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莺:“九克的盐融入一升的蒸馏水中即可。”
霍霆山兴致勃勃:“何为克,又何为升?”
裴莺:“……一种单位。”
霍霆山好奇追问,“什么是单位?蒸馏水是什么水吗?”
裴莺:“……”
裴莺拒绝和他沟通。
霍霆山见状闷笑了声,“不如我与夫人交换信息如何,此行去豫州寻夫人口中的纯碱,我打算派陈渊前去。夫人想知晓那几日发生何事否?”
说起陈渊,裴莺忙问他打听情况,“陈渊如何说,那几日发生了什么?”
霍霆山倒是没吊她胃口,如实复述。
裴莺听闻后陷入沉默,对方的描述一切寻常,没有冒犯之处,但她知道的,有些情感可能会在生死间发生质的飞跃,她叹了口气,“陈渊是个好的,可是十载光阴啊,囡囡三十五,他已是四十五了。唉,如今谈婚论嫁还早,往后再看看吧。”
霍霆山勾起嘴角,“十岁确实大了些,年长四岁就刚刚好。”
裴莺:“……”
第155章
一匹快马从沉猿道西侧飞驰而来, 匆忙入城后直奔假节府。
探马回来,直入书房:“报告大将军,灵炆县遇袭, 李穷奇上门叫阵, 沙都统亲自出去应敌, 与对方打了几个照面后, 被刺下了马。”
书房众人无一不惊愕。
仅打了几个照面,沙英居然被刺落下马?这头穷奇凶兽竟如此彪悍。
“沙英情况如何?”霍霆山问下属安危。
那士兵说:“当时柯先生在场, 利落让黑甲骑一众百夫长齐上阵, 好歹拖住了李穷奇, 救回沙都统。”
听说人好歹保住了小命, 众人松了一口气。
“这李穷奇看来比传闻还要厉害。”
公孙良正色:“荆州军从险关内而来,天险阻挡不了他们分毫,只要灵炆县一过, 就是沉猿道了。主公, 得赶紧出兵阻拦李穷奇, 否则叫他从后侧方拿回了沉猿道这处险关, 重新攻占并非易事。”
霍霆山也知晓这个道理, 对来报的士卒说:“即刻让熊茂前往灵炆县。”
有些人有百夫之勇,在战场上猛如虎狼,但无领导能力和大局观,此类士兵可为前锋, 却不适合让其当大将领。
士兵领命前去。
探马离开后, 书房中议事继续,然而一个时辰未及, 探马再次匆匆归来。
“大将军,熊校尉败了。”
书房里一片哗然。
“熊茂竟然败了?此中是否有什蹊跷?”
“他性命犹在否?”有人问。
探马答曰:“性命尚在, 不过肩胛与手臂伤得不轻。”
霍霆山眉梢挑起,从座上起身,“这李穷奇倒是有趣,让我亲自去会会他。”
陈世昌面露担忧,“主公,李穷奇连败我方两员悍将,如今锋芒正盛,某觉得该避其锋芒。”
“此时避让不妥,只会助长敌军气焰。”霍霆山已经往外走了,“而且只要我军还在荆州一日,这个李穷奇必定避不开。”
他出了假节府,乘乌夜迅速出城,快马加鞭,铁骑扬起一路尘沙。
灵炆县和沉猿道相距不远,兼之乌夜又是千里马里的掐尖儿,没多久灵炆县城池已近在眼前。
荆州军来犯,四方城门因此一改常态的闭得紧紧的。城上守卫军目力过人,老远就看到有一骑飞奔而来,黑马绝尘,气势如虹。
“是大将军,快开城门。”卫兵首领忙道。
“咯滋”一声,不算厚重的城门打开了。
霍霆山策马长驱直入,从东城门进城后直穿街市,一直到西城门。
城门下聚了不少人,冯玉竹领了十几个医官正在给熊茂、沙英和其他受伤的士卒处理伤口。
一个个小坛子里倒出“清水”,以这些清水冲洗伤员伤口。熊茂看着哗啦啦流的水,一张大脸愈发苍白,也不知晓是皮肉之痛致使,还是心疼的。
“大将军来了。”不知谁说了一句。
席地而坐的沙英与熊茂齐齐转头,随即一脸愧色的想起身。
“莫要乱动。”冯玉竹呵斥道:“主母制出来的这生理盐水矜贵着呢,别浪费了。”
这个时代的盐无疑是不菲的,盐税是国家财政收入的重要来源之一,毫不夸张的说,有时候盐甚至能当货币使用。
不仅是盐,自从知晓水并非普通的水、而是蒸馏水,由类似于蒸馏酒的操作制作出来后,冯玉竹几乎将这俩划上等号。
主母的裴氏佳酿在长安售卖二十两一坛呢,他手中这一坛子,怎么着也值十五六两吧。
一头耕地的牛才二两银子,这一坛子下去都七八头牛了,放在普通人家是不吃不喝、攒一辈子才能攒到的家财了。
被冯玉竹这么一呵,熊茂连带着旁边的沙英也安分了,两个并排坐在城门下,一个个裹着麻布扎着伤口,在霍霆山看来就是被人欺负惨了。
“一个李穷奇竟让你们如此狼狈,平日训练偷懒了?”霍霆山打马上前。
沙英和熊茂都羞愧的低下了头。
没什么好解释的,败了就是败了,还险些没了小命,真是丢人至极。
这时外面有人嚣张叫阵,“幽州小儿,你穷奇阿爹在此,速速出来受死!哈哈哈哈,莫不是无人了吧,怕了就赶紧滚回你们幽州去,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霍霆山嘴角抽了抽。
灵炆县是茅坑,那灵炆县里的百姓是什么?不是说李穷奇在寺庙里待过一段时日么,寺庙就熏陶了这莽夫玩意儿出来?
“开城门。”霍霆山下令。
“大将军!”
“大将军!”
熊茂和沙英同时道。
“那李穷奇颇为勇猛,且身法诡异,他手中那柄铁脊蛇矛并非凡物,属下与之交战,刀被对方的蛇矛打断了。”此时顾不上长敌人威风,沙英连忙道。
霍霆山只是嗯了声,表示已知晓。
旁侧卫兵在得令“开城门”时,不敢耽搁,将城门重新推开。
霍霆山策马出城。
古有传制,以青、赤、白、黑、黄等五种颜色,分别代表东、南、西、北、中五个方向,后称为“五方旗”。①
幽州居于北,军纛为黑色;荆州居于南,其旗纛为红色。
城外,荆州军已列阵,赤色的军纛迎风舒展,如同一头舒展双翼腾飞的朱雀。霍霆山目光扫过,对方人马不多,数量大概在一万左右。
兵卒确实少,但或许是两番重创他们幽州将领,那边气势蓬勃。见城门再开,荆州将领皆是惊讶,没想到对方连败两将后,居然还有人敢出来。
李穷奇精神一震,迫不及待看来战之人,而这一看却是稍怔。
新出来的男人骑着黑色的高头大马,那马从头至尾长约一丈,毛色如砚台般浓黑,竟是全身无一根杂毛,四足长且健硕,一看就知晓是日行千里的良驹。
李穷奇眼热得很,但目光往上移后,他再顾不得黑马了。
那马上的男人身形魁梧,着胄甲,身后披着黑面红底的披风,他打马出来,分明此时城下只有他一人,却愣是气势如山似海,如携千军万马般厚重,令人不由有一瞬仿佛被震住的凝滞。
“是霍幽州!”李穷奇旁边的一个副将惊呼。
李穷奇大惊道,“他就是霍霆山?”
副将答:“绝不会有错,我曾见过他一面,印象深刻得很。”
而此时,城下的霍霆山也在看李穷奇。
武将身形都高壮,此人也不例外,李穷奇身高九尺,阔面重颐,单手持一柄铁脊蛇矛横于身后,分外精神抖擞。
看着倒是个精神气十足的。
对面这时哈的笑了一声,挺着铁脊蛇矛出马,“来得好,霍霆山,今日我必摘你首级回去领赏。”
在李穷奇拍马上前时,他身后的荆州士卒齐齐摇旗呐喊,为其助阵,一时之间李穷奇身后宛若有生了巨翼的猛虎相随,上古穷奇猛兽的虚影仿佛自他身后拉长伸展。
霍霆山抽出腰间环首刀,也策马上前。
两人座下皆是好马,相隔那一段眨眼便被拉平。对方来势汹汹,铁脊蛇矛挥出劲烈的风,霍霆山先行抬刀作挡,双分兵器“铛”的一声碰撞发出巨响。
恐怖的巨力自兵刃交接处朝双方执刀的手蔓延开。霍霆山扬起长眉,“小子有点斤两,比寻常人确实厉害些。”
听对方拿自己和普通人做比较,还叫自己小子,李穷奇面露不虞,不过方才那一击刀刃相接已叫他难以小看对方。
这霍幽州持刀的手居然纹丝不动。听闻此人天生巨力,看来传言非虚。
“休要张狂!”李穷奇抬起铁脊蛇矛再刺。
他那柄蛇矛丈八长,顶端蛇刃蜿蜒,在日光下折射出铮亮的光,面上还带了些血,也不知晓是沙英的,还是熊茂的。
环首刀与蛇矛再撞,巨响骤起,霍霆山双腿夹马,乌夜会意,迅速再度往前。环首刀的刀刃沿着蛇矛内里蜿蜒推进,剧烈摩擦下隐约有火星溅起。
铁脊蛇矛很长,顶端为曲行的双边开刃蛇矛,蛇刃下是铁和木一同打造的长柄,蛇刃约占整支铁脊蛇矛的三分之一。
这类长兵器一旦近身则显笨重,而李穷奇也知晓霍霆山的意图,当即迅速回收蛇矛,再猛地往前一刺。
霍霆山驱马侧身避开,见蛇矛卷土重来且直指他咽喉,赫然想削下他的首级,当即横刀再挡一击,借力卸掉对方的虎劲后骤然往前刺。
李穷奇心下一惊,忙晃着身子躲避,一缕长发施施然飘下。
两人你来我往,剑光霍霍,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时间慢慢流过,两刻多钟过去,场中居然还未分出胜负,这令一部分荆州兵卒不由忐忑。
那霍幽州竟还未见颓势,难不成此番胜负难定?
然而才这般想,忽闻前方传来李穷奇一声大笑,那副将定睛再看,原是霍幽州手中那把环首刀出了问题。
环首刀与铁脊蛇矛多番重击相碰,此时刀面上居然有裂缝皴裂。
又是“铛”的一击后,环首刀的上部分彻底碎了,碎刃哗啦啦的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