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千灵艺坊的管事说谎?”韩禧略略提高了音量,“刑部和大理寺两尊大佛架着,他还敢说谎?”
“刑部和大理寺上头也并非就站在权力之巅了。”
“你什么意思?”
林珣并未正面回答,“此案涉及两国邦交,自然是越快破案越好。
凌行川作为凶手的确最合适不过。他全家几乎都死在齐越人手里,他自己也被齐越人毁了。
他杀左靖,完全是情有可原,想必齐越使臣就算想以为左靖的死发难,都得平添两三分心虚。”
韩禧越听林珣的话,越是觉得周围的一切在微弱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毛骨悚然。
按照他的意思,凌行川只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那真正的凶手是谁?为什么非得要保全他?”
“谁知道呢?兴许是为了情义,兴许是为了颜面,兴许是什么不为人知的理由。”
韩禧听着林珣的话,只觉得他好像知道凶手是谁。
但现在更令韩禧困惑是,倘若朝廷真是拉凌行川出来顶罪。
他要不要管?
林珣告诉他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韩禧至少可以确定林珣没安什么好心。
没准儿是想让他去当那个出头鸟。
最难受的是,他如果不管,兴许凌行川真会被冤枉入狱。
凌行川的罪名罚起来恐怕不是“赐死”二字就能善了的。
“你虽分析得头头是道,却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韩禧不想落入林珣的圈套,因而即便他的直觉已经信了他七八分,他也不会表现出来。
不过林珣明显已经摸透了他的想法,“没有证据咱们可以合作找到证据,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强权枉顾性命。”
韩禧闻言心里十分动摇。
人都道官商勾结。
他却最是讨厌仗势欺人的狗官。
更讨厌强权之下草菅人命,毫无正义和公平可言。
不然……他也不会选择当官。
韩禧决定先不去想后面的事,好歹知道真相再说。
“你到底知道什么?”韩禧质问林珣。
对方一直将他当猴耍的态度已经惹恼了他。
“我并不知道什么。”林珣不紧不慢道,“我只是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证据。”
韩禧嗤笑,“但愿真如你所说。不过我们俩就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林珣似乎早料到了韩禧的拒绝,丝毫不阻拦地任由韩禧离开。
待韩禧走后,他静静站在一片黑暗中。
为了自己的江山和地位,不惜牺牲无辜者的性命。
这样的人怎么配做皇帝呢?
…
另一边,苏棠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齐越使臣遇刺之后,萧景榕忙得脚不沾地,但好歹没闹出什么更大的乱子来。
她也怕两国就此开战,但萧景榕表示不用忧心。
苏棠万万没想到这事儿竟然还可能跟小寿王有联系。
“儿臣亲自去找小皇叔,王府门口的侍卫只说小皇叔出门游山玩水,不在家。
问他几时回,又吞吞吐吐说不清楚。他们不知道主人家的行踪本是常事。
因而儿臣略微逼问两句,他们就慌了神,总觉得不太对劲。”
萧韶鄞作为皇子,从崇文阁那边就可直接出宫,相对没那么多限制,只要按时回来就行。
小寿王出门不跟她打声招呼本来就够奇怪了,这会子萧韶鄞又看出些不对,更叫苏棠担心。
时间太过巧合。
他刚好在齐越使臣被杀这档口消失不见,万一真有什么关联就糟了。
她差点忘了,小寿王身边还有诸如沈周一类的存在。
即便萧景榕已经让沈周离开。
但不代表背后的人不会继续捣鬼。
“如何?我没骗你吧?”
林珣回到家中,坐在凳子上的女子迎上来,递上一杯清茶。
林珣不动声色地将茶放在桌上,“这件案子朝廷会找人顶罪并不稀奇,兴许你只是侥幸猜对罢了。”
“倘若我知道他们是为了替谁顶罪呢?”女子气定神闲地看着林珣,一副胸有成竹之态。
林珣微微眯眼,他虽有意引导韩禧深入调查,实则他其实也并不知道朝廷要护着的人是谁。
尽管能揣测一二,但面对朝廷严丝合缝的布局,很难找到任何指向性的证据。
林珣抿了一口茶,静待女子说出下文。
女子盯着他,“你还并未答应我的条件。”
林珣眼中闪过一丝暗芒,手指摩挲着杯沿,“倘若你所言为真,我会考虑。”
女子蹙眉,但还是选择妥协,“想必你也已经猜到一二,最有可能的原因是凶手是皇亲国戚。且此人必定年轻气盛,目中无人,做事不计后果。”
林珣听到“年轻气盛”四字便知女子指的是谁。
京中纨绔子弟不少,但只有那位值得朝廷如此大费周章。
甚至不惜牺牲一个忠烈之后保他。
要猜出谁是凶手很难,但要查证一个人是不是凶手却很简单。
因此林珣并不害怕女子是在骗自己。
女子见林珣沉默,便知他心里有数。
“其实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怎么看出我并非林瑜的?你自幼外出求学,少有待在家中,按理不该太了解你这位妹妹才是。”
林珣轻瞥她,并未答话。
他或许并不了解林瑜。
却了解人性。
两个目的不同的人,如何会混为一谈。
家里人出事之后,林瑜便寄信说要来京城寻他。
起初他因为事忙,又不够银两找地方安置她,几次回绝。
后来他居无定所,斡旋于多方势力之间,就更不愿留一个牵绊在身边。
只送了些银钱回去。
对于一个大字不识几个,连镇上都没去过几回的女孩,比起只身一人赶往京城寻亲,自然更倾向于拿着银子安安稳稳生活。
更何况他们兄妹二人聚少离多,所谓情谊,不过靠几分血缘撑着罢了。
且家里为了供自己读书,历来都在林瑜身上节省。
林瑜未尝见得多待见他这个哥哥。
偏偏眼前的女子一出现便是带着十成十的亲近。
林珣看向远处。
失去林瑜对他而言……或许是好事吧。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不过……林瑜消失的理由,他一定会弄明白。
林珣复盯着女子。
“怎么了?”女子见他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却直勾勾看着自己,面露疑惑。
林珣站起身来,“我如何知道的并不重要。”
说罢,他径直往门外走。
“你不留在家里吃饭?”女子叫住他,语气熟络自然。
林珣脚步不停,只微微摇了摇头。
路过灶房,里面飘出淡淡的饭菜香。
林珣蹙眉,加快脚步离开。
若是单纯的利益交换便罢了,那女子却屡次三番做这些事,不知是何居心。
“皇上,寿王殿下是否和齐越使臣之死有关?”
苏棠看着静默喝汤的萧景榕,终是没忍住问出口。
萧景榕已经好几日不曾进过后宫。
她只好亲自到太极宫找他。
其实在踏进太极宫之前,苏棠都还在纠结问是不问。
或者用更委婉的方式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