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几回不过是仗着运气好,再加之有皇上的袒护罢了。
苏棠朝皇后福身,“禀皇后娘娘,据臣妾观察,宋御女应当是自缢。”
皇后严肃道:“嫔妃自缢可是重罪,便是宋御女已死,她的家眷也不能免责。德妃可有凭证?”
“臣妾自然不敢信口雌黄。”
第180章 陨落的真相
苏棠刚开始分析,萧景榕便下了朝赶过来。
他也并未多言,只示意她继续。
“首先咱们从宋御女身上的伤痕来说。
若是由他人勒死,勒痕通常位于颈部的前方或侧方,位置可能不太固定,勒痕的深度和宽度可能不均匀,可能会有多处勒痕或者交叉的勒痕。
而宋御女脖子上的勒痕却位于颈部的甲状软骨上方,勒痕呈环形,深度较均匀,绳索的纹路通常比较清晰。且索沟边缘相对较整齐,皮下出血相对较轻,没有明显擦伤。
这证明并无不规则外力拉着绳子勒她。”
苏棠一顿输出,嫔妃多是出身闺阁,自然听得云里雾里。
她不紧不慢补充道:“若是诸位不信,可问过专业仵作。”
后宫嫔妃死了,多数情况下都不会请仵作验尸。
一则有损皇家颜面。
二则仵作多为男子,验尸多是要褪去衣物,被视作一种亵渎。
“其次,现场的没有任何挣扎过的痕迹。宋御女就倒在床边,周围空无一物,正常人自然会下意识抓住能抓住的东西,或者使劲抠施暴者的手,而非留下所谓的线索。”
苏棠冷冷看向周围不相信的人,“这一点诸位若是不信,可以找机会试试。”
众嫔妃越听越觉得苏棠说的有道理。
虽未亲眼见到,却也能想象出一二。
“或许她因为被勒住失了力气呢?”
“那她又是如何用指甲在坚硬的石板上划出印记的呢?这两点本就前后矛盾。除此之外,她要上吊,毕定得要寻一处梁柱,屋内那几处矮梁上兴许会留下绳子的痕迹。”
“那……”
苏棠预判了对方的问题,先一步解释,“至于她为何会呈倒在地上的姿态,只要有人把她放下就行,这不难吧?”
她看向默默跪在一边的小怜,森森道:“擅自动人尸首,你不怕你主子回来找你索命吗?”
小宫女一点儿不经吓,当即瘫软,虽很快调整过来,但明眼人还是看出了端倪。
萧景榕在高台之上发号施令,“拖下去,打到招为止。”
“不,不。奴婢说,奴婢说。”小怜连滚带爬地跪回来,“此事是宋御女让奴婢做的。”
就连刚刚质疑苏棠的白淑妃都流露出了困惑。
“御女她自前几日起就有轻生的念头,奴婢劝了她许久,本打算禀报皇后娘娘,但被她阻止了。
她只说要奴婢待她死后把她放在床边,再将印记一事宣扬出去,后面的事就不用奴婢管了。
奴婢不识字,不知道那印记的意思,也没想到会冤枉了德妃娘娘。”
小宫女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乍一听倒还有两分可信。
但苏棠不明白,自己跟宋御女什么仇什么怨,对方要拿命陷害她。
她不会临时都不知当初的生漆案是宋贤妃布的局吧?
“传朕旨意,宋御女褫夺封号,移入乱葬岗。贤妃身为一宫主位,掌管不利,罚俸半年。”
苏棠没想到萧景榕会将贤妃一并罚了。
不知道是为这次的事,还是上次?
回乾祥宫之后,沉鹭有感而发,“原来在这宫里,死都不能乱死啊。像宋御女这样,好歹是名门闺秀,直接就曝尸荒野了。”
时鸢摇头,“皇上这已经算是轻罚了,按理宋御女的家里人都得被判流放。”
“嫔妃自戕的罪名竟然这么重吗?”
苏棠也不得不承认,连死都不能随心所欲,的确是悲哀。
……
“这德妃命还真硬,次次都被她给躲过去了。”
贵妃摩挲着手炉,语气惋惜。
“好在提前给小怜找好了借口,否则当着皇上的面,还不知如何善了呢。”
贵妃勾唇,“怕什么?唯一的遗憾就是没借宋御女那个蠢货的手除去德妃。”
“少一个宋御女也是好的。”宫女钰棋另拿出一个手炉,往里面添了些热炭,替换出贵妃手里那个。
“如今正主都回来了,她不过是一颗废棋,算得了什么。幸而她自己了结了,否则本宫杀她都嫌手脏。”
贵妃垂眸问,“小怜呢?”
“已经被送到掖庭去了。”
“找个机会下手吧。”
……
本来苏棠是信宫女小怜的说辞的。
毕竟的确挑不出什么漏洞,宋御女也的确是自杀的。
但当没过几日柳然来告诉她,小怜意外坠井之时,苏棠才觉察出不对。
哪儿有那么巧的事。
苏棠当即跟着柳然去到掖庭。
柳然也的确是个办事很细腻严谨的人,路上便把事情交代得很清楚,“小怜进来便被安排到织作坊,织作坊如今按照娘娘的吩咐,每上工隔一个时辰给他们一刻钟的如厕时间。
小怜便是在今日未时末休息时不见的,到了下个时辰该上工时,冯姑姑便没瞧见她的身影。派了两个人四处找,也不曾找到。
直到申时下工,冯姑姑趁着休息的时候,让织作坊所有人去找,方才在井里找到了她。”
苏棠到织作坊时,冯姑姑迎上来,“奴婢给德妃娘娘请安。”
两人一改初见时的剑拔弩张,如今已经是能够和平相处了。
“上工的时候,各处院门可是锁好了的?”
冯姑姑知道苏棠想问什么,干脆答道:“回娘娘的话,自然是跟往常一样,只留奴婢一眼能看到的这扇正门。其它两处都是死死锁上的。”
柳然也附和道:“奴婢第一时间检查过了,锁并无被撬过的痕迹。”
掖庭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院墙修得比房子还高。
就是怕犯人逃跑。
除非拿梯子翻墙。
但掖庭最近并未找修缮的工匠来,哪有人能大摇大摆拿着梯子到处走呢。
所以如果小怜的死不是意外,凶手就一定还在织作坊之内。
苏棠不禁扶额。
好好的宫斗都快给她玩成刑侦了。
怀念有监控的日子。
好在有冯姑姑这个狠人在。
虽说苏棠原本的计划是每人每个时辰可以休息一次,但冯姑姑愣是想规定一人一天最多两次。
苏棠跟她商议多次后,还是同意了她的做法。
冯姑姑是一点儿不放水,每日严格记录每人休息的次数和时辰。
没想到她的剥削竟然能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
如此就能排除掉一部分当时没有出去休息,乖乖待在室内操作机杼的人。
想从剩下八个有嫌疑的人里面找出凶手还是太过困难。
冯姑姑依旧是一贯的作风,“依奴婢看,不如将他们每个人都严刑拷打一番,自然能找出凶手是谁。”
苏棠和柳然对视一眼,明显看出对方都不赞成这种手段。
她刻意提高音量道:“不过一个罪奴罢了,死了就死了,何必还让她们因伤耽搁了差事。”
“娘娘说得是。”冯姑姑颔首,敲击手上的棍子 ,“你们几个还不滚回去继续!”
因为苏棠的警告,冯姑姑已经不轻易动棍子,但织作坊的人似乎已经把这种恐惧刻在脑子里。
身体下意识就会做出反应。
苏棠跟柳然走到僻静处。
“先去看看尸体吧。”
苏棠短短几天之内见到第二具尸体,人都麻了。
“尸体的口鼻处有一些细小泡沫,的确像是淹死没错,不过要进一步确认,还得把尸体剖开,看她呼吸道和肺部有没有溺液。”
柳然闻言双眼放光,“娘娘果然博闻,竟连仵作验尸都懂。”
她入宫之前从未想过能碰上德妃这样的主子,即便义兄事先给她讲过,她也只以为德妃不过是仁慈一些罢了。
没曾想德妃远比她想象中还要好。
“略懂一二罢了,跟仵作差远了。”苏棠微微蹙眉,“但对她怎么死的其实并不重要,就这桩案子而言对找到凶手的帮助并不大。”
柳然思索后点头,“常言道一人不进庙,二人不观井。休息时分,要么是去如厕,要么是去水缸喝水,谁没事会跑到偏僻的井边瞎转悠呢?”
“应当是凶手刻意把她引到井边的。只要拿捏住她想要的利或是舍不得的益,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