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颔首,只要不是姓柳的就行。
“上回杏林宴你不是举荐了一人吗?便让他从旁协理。”
“韩禧?皇上竟还记得他。”苏棠有些惊讶,“不过……皇上为何想起他来了?”
“上回你提起,朕便留意过他,虽无经世之才,但胜在人品端正,也懂变通。再加之他非官宦世家出身,少了利害牵绊,去大理寺最合适不过。”
“皇上是想让他留在大理寺?”
“陈文济是忠直之士,断案只讲公理事实,但他年纪大了,身体经不住东奔西走查案。
至于大理寺丞柳敬想来你早已有所耳闻,近两年他越发猖獗,只是碍于还有几桩大案还握在他手里,朕暂且不好动他。
陈文济再一退,更是无人可与之制衡。”
“所以皇上是想栽培韩禧?”苏棠有些不放心,“但韩禧毕竟年轻,又才刚刚中举,皇上何不等他殿试结束?”
“难得的机会,何必白白浪费?”
苏棠想想也觉得有道理。
韩禧考中举人便已经是在末位,殿试想得前三名只怕是难上加难。
不如趁这次在百姓面前露露脸,还能给叶家留个好印象。
她不忘拍拍萧景榕的马屁,“皇上思虑周全,臣妾拜服。”
“适才是谁道朕思虑过多?”
苏棠眼神飘忽,死男人怎么还记仇啊。
萧景榕察觉到苏棠的小表情直想在她脸上掐一把。
自汤泉行宫之后,愈发能瞧见她这样生动的神色。从前虽也有,但都被她刻意藏起来了。
萧景榕捻捻手指勉强忍住,若是真动手,怕就收不住了。
他只得正色道:“此事朕会安排下去,你无需担忧。”
苏棠这才注意到萧景榕眼底这两日就没消下去的乌青,“时辰还早,皇上不若再歇会儿。”
萧景榕直起身子,“不必,还有好些折子要批。”
“那臣妾替皇上研墨。”
……
“苏成,苏成,你简直是我的福星。”韩禧知道自己能进大理寺,直接抓住苏成的肩膀猛猛摇晃。
苏成感觉自己快被摇晕后无奈道:“你的福星快被你晃回天上去了。”
韩禧这才停下来,替他理了理衣服,“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一激动就闲不住手。”
苏成轻叹一口气,“你进大理寺,首先就得把这改了。虽说还只是个无名小吏,但你的一言一行皆代表大理寺的颜面。”
“我知道,我知道,我绝不会丢你和苏姐姐的脸。”
“我先跟你讲讲陈文济此人吧。”苏成拽着韩禧坐下,“依我能查到的消息来看,陈文济是难得的清官,吃喝嫖赌一样不沾。”
“难怪姐夫让我跟着他。”
“别瞎说。”苏成卷起书敲韩禧的头,“只有皇后的弟弟是国舅,你喊哪门子的姐夫。”
“开个玩笑嘛。”
苏成白了他一眼,继续道:“陈司直为人严谨,不苟言笑。是以你跟他相处,定要收收你的性子,莫要惹他不快。他查案讲证据,你的直觉再准,也别在他跟前显摆。”
“明白了。”
“他经验丰富,你从他身上应该能学到不少东西。不过光靠讨好怕是很难打动他,要如何与他相处,你得慢慢琢磨,别心急。”
韩禧连连点头,随后一脸委屈,“知道了,我就那么不让你放心吗?”
“官场凶险,莫大之祸,起于须臾之不忍,不可不谨。
偏偏你又是个急性子,怎能叫人放心得下。
况且大理寺牵涉颇广,不乏皇亲国戚,你定要要慎之再慎。”
韩禧双手合十求饶,“我一会儿还得去听我表哥的训呢。”
第194章 韩禧审案
韩禧到了大理寺当值才明白自家好友有多了解自己。
若不是他传授的“忍”字诀,自己早就暴跳如雷了。
原来这世上竟有比迟柳先生更刁钻的老头。
原本已是天不亮就得到大理寺点卯,那陈司直竟还要他早两刻钟。
若是有什么要事也就罢了,岂料只是要他一遍遍背条例。
韩禧想起苏成的话,是一点儿不耐烦都不敢表露出来。
想自己在韩家也算是被宠着长大,谁知还没正式当上官,就有受不完的气。
好在今日到了开堂审案的时候,总算能找着点有意思的事。
陈司直坐在高堂之上,沉声质问下面的男子。
“堂下何人?”
“草民冯天佑。”
“家住何处?”
“家住城西,锦月门附近。”
韩禧一边观察男子的神色,判断他是否说谎,一边对照大理寺查到的情况核实。
“你是做什么营生的?”
“草民是玉华寺的庙祝。”
冯天佑说到此处挺直腰板,“大人想必听过玉华寺,草民与叶小姐便是在玉华寺相识。”
“你何时与叶家小姐相识?”
“六月前,叶家小姐来寺里上香,说是叶家老夫人寿辰在即,想替她求一尊开过光的观音,再供几盏灯。
叶小姐为表虔诚,月月都来,一来二去,咱们便相识成为知交。
是以草民绝非想潜入宫门,只是受叶小姐所邀,送她到宫门前而已。”
此话一出,在外面看热闹的百姓里激起轩然大波。
庙祝虽在庙里,却并非都是和尚。
例如眼前的郎君一看就是俗家人,长得也俊俏,能勾搭上深闺寂寞的夫人小姐半点不稀奇。
韩禧闻言附在陈司直耳边道:“既如此,大人不如让他和叶小姐对峙一番。”
陈司直瞥了韩禧一眼,似是在怪他多话。
但嘴上却如他所愿传了叶家小姐上堂。
叶家小姐一双美目瞪圆,“大人,此人满嘴瞎话,万不可信他胡言。”
“妤儿,为了你的清誉,我本不打算说出来。”冯天佑一脸悲伤,“是你!是你太过绝情,竟想潜入牢中将我灭口,就别怪我不顾往日情谊了。”
“谁跟你有什么劳什子情谊?”叶家小姐看向高堂之上,“大人,我根本就不认得此人。”
陈司直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惊堂一拍,叫二人安静下来。
“叶家小姐,本官且问你,你六月前是否去过玉华寺?”
叶家小姐咬着下唇,不情不愿道:“是。”
“你是否近六月,月月都去?”
“是。”
“那你为何说没见过这位庙祝?”
“民女到玉华寺向来都是直接找老主持,从未见过他。”
冯天佑底气十足,“若真是如此,我又怎会有你亲自送给我的罗帕?”
叶家小姐急出哭腔,“谁知道你这小贼从何处偷来的?”
“你一个官家小姐的贴身之物,我岂有本事偷得?”
外面的百姓越听越觉得冯天佑的话有道理。
“是啊,哪个官宦人家不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罗帕这等不离身的私物,他一个庙祝从何处偷得?”
“我看啊就是这叶家小姐顾及颜面,翻脸不认人了。”
冯天佑听到百姓的议论声之后更是嚣张,“此事证据确凿,还望大人明断。”
眼见冯天佑占了上风,韩禧在一旁插嘴,“冯公子,你确定你与叶家小姐早便相识,还曾多次见面?”
“那是自然,还要我重复几次?难不成因为叶家在朝为官,错处就全在我吗?”
冯天佑一番话说得义愤填膺,甚至连自称都变成了“我”。
韩禧附在陈司直耳边低语两句,成功收获对方一个“恼怒”的眼神。
好在陈司直到底是以大局为重的人,当即厉声宣判,“错处自然在你。”
冯天佑先是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后不可置信道:“陈大人,你……怎能如此断案?”
陈司直眉毛倒竖,“本官如何断案,还轮不到你置喙!你口口声声说与叶家小姐多次相会,却连人都认错,简直荒唐至极!”
底下的百姓也有人反应了过来,“我说怎么看着眼熟,这好像是是千灵艺坊的嫣嫣姑娘啊。”
“你小子还去过千灵艺坊?你去得起吗?”
“我去千灵艺坊修过房顶不行啊?”
冯天佑刚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我,我不是,我只是没仔细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