇什么情况。
都在问,出什么事了?是不是飞机出什么事了?
飞机确实出事了,还就是黎承坐的那般飞机。
飞行过程中,机上空警突然进行所有人详细检查排查,抓住了一个从胶东矿区逃出来的大盗,托运的行李里藏了一箱子黄金。
只是这个事情不是工作人员能透露,他们都只常规性的微笑,让大家不要慌乱,没有发生什么事。
但越这样,大家越慌,一个个都担心起家里人,太着急了险些和她们吵起来,黎菁也是其中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