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穷奇笑得更欢,“霍霆山受死!”
幽州在城上、城门口观战的众人目眦欲裂,就当沙英努力撑起身,想让黑甲骑一众百夫长齐上阵救驾时,忽见他们大将军以断刃相抵,抵着迅速滑到蛇刃的根部,而后居然是以左手一把握住了蛇刃后方的铁木柄。
左手握上后,霍霆山干脆松开了破碎的环首刀,右手与左手同上,一并拿住铁脊蛇矛顶端的木柄。
李穷奇没料到对方不退反进,一时不察被他抓住了铁脊蛇矛。
两人各持蛇矛一端,开始纯粹的力气博弈。
霍霆山手臂上绷起青筋,李穷奇牙关紧咬,铁脊蛇矛横在他们之间岿然不动。
双方仿佛进入了静止状态,时间一点点过去,李穷奇额上豆汗如雨,握着蛇矛的手开始颤抖。
他手中的蛇矛连带着他的人和胯下的马,一同被往霍霆山那边拽去。
“乌夜。”霍霆山忽然厉呵。
大黑马闻声扬蹄,居然飞起一脚,精准踹到对方那匹马的左前腿上。
马蹄之力非同小可,更别说乌夜的体型比之寻常马匹来得健壮,这一脚过去便直接把李穷奇胯下的马匹给踢折了前腿。
从霍霆山喊“乌夜”,到乌夜扬蹄,几乎发生在转瞬间。
李穷奇的马前肢跪下倒地,马匹主人受牵连,不由卸了手上的大半力气,铁脊蛇矛瞬间被抽走。
霍霆山将兵器夺过以后,在手上迅速转了圈,铁脊蛇矛被调转,最后重重的压在李穷奇的右侧肩膀上,锋利的蛇刃割破了他的护肩。
鲜血刹那涌流,将李穷奇右肩肩胛打湿了一片,而只差一指距离,染血的蛇刃就要割到他颈脖。
李穷奇的面色顿时苍白了不少。
观战的士卒情绪各异,幽州这方如久旱逢甘露,之前的颓势一扫而空。
“大将军威武!”
“大将军威武!”
城上喝彩不断。
而幽州那方精神大振相比,荆州军的军心明显不稳了。此行他们只有一万兵马,若是李将军被斩首,他们再对上幽州军完全是以卵击石。
“情况不妙啊,如今看来李将军必死,若是之后城内幽州军倾巢而出,又兼之有霍幽州领军,咱们这点人还不够他们塞牙缝,要不……”
“可是逃卒杀无赦。”
“早死和晚死,你自己挑一个吧。”
……
霍霆山骑在乌夜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李穷奇:“手下败将,服否?”
马匹摔了,颈侧被刀架着,李穷奇没法起身,他维持着坐在地上的姿态,梗着脖子道:“不服!你让你的马踹伤了我的马,耍阴招取胜,且之前我已和你方两员将领交过手,在他们身上耗费了力气,再和你战时稍有力竭,种种加起来才会输给你。你要杀就杀,就算取了我首级,我李穷奇依旧是不服。”
虽然负伤,但他中气依旧十足。
霍霆山眯了眯眸子:“若你归顺我幽州军,我不杀你,如何?”
“士可杀不可辱,我李穷奇岂是那等为求保命背主之人,要杀就杀,横竖一死,你少废话。”李穷奇冷哼。
霍霆山嘲弄道:“丛六奇为灭我幽州军,连投放疫病那等肮脏之举都做得出来,他视司州乃至荆州边陲的百姓为草芥,你倒是顽固不化,竟还跟着这等狠毒之人。”
“休要胡言,尽管杀我便是,玷污我主公清誉作甚?!”李穷奇怒道。
霍霆山嗤笑地挪开了蛇刃,“既然你不服,那我不杀你,你且回去睁大眼睛好生看看你那个所谓清誉加身的主公究竟如何。”
似没想到有峰回路转,李穷奇愣了下,“你不杀我?我可和你说,机会仅此一次,下回再遇,我绝不会输给你。”
霍霆山揶揄道,“屁话真多,我能胜你一回,自然能胜你第二回。”
“你会后悔的。”李穷奇咬牙起身,而后目光转到霍霆山手中的铁脊蛇矛上,欲说还休。
霍霆山知道他何意,无非是想拿回自己的兵器,但是……
他倒是想得美。
“放你一回已是我惜才,你莫要得寸进尺,滚。”霍霆山嘲笑他。
李穷奇羞愤而走。
然而才走两步,蛇矛再次横于他的颈脖上,李穷奇顿住,并无因对方似要反悔而大怒,他面上露出了然,就知晓霍霆山不会放过他。
“回答我一个问题,完了后你可自行离开。”霍霆山道:“你这柄铁脊蛇矛为何能连番击碎旁人的兵器?”
李穷奇稍怔,没想到霍霆山问的是这个。
不过说起自己的武器,他面露些许复杂,“蛇矛是我主公赐我之物,此矛据说是周毒先生以十对童男童女为祭,再向上天祷告九九八十一日,才得以感动神灵,令其赐下所向披靡的神兵。”
确实所向披靡,得神兵以后,李穷奇从未遇到能抵挡他的兵器。
霍霆山面无表情,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他说的话:“滚吧。”
李穷奇转身离开,这回没有再遇到阻拦,他速度越来越快,荆州军那方也派人马来接应他。
霍霆山扛着战利品……铁脊蛇矛回城,城门早已打开,两旁将领夹道相迎。
方才霍霆山胜了一战,士气重新振奋,连重伤的沙英和熊茂面上都多了几分血色。
“大将军,李穷奇威猛,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沙英面色凝重。
方才霍霆山对李穷奇的诏安音量不算大,远处的众人皆没听见。
沙英是首先和李穷奇对上的,对方凶悍异常,若非他身手敏捷外加黑甲骑的一众百夫长得力,他已成了李穷奇的刀下亡魂。
后来熊茂来助阵。
熊茂是他们几人中武力值最高的,然而和李穷奇过招却也败了。这意味着,除了霍霆山,他们这些将领中无人能克李穷奇,一旦大将军不在,对方将无所顾忌。
熊茂在旁边颔首,同意沙英的说法。
霍霆山:“李穷奇如今已负伤,定然不如之前般勇猛,尔等此时与他再战,不见得会落于下乘。”
沙英担忧道:“可是伤总有好之时,待他养好了伤,到时又是一头吃人的穷奇。而他再来犯,若是大将军您恰好不在,那该如何是好?”
熊茂再次点头。
霍霆山勾起嘴角,“这李穷奇确实是头猛兽,爪牙也够尖利,这般难得的猛兽杀了可惜。若他能为我驱使,岂非美事一桩?”
沙英沉默,竟觉意外又不是很意外,从方才大将军把人伤了,却不夺其性命,他便隐隐有预感。
“他伤势痊愈前的这段时间,我想应该足够我驯兽了。”霍霆山转头看向荆州军离开的方向。
第156章
“大将军, 这柄铁脊蛇矛能给我看看否?”沙英对李穷奇的兵器十分感兴趣。
当初他和对方交战,才刚打了几个照面手中的刀便碎了,他那时未想到竟有如此离奇之事发生, 一时不察, 被对方刺下马。
后来熊茂上阵, 同样诡异之事发生了。
李穷奇这把兵器绝非寻常!
“大将军, 我也想看看。”熊茂眼巴巴。
霍霆山见这两人面色一个赛一个苍白,轻啧了声, “就你们这样儿, 拿得起来吗?”
这柄铁脊蛇矛长丈八, 于普通男人而言得用尽吃奶的力气才能将之抬起。
沙英自有办法, “让卫兵给抬着。”
霍霆山瞅着他们俩的神情着实渴望,没说什么,让两个卫兵一人站于铁脊蛇矛的一端, 一同横着抬着。
沙英和熊茂分站在蛇刃两侧, 两人一起嘀嘀咕咕。
“是否我的错觉, 这柄铁脊蛇矛看着好似比寻常的兵器要亮一些。”沙英以指敲了敲蛇刃面。
蛇刃刀面纹丝不动。
熊茂让卫兵拿刀来, 本想自己亲自持刀的, 但是抬手间不慎牵动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只能作罢,改让卫兵代劳。
一士卒持刀, 对着铁脊蛇矛“铛铛”地用力挥击数下。
几番之后, 士卒手中的刀有裂纹浮现。
众人无不大惊,熊茂脱口而出, “这铁脊蛇矛难不成是天上神兵?”
才说完,就被自己的顶头上峰毫不留情地嘲讽, “哪来那么多神神鬼鬼,若那李穷奇真有仙兵神将相助,作甚还要自己领军,施个仙法让你们这些带兵的寻根绳子吊死自己,或者是直接呼风唤雨、发大水把沉猿道里的幽州军全部淹死岂不更快?”
熊茂:“……”
沙英:“……”
确实是这个理儿,但又如何解释这柄铁脊蛇矛有异于其他兵器呢?
忽然,抬着铁脊蛇矛的两个卫兵同时手上一轻,原是蛇矛被骑于大黑马上的男人拿走了。
霍霆山右手持铁脊蛇矛,左手控缰绳,在城下调转马头:“你们再看个十年八年,定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我拿回去给夫人瞧瞧。”
一骑绝尘,铁骑很快消失不见。
……
裴莺不久前知晓灵炆县遇袭的消息,同时卫兵还捎来话说霍霆山去了隔壁的灵炆县,午膳不和她一起用了。
军情事急,自然是紧着那边。
裴莺以为他要酋时方归,然而没想到她用完午膳正打算午憩时,他回来了。
男人刚回来主院就喊:“夫人。”
裴莺那会儿在榻上快要睡觉了,听到霍霆山在外面喊,于是坐起来身,才刚拿过外裳穿上,这人已进了屋。
他胄甲未解,身后披风没除,单手提着一柄大蛇矛就进来了。
铁脊蛇矛的蛇刃下首套有红缨,之前几番打斗,蛇刃染血,红缨被血浸湿少许,后面又是打马归城,一路风尘仆仆,以至于蛇刃之下的红缨有些结在一块,且还是沾了灰褐色的泥尘。
在裴莺看来,他就是拿了个没拧干净的拖把进来。
“霍霆山,你拿了什么脏东西进屋,快拿出去!”
“夫人,帮我瞧瞧这柄铁脊蛇矛。”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