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伯伯做什么呢,也不是伯伯的错,若要说恨,我就不必自现身份了。”
“只是眨眼就过了十几年,这十来年里我晕晕沉沉得 过且过,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活着,加上身边老人相继去世,就想着拜访故人,否则过去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活没活着。”
“我知道伯伯在担心什么,我过几日就会离开,不会耽误伯伯伯母过年的。”
谢恒一把年纪,阅事丰富,和皇帝都能对答数个来回,却被一个小娃娃说羞了脸,他恨不得蒙着脸自羞,然而此时此刻,他依旧只能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伯伯不必介怀。”慕斯容笑:“我知道,我到哪都不受喜爱,说了会离开就会离开的,伯伯不必担忧。”
沈兰棠听下人说谢恒找她时,心中还奇怪,她刚到主院就见慕斯容匆匆从院子另一头离开,她出来的那个方向,正是谢恒书房所在。
“父亲。”见房间门开着,沈兰棠直接走了进去。
“兰棠你来了,坐吧。”
沈兰棠寻了个位置坐下。
“听说今天你陪着斯容出去了?”
“是,今天出去买了衣服,还买了一些别的东西。”
“都买了什么?”
“一些吃得,还有一叠用来折船的折纸。”
“折纸?这东西倒是新出来的,颇有些花样,也能锻炼脑力和动手能力。”
沈兰棠见他有意询问,干脆全说了:“是。慕姑娘很喜欢玩折纸,下午回来就在房间里玩,晚上还陪了弘文玩,她说弘文让她想起了她弟弟。”
“她说了她弟弟?她还有弟弟,倒是没跟我提起。”
“是,她说她弟弟刚出生,还没换牙,担心他长大了不乖。”
“原来如此。”
谢恒眼中划过一道暗光,没再纠结这事,他看向沈兰棠道:
“斯容不会在兆京待很久,这几日你陪她转转,她,她身世不好,这些年没过过多少开心日子,你尽量让她开心。”
沈兰棠心中微微一沉,她几次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吐出一句:
“儿媳知晓了。”
待慕斯容和沈兰棠都离开,谢夫人才幽幽从外头走了进来。
“两个孩子都见过了?”
谢恒背对着谢夫人,低头收拾桌上东西。
“那个慕姑娘到底是哪位故人的孩子,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你有哪位同僚姓慕。”
谢恒还是低着头不说话,谢夫人看着他背影倔强模样,叹了口气,默默上前陪他收拾。
“你这收拾的什么东西……”
……
……
第二日,沈兰棠又陪着慕斯容出去玩。
和慕斯容在一起的时间过得很轻松,慕斯容其实很单纯,还有些天真烂漫,对所有事情都充满好奇。
但联想到她的身世,这份天真烂漫就要打个问号了,一个人如果孤苦无依还天真无邪,不是没心没肺就是……
慕斯容津津有味地品尝着路边的馄饨,大鱼大肉吃多了,小馄饨的确别有滋味。
她抬起头道:“姐姐,这个馄饨很好吃。”
“你这么说老板就开心了。”
一旁老板乐呵呵地看着二人,因为他知道之后他会获得一笔不小的赏钱。
离开了馄饨店,慕斯容肚子已经半饱,一时半会想不出要吃什么,便打算在路上慢慢溜达。
一辆银顶黄盖红纬的轿子从街道一头走来,这顶轿子装饰极为华丽,用色富贵无比,除抬轿人外,轿子两边还各自跟随着四名侍卫。
沈兰棠注意到轿子从不远处过来,连忙把慕斯容拉到边上。
慕斯容脚步踉跄了一下,好奇道:“好气派的轿子,那里面坐的是谁?”
沈兰棠低声回:“那是大皇子府的轿子。”
“那里面坐着的就是大皇子了?”
“那倒也不一定,或许是皇妃也或许是小皇孙。”
话到这儿,轿子里头的人忽然掀开了一侧小窗帘子,一双深沉的眼睛正对上站在街道旁的沈兰棠。
沈兰棠不欲与皇子皇孙产生交集,下意识低下头,大皇子目光扫过街道,放下了帘子。
慕斯容喃喃道:“那位大皇子……”
沈兰棠心中一紧:“你看到他脸了?”
慕斯容摇摇头,继而欢腾地道:“没有,不过,他真是气派!”
沈兰棠见她稚气模样,不由笑了:“那是,毕竟是皇子。”
这个插曲很快被抛在脑后,沈兰棠和慕斯容这一日又去了不少地方,包括兆京有名的金银首饰铺,看了猴戏,茶馆听了相声,吃了一整条加了辣椒的烤鱼,不可谓不多姿多彩,这一日很快过去,等到午后申时时分,两人才回了谢府。
慕斯容精神饱满,回府以后又去捣鼓她的折纸,倒是沈兰棠,又一把扑到她的软榻上。
声音脚步声沉稳,沈兰棠回过头,果不其然就是谢瑾。
谢瑾抱起沈兰棠,下巴贴着她的头顶道:“今天去哪儿玩了?”
“今天去了玉都坊,戏禽所,世外楼……”
沈兰棠掰着手指细数,数完后她如释重负,仿佛造成了一项重大任务。
“烤鱼她吃得开心?”
“开心啊,虽然冒了汗,但我看她挺开心的,就着茶水吃了不少。”
“那就好。”
“……”
沈兰棠稍一沉默,道:“其实,你也很关心她,为什么不直接问她呢?”
沈兰棠这句话纯粹出自真心,毫无试探意味,幸好谢瑾也恢复正常了,没再纠着“生不生气”这个事不放。
谢瑾露出几分苦笑:“我们的关怀对她来说不是值得开心的事,你见过狼对羊群表达开心,羊还开心的么?”
“你是狼,还是,父亲是狼?”
谢瑾没有回答。
从昨晚谢恒特意叫她过去,看似关心实则监督慕斯容言行一事后。沈兰棠心中就怀疑,慕斯容家里人的死亡是不是和谢恒有关,这样的话两家的纠葛就深了。
这事她不能问也不敢问,知道了不会对她有任何益处,反而害的她心情沉重。
谢瑾不答,沈兰棠亦不勉强。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慕姑娘,让她尽量开心。”
“谢谢你。”
沈兰棠拍了拍谢瑾的手臂。
……
趁着还没到晚饭时间,沈兰棠去隔壁院子看看慕斯容。
慕斯容现在住的这个房间是此前郑宛如住的,沈兰棠也希望慕斯容在谢家不要有任何意外,否则她都要对这个房间产生心理阴影了。
“慕姑娘。”她朗声呼唤。
慕斯容放下手上折纸,起身道:“怎么,吃晚饭了么?”
“还没有,我过来看看你。”沈兰棠走进房间,屋内布置一切都是按着主人的要求置办的,沈兰棠见慕斯容将今天买的都堆放在桌子上,还有今早送到的两套衣裳也整整齐齐放在榻上,还没来得及试:
“还住的习惯么?”
“习惯啊,这儿很好,我很喜欢这里。”
“这就好,若有缺的,你跟我说。这两套衣裳你也再试试,不怕万一,但也要防着人家把做工差得送来了。”
“原来还有这个讲究,我知道了,我马上试。”
“那好,我先回去了,马上也吃晚饭了,你试完衣裳就过来吧。”
“好。”
沈兰棠走出屋子,慕斯容又坐着将刚才没弄完的船帆部分做完,才起身将衣服拿进屏风后头。不一会儿后,她就穿好了衣服出来了。
“慕姑娘。”
一个丫鬟进了屋:“姑娘,茶水凉了,我给你换了一壶新的过来。”
“好。”慕斯容依旧专心致志地低头摆弄帆船。
丫鬟拿着茶壶进屋,她刚刚踩了水,脚下一滑,眼看着连人带壶就要摔倒,那壶里都是滚烫的水,要是泼到了还不知道怎么样。
那丫头已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却觉得下一瞬往下摔的腰被一股力量托住,脚因为这股力不再往下滑,她惊讶地睁开眼睛,却见慕斯容一手撑着她的腰,一手牢牢握着水壶,虽然有热水从壶口洒出来了些,但比起原来摔倒的结局,好了不知道多少万倍。
“谢谢慕姑娘,谢谢慕姑娘!”
“好了。”慕斯容也没生气,软软道:
“你去把地上的水拖干净,别又摔了。”
“是是,我马上去!”
丫鬟放下水壶,小跑着出去拿抹布了。
见还有时间,慕斯容依旧坐下,继续摆弄折纸。
第92章 下水救人
第二天, 慕斯容按着往常习惯,早早起了。谢瑛睡眼惺忪地从房间出来时,慕斯容已经在用早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