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莺摇了摇头,“以后这个尽量别吃。”
鱼脍,其实就是生鱼片。
古代其实从很早的时候就有食用各类脍的习惯,甚至吃着吃着,还在《礼记》中研究出“凡脍,春用葱,秋用芥”的吃法。
古人吃了就吃了,只觉得当时味道甚好,至于吃完后一年半载再犯的病,就很难算到鱼脍身上。
“娘亲,为何不能吃这个?”孟灵儿好奇道。
从几百年前的前朝至今,人们都是这样吃过来的。
裴莺斟酌着用词:“就像菟丝子没办法独活,其实有许多细小的、咱们肉眼看不见的虫子也同样如此。这些虫子只能依附于其他动物,如果食用时不煮熟,把这些虫子用高温杀死,那就会……”
后面裴莺没继续说了,给他们俩想象空间。
古代的鱼脍一直非常受欢迎,因为晶莹剔透,权贵们感叹其高雅美丽;又因价格低廉,布衣们吃得起,甚至自己弄张渔网去抓都行。
当然,最重要的是配上各种蘸酱以后,口味确实非常好。
直到明清时期,人们将鱼脍和寄生虫扯上关系,这才大幅度减少食用生鱼片。
有许多人觉得海鱼的渗透压与淡水鱼有差,觉得海鱼的寄生虫在人体存活不了,所以不吃河鱼脍,只吃海鱼脍。
裴莺最初也同样如此,但自从知晓日本是全世界寄生虫感染率最高的国家后,她放弃了海鱼脍。
就,怕死,也怕驱虫时的剧疼。
干脆不差那一口。
孟灵儿怔住许久,而后微微僵硬地低下头,看着桌上的那碟鱼脍,神色复杂。
霍霆山笑道:“幸得夫人知识渊博。”
他唤来外面的卫兵,吩咐让其将这碟鱼脍拿下去蒸熟,又交代他给火头军捎带一句话,往后军中莫要再做鱼脍。
鱼脍端下去了,三人重新用膳。
不过经过方才那遭,本就有些晕船的小姑娘明显食欲不振。
裴莺看在眼里,不由懊悔。
早知道先不说了,直接拿开不让女儿吃,真是有时说话没过脑子。
“船内有酸梅,小丫头待会吃些,庖房备着食物,随时可自取。”霍霆山也看出来了。
午膳罢,孟灵儿有些不舒服,先行回房打算躺一躺。
不知是换了环境,还是怎的,今日午膳后裴莺仍精神得很,完全不想午憩。
“偷得浮生半日闲。夫人,我们去垂钓如何?”霍霆山忽然道。
裴莺顿时来兴致了,“甚好,不过船上有渔具吗?”
霍霆山:“渔网和钓竿皆有,方便火头军捕鱼。”
于是不久后,夫妻俩来到了船尾,各自摆在木椅一张,钓竿一支,以及小半盒鱼饵,一人占了一个位置。
“单是垂钓无甚意思,夫人,不如我们来比一场,以一个下午为期,看何人钓的鱼儿沉,最后比个总重量。”霍霆山勾起嘴角:“败者需答应胜者提出的一个要求,且不得赖账。”
钓鱼纯看天时和运气,技术如何反倒不怎么看重,于是裴莺想了想,颔首同意,但谨慎加上了一条:“此事不得违背原则问题。”
他应得爽快:“自然。”
不知为什么,裴莺看着他嘴角的那个弧度,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第179章
裴莺打开饵料盒子, 看着里面不断蠕动的小虫子,沉默一秒,毫不犹豫把对手拉过来使唤, “霍霆山, 帮我上个饵料。”
男人笑着走过来:“夫人, 你这算不算干扰对手?”
裴莺不承认, 还有理有据狡辩:“我这是帮你预热,后面你挂鱼钩肯定一次比一次快。”
区区小虫, 她不敢碰, 霍霆山没几下就挂好了, “行吧, 那就承你吉言。”
一切就绪,比赛开始。
裴莺已经很久很久没钓过鱼了,上一回钓鱼还是在女儿小时候, 她带女儿去逛商场, 在商场里遇到那种专门给小孩子玩的鱼池。
大人和孩子站在充气塑料池子旁边, 池里放了许多同样是塑胶的、但鱼嘴处镶嵌有磁铁的小鱼儿。
然后家长和孩子就拿着挂着小磁铁的鱼竿, 在池旁钓小鱼。
现在拿着鱼竿, 裴莺轻轻将鱼钩甩进江里。
此时行船不算快,且就算在现代而言,于行船上钓鱼也是有的。因此抛了钩后,裴莺坐到椅子上, 开始耐心等候上鱼。
霍霆山同样也抛了钩。
但这人钓鱼也不是安安静静地钓, 他坐下后和裴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夫人过往常钓鱼否?”
“不常, 几乎没有。”裴莺实话实说。
他嘴角弧度更深了些:“那此番岂非我占了夫人便宜?”
裴莺笑他,“这你就不懂了, 像我这种几乎没钓过鱼的,往往有个叫做新手礼包,或者是新手运气加持的东西,鹿死谁手还未定。”
她这话才说完,裴莺的鱼竿动了。
两人皆是手持鱼竿,鱼竿一动感觉特别明显,裴莺当即大喜,“看吧,我有鱼儿上钩了!”
霍霆山:“……”
裴莺忙提竿收线,很快,一条鲫鱼出水。鱼儿从水面被拉起,连带着水珠飞溅,在午后的日光下,那骤然溅起的水珠像极了一颗颗晶亮的宝石。
裴莺将那条鲫鱼提上船,用手比划了下。
还行,有她的一个巴掌长。
裴莺将鱼钩从鱼嘴里取出来,小鱼放进一早准备好的装有水的陶罐里。
装好鱼儿,裴莺一抬眸便见霍霆山在看她,顿时笑道:“倘若你觉得占了我便宜,不如帮我挂多几回鱼钩。”
霍霆山嘴角抽了抽,她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过他还是过去了,从鱼饵盒子里拿了小虫子给她的空鱼钩挂上。
事情恰是这般的巧,霍霆山刚挂到一半,他的鱼竿动了。
他们在船尾,这船尾的栏杆造得不太高,兼之当初霍霆山过去给裴莺挂饵料时,鱼竿是随意搭在船尾栏杆处。
上钩的这尾鱼儿是条大鱼,力气非常足。竿尾无压制,竿首那边一拽,原本搭在栏杆上的鱼竿立马来了个跨栏,然后在两人闻声转头中,嗖的一头栽进了江河中。
裴莺:“……”
霍霆山:“……”
这一变故发生得太快,事发时,霍霆山一手还拿着鱼钩,另一手将虫子挂到鱼钩上,才堪堪挂了一半。在他的视觉里,不过是一个回头的功夫,他的鱼竿就没了。
空气静默了三秒,而后突然被一声轻笑打破。
那笑声的主人没忍住,越笑越大声。
“哈哈哈。”裴莺乐得眼睛弯成月牙,她不仅笑,还要很不厚道的说一句:“霍霆山,你的作案工具被没收了,这是否是上天的旨意,这局合该是我赢的。”
霍霆山看不得她此时这么快乐,气笑了:“此事还不是因你而起,夫人是否该赔我条鱼儿?”
“那不行,现在是比赛中,各自钓上的鱼儿归个人,赔偿之事等赛后再说。”裴莺利落拒绝。
“小没良心。”
给她挂好鱼饵后,霍霆山折回船去拿新的鱼竿,待他拿到回来,发现裴莺这边又起鱼儿了。
裴莺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他,太高兴了,实在忍不住炫一下:“霍霆山,我这边第二条了。”
男人瞥了眼她这回上的鱼,这第二条比第一条小多了,只有上回的一半大,他给她泼冷水:“看来夫人对小鱼小虾情有独钟。”
裴莺轻哼:“那也比你好。”
解了鱼钩后,裴莺看着被吃了一半的鱼饵,不由抿了抿唇,纠结要不要换鱼饵。
嘲笑一时爽,换饵火葬场。裴莺略微后悔方才没忍住,现在再把人喊过来帮她,这口好像不怎么好开。
霍霆山见她停在那里,哪里会想不到她在纠结什么,眼尾微扬透出几分得意:“怎么,夫人又有事相求?倒也并非不可,说些好听的,我这人一高兴便无有不应。”
裴莺小心试探,“你想听什么好听的?”
霍霆山慢悠悠道:“比如夸赞你夫君如何英武。”
裴莺:“……”
裴莺低头看了看剩下一半的鱼饵,眼睛一闭:“我夫君雄韬伟略,乃天下男儿魁首。”
不远处的男人开怀了,身心舒畅:“英雄所见略同,夫人所言极是。”
裴莺:“……”
这回过来,霍霆山吸取之前的教训,来之前先寻了重物压竿,而后才给她换饵料。
不过这次他白费功夫了,他的鱼竿没动静,反倒是裴莺这边,鱼饵换了新的后,不久鱼竿又动了。
裴莺一边提竿一边说:“我之前说得对吧,像我这种新手一般运气都是挺好的。”
霍霆山目光扫向她的鱼儿,和第一条相去不远,算不上大鱼:“时候还早。”
裴莺把鱼放进鱼篓里。
许是像裴莺说的,新手有新手大礼包,接下来她不断上鱼,虽说每条都不是很大,但这种接连有鱼的感觉真的太爽了。
仅是一个时辰,裴莺的陶罐就装了十二条鱼。
比赛半程已过。
对比她,霍霆山的战绩是相当惨淡,他那个陶罐最开始是什么样的,现在依然是什么样。
裴莺春风得意,觉得这人挂个零蛋收场好像挺惨的,于是说道:“霍霆山,你要不要和我换个位置?我这儿风水好像不错,或许在比赛结束前,你能钓上一条鱼。”
那人有时很是要面子,大男子主义不是一般的厉害,裴莺其实也没想过他会答应。
毕竟,她那话听起来炫耀成分也不少。
“那我却之不恭了。”他同意得很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