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随之愣了一下,想起那天在电梯里的事。
“每个人都不会完美,我也是。”乐清望着他说,“但是总要变成比以前更好的自己吧,我在学习了,你不是也说了吗?你也会学的。”
她的神情和眼睛跟初见时一样,却比那时候多了几分清亮和灵气。
这时候的江随之才恍然,原来一直原地踏步的只有自己,她的确已经在一步一步地朝着她想改变的方向改变了。
“知道了。”江随之伸出一跟手指,是一直没能碰到的那一根,“那我向你学习,乐清老师传一点能量给我吧。”
“我看你拎着哥哥跑得那么快,他应该给你传了不少。”
江随之轻哼:“跑得快是因为乐清老师说奖品可爱。”
乐清的心像是忽然跳了跳,看着眼前人专注的眼神,想起了自己之前没做完的事。
本来也是要给他碰一碰的,就当是谢谢他了,现在也是补上。
她抬起手,在江随之的指尖轻轻碰了碰。
这次没有任何人打断她。
好像真的能传能量,不然为什么她的手指会那么烫。
“你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她说。
江随之反应了一秒才明白她在说什么,将视线从自己的指尖强行挪开,他插兜轻笑:“说了也没关系。”
“是我自愿把所有事情都说给你听,想让你更了解我。”江随之语气轻松,好像对于把弱点交到另一个人手上这件事浑不在意,“自然一切后果我都承担。”
“乐清。”他声音又缓又沉,“我相信你,更超过相信自己。”
两个人站的这方天地此时此刻让乐清觉得有点发闷和不自在,低下头:“又开始胡说。”
“不信?”江随之抬手,“再碰我一次试试?”
“试什么?”
“再碰我一次,看看我现在能不能控制自己?”
乐清呆了一下,紧接着咬牙切齿:“我劝你不要得寸进尺。”
江随之喉间发出两声低笑,他将手收回去,带着几分可惜:“你看,我不能控制自己,但你能控制我。”
这次乐清再没有给他继续发挥的空间了,转身就走。
而另一边的江和昌和Annie却没有他们那么好的氛围,主要是江和昌单方面的,因为Annie根本不记得当初的事了。
还要请他把那天的情况复述一遍!
这跟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
江和昌这一生除了家庭,也算是顺风顺水吧,却接连两次在这个年轻姑娘身上栽了跟斗,开股东大会时都没这么紧张迫切过。
这么一想,果然Annie才是当初那个“乐清”,这压迫感简直一抹一眼,他还不能拒绝。
听完后Annie并没有说话,只是端起放在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看不清喜怒。
这让本就心虚的江和昌更加坐如针毡,刚要说什么就听Annie懒声开了口:“您不该跟我道歉。”
“什么?”
“如果是这样,那我当初选择离开跟您没有任何关系。”Annie淡淡地说,“我只是为了他和两个孩子,如果没有您,在得知他面临的困难时我也会做这样的选择,不然也不会瞒着他我怀孕了的事。”
她低声道:“我从来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也不会被人逼着做选择。”
除非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
或许只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和江言,都还没有那么成熟。
这一切或许都是某种必定的安排,就像如果那些事情没有发生,或许真正的乐清就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而江随之也不会回到江家。
只是江言……
想到这个名字,Annie胸口就像被针扎了一样漫开细细密密的疼痛。
“我想去他的墓看看。”
如今两个孩子天人永隔,江和昌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改天我会带你去。”
说着就从兜里拿出一张照片,自从那天知道Annie眼睛失明以后,他就把江言的遗照特殊处理过了,就是为了给她留下一些念想。
Annie接过来摸了摸。
跟以前摸妹妹的照片感觉不一样,此时摸上这张照片,好像真的能把一个模糊的轮廓在脑海里逐渐拼凑出来,渐渐清晰。
是她想象中自己会喜欢的人的样子,成熟温和,让人很有安全感。
Annie眨了眨眼,将自己眼里不受控制的涩意忍了下去。
另一只拿着水杯的手微微颤抖,水洒落了一些在地面。
已经比完赛的两个崽崽牵着太爷爷和小叔小姨一起走过来,见妈妈正对着照片在往地上倒水,疑惑地问太爷爷:“太爷爷,妈妈在做什么?”
江老爷子熟悉这套流程,看到孙媳妇手里的照片,泪眼朦胧:“在祭……”
考虑到孩子们的承受能力,老爷子换了个委婉的说法:“祭奠她死去的爱情。”
乐清:“…”
江随之:“……”
他无声低头看向左手边藏着系统爸爸的崽。
追不到老婆和被老婆祭奠,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哪个更惨。
亲眼目睹老婆祭奠自己的江言:“………………”
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死,爱情也没有死,不用那么着急祭奠。
第74章
◎成熟的爱情是不依赖贴贴的(二更)◎
让江家所有人都心惊胆战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谁也没想到Annie居然一点都不生江和昌这个罪魁祸首的气。
哪怕是乐清都有些意外,她想如果是自己经历了这些事情,心里多少是会有些在意的吧。
去江家吃晚饭的途中两个孩子跟太爷爷和爷爷坐一辆车说话去了,原本乐清打算自己开车载着Annie,只不过江随之非跟了上来,说辛苦一天了,她再自己一个人开三个小时路不安全。
结果到现在都是他一个人在开,乐清干脆坐到后面跟Annie聊天。
听见她的疑惑,Annie笑了笑:“恩怨在意不清,如果真的要在意……”
她转头看向窗外,却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如果真的很爱那个人,那最在意的不过是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死也没能死在一起。”她说。
乐清很少见到Annie情绪这么外露浓重的时候,哪怕是见到两个孩子时她心疼或是自责,都没有像现在那样看起来孤独。
像Annie这样的人,哪怕是爱一个人也会倾尽全力去爱他的。
“时间还早?”Annie忽然说,“我想去他墓前看看,万一想起什么了呢。”
她更在意的是江言已经不在了,可是她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关于过去的事情。
回江家的路上拐到墓园比较顺路。
乐清引着Annie到江言的墓前后就站远了很多,看着一向高傲慵懒的她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忽然觉得把江言的事瞒着可能并不是一个好的决策。
“我觉得她应该有权利知道。”她轻声说,“就像她说的,遗憾的是死也没能死在一起,哪怕最后你哥回不来,至少Annie知道他是一直存在的,不会再有什么遗憾。”
说到这儿,乐清忽然有些好奇:“你哥应该没有失忆吧?”
江随之觉得没有。
毕竟这个人管天管地,还管他吃饭找老婆。
但从来没听他说过关于Annie的任何事情。
这人习惯报喜不报忧,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压力说给任何一个人听。
“没有。”他回答。
乐清:“那他还能帮Annie找回以前的记忆呢。”
原本江随之觉得自己也赞同乐清的建议,但这么一听忽然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本来就话多,以后岂不是每天都要听到他碎碎念跟他老婆的甜蜜往昔了?
啧。
但换个思路,也不是不行,说不准还能学到点什么。
乐清越说越觉得这个事情可成,眼睛微亮:“你说以前我姐有跟你哥说过我跟她的事吗?”
说不准还能找到大家共同缺失的那些记忆。
见她眼里活络出过去从未有过的光彩,江随之又觉得自己不管是对谁的顾虑都没那么重要了。
他希望能一直看到她这样。
而此时站在墓前的Annie,由于四周都是黑暗,带给她更多的是一种什么都抓不到的无助感,墓碑冰凉的触感让她的心情也跟着一落千丈。
她拿出那张江言父亲给的照片,轻轻抚摸着碑上属于江言的这两个字。
脑海里一点点将那个人具象化,勾勒出他的轮廓。
是曾经有那么一个人站在身旁,好像永远都不会有脾气,哪怕她一再冷脸,那人都会锲而不舍地笑脸相迎。
黑暗无人巷子里,她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包,那人脸上挂着替她打跑混混时的伤口。
却依旧笑得温柔。
“现在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了吗?”
隔了很久,她听到自己的无奈却含着笑意的声音:“Annie。”
男人脸上笑意更深:“果然很酷。”
“虽然你听过很多次了,但现在应该郑重交换一下名字。”他伸出修长的手,“我叫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