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确实是个办法,太子就叫了马齐来。
马齐进门就看见内务府官员,瞬间知道咋回事了。这两部门的恩怨由来已久,两部门的长官倒是没什么恩怨,甚至有些户部尚书会兼任内务府大臣。然而两个部门之间该掰扯的账还是要掰扯的。
户部的钱是朝廷的,是国库里的钱。内务府的钱是皇家的,是私库里的钱。
自古以来都是皇帝把手伸进国库,从没听说过有皇帝的私库补充国库的。
马齐看见这几位内务府大人直接俩字儿:没钱!
这话要放在几年前,大家还真的信了,几年前互不收税,真的是收不上来。但是去年不是刚发了一笔横财吗?问问在座的这些官员谁家没补过税?
敢跟勇王说当官不交税,她敢一巴掌呼到人脸上。
其中一个内务府大臣就说:“马大人,您这话说的也要有人信呀,你们去年国库里面放不下那么多银子,我们好心好意借你们银库用,你们不用,非要拉到放粮食的大仓里存起来,先别说如今国库的银子动了多少,那粮仓里的银子花完了没有?”马齐心说当时户部上下一心反对用你们的银库是对着的,要真的是借了你们的银库,这个时候银子都是你们的了。你们的臭不要脸谁不知道啊?
马齐说:“各位,户部的银子一分一厘都要有用的地方。于成龙于大人张嘴就要一百万,都这么多了也未必能够用。今年上半年皇上在江南平抑物价,这银子米粮都是我们户部调拨,这又花了不少钱,其他的零零散散是花的多进的少,户部衙门的账上一点儿都没有了,你们看我这把老骨头值多少钱,现在把我扛出去称斤论两卖出去,银子你们拿走。”
户部官员嘴里的银子数量大家都不能信,他说没了肯定还有。
然而无论大家怎么说马齐一口咬定没钱。
太子不好轻易开口,只能私下找马齐商量。
马齐心里也有一些犹豫,要是皇上真的回不来了这可怎么办?可是户部的钱也不能随便拿,一旦开了这个例子,那往后内务府那群王八蛋就不管这事了,皇上再南巡就是户部掏钱了。
马齐肚子里面思来想去,既担忧康熙回不来自己落罪,又想着如果户部掏这笔钱,如何利益最大化?尽量用这笔钱使得太子答应户部的某些要求,同时也答应他个人的一些诉求。
在此之前还是要拿捏一下的,抻一抻太子,抻的越久,好处越大。
所以太子私下劝马齐拿银子出来,两人没商量妥当。太子就想拿康熙压一压马齐,令内务府送的东西减少一些。再修书一封让人给康熙送去,言明内务府没钱了。
此时江南众人还不知道太子和马齐的这一番博弈。
康熙这段时间想要再游览一下江宁,在一些寺庙里面看一看,爬一爬周围的山。
海棠没有去,一方面海棠是避免在外边见到一些熟悉的人,一来是海棠对织造府的花园很感兴趣。
她试图从织造府的花园里找一些大观园的影子,还真让她找到了一处和潇湘馆很接近的建筑。
一处园子里面的书房,庭院里面种了竹子,屋子后面种了芭蕉,海棠在这间书房里进进出出,忍不住惆怅起来。
就在海棠抱着胳膊站在竹林里面,听着风吹竹林发出地唰唰声的时候。孙姑娘来找海棠:“格格,外边很多人想来给您磕头。还有很多人家带产来投。”
海棠对这些不感兴趣,就问:“有哪些江南名士来拜见吗?”
孙姑娘点头说:“有,有一些。”
海棠看他有一点儿欲言又止,问道:“怎么了?”
“这些人确实是有才名,出身也不错,不事生产,爱好是在秦淮河上与人饮酒欢歌。”
秦淮河,海棠点了点头。
“你的意思是说都是一群浪荡子?”
“差不多吧,反正写的都是一些男欢女爱。”孙姑娘觉得最好别和这些人沾上关系,好人谁和那些浪荡子们有联系?与他们往来过密,只会让人看轻了。
海棠听说不事生产就已经不想见了,把这件事抛之一边,问:“有什么值得建的吗?别说这么大的一个江南,没一个值得见的?”
“有一些正白旗汉军旗的官员向来请安,你若是同意奴婢就排时间。有一个倒是值得见一下,樊氏,一个江南布庄的女东家,她想求你庇护她。”
“怎么说?”
“此事说来话长,咱们回屋去吧,奴婢慢慢给您讲,这个地方寒了些,太后说您身子不好,不能在这种地方久站。”
海棠听了,点了点头。就领着孙姑娘回院子里去了。
还没走多远,曹寅的弟弟曹荃就来找海棠。
“格格,给哥哥请安,奴才的兄长陪着皇上出去了,这事儿只能奴才跟您商量。”
“商量?商量什么?”海棠还有些纳闷儿,他和曹家没太多的来往,而且就目前进度而言,南巡的大事儿已经办完了,过几日就该走了,有什么值得商量的?
曹荃说:“内务府说今年的银子没了,您看……那笔银子要不用了吧。”
海棠当时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说:“这事儿我知道了,回头等你兄长来了再说。”
曹荃听了退下了。
海棠回忆了一下经过的这几处地方,要说花钱最多的就说苏州李煦,那恨不得把房子给重新盖了一遍。
想到这里,海棠转身跟孙姑娘说:“今儿我教你看账本,”话还没说完,看孙姑娘抿着嘴笑,海棠立即反应了过来:“看来是我班门弄斧,你必是会看的。”
“会看是一回事,别的就不知道了。您肯定要看这次江宁接驾的账本,账本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问题就出在价格上,一斤莲藕平时也就几文钱,到了这个时候,因为外地人来的多了,本地的价格会有所上升。市面上或许会变成五文六文,但是这府里采买的时候就变成了一两一两一斤。您就是问这里的人,他们也有说法,说这是某某某地最好的莲藕,物以稀为贵,供应贵人的都是最好的,价格自然也是最贵的,而且这些东西都已经吃下去了,根本没法查。”
这姑娘果然很机敏。
海棠微笑地点头:“你说得对呀,而且这次来南边不能光算账。”
就是比此次花费的成本再高上一两倍康熙也是会来的,在正治上的收获绝对压过了在经济上的损失。
想明白之后,海棠跟孙姑娘说:“算了,这种事易粗不易细。不漏点好处下去怎么行啊!”不能光叫马儿跑,不能叫马儿吃草,至于马儿吃的草太多这回事儿这个时候不能深究。
“你去跟曹荃说一声,就说我答应了,让他们动这笔银子吧,我就是拦着他们,也会从其他地方想办法的,与其把眼神放在户部的税收上,不如把这笔钱给用了吧。”
第248章 暗展开
海棠和孙姑娘回去,听她说布庄的女东家樊氏。
“这事儿要从樊氏她母亲那一辈说起,樊氏母亲出嫁的时候嫁妆里面就有一个布料铺子,这铺子就是现在的布庄。因为生了两个女孩,这个女东家樊氏的姐姐夭折了,她娘就剩下她一个孩子。她爹和她母亲的感情并不好,又想要个儿子,讨了个妾进门,没多久就生了个儿子要记在她娘的名下。她娘不乐意要这便宜儿子,因为她爹的妾是秦淮河上的红人,她娘看不上这妾室的出身,自然不想养她的儿子。因为这件事闹得挺大的,当时他外祖父还在,两家商量,让她父母析产另居。”
海棠点了点头,她了解这个词儿是什么意思,就是说夫妻并没有和离,但是财产已经分割,这其实等于永久分居。两家之所以这么协商是顾及两家的颜面,这是互相妥协后的结局。
海棠就追问:“后来呢?”
“后来这樊氏的娘就养育女儿做生意,把嫁妆在手里盘活积攒了好大一份家业。把这份家业当嫁妆给樊氏千挑万选找了一个好丈夫,夫妻两个生育了一对儿女,夫妻两个给她养老送终。
事就出在两三年前,樊氏的丈夫带着孩子出去游玩,结果出了意外船翻了。父子三个都丧命。随着樊氏丈夫出现意外,这好大一份家业就引来了三方觊觎。
首先就是樊氏她爹的那个宠妾生的儿子,非说前头老夫人和他爹并没有和离,这产业算是他们家的,他如今要来收回这份家业。
其次是樊氏的舅舅和表哥说这家业起初是她母亲的嫁妆盘活的,而樊氏他娘和他爹又析产了,等同于和离,嫁妆该娘家收回,现在该物归原主,归最初的人家所有。
最后一方是樊氏丈夫家里怕她改嫁,也不想让她握着这份嫁妆,现在非要给她过继一个儿子,让她把这家业交出来。要不然就是嫁给小叔子,接着把这家业留在夫家。
她苦苦支撑了两年多,现在快撑不下去了,听说这三家私下已经商量好了怎么分割她的家产,这下就算是她不答应,娘舅家,父族和夫族都要分一杯羹。所以他愿意带产来投,只求能保住一条性命。”
海棠听了点点头:“行啊,叫小李子进来。”
小李子进来后站在门口等着吩咐,海棠说:“你让织造府的人替我打听一下,就说我让他们打听那樊氏的消息,如果是真的,帮一把倒也没什么,如果是假的,哼!”
小李子应了一声退下了。
孙玫问:“您觉得这里面有假?”
“小心行的万年船。”海棠不想多解释,其实刚才那笔钱没白花,没花这笔钱,想让织造府里隐藏的通政司干活是千难万难的。这钱花了之后,曹寅就要在这段日子给海棠干活,这就是拿人的手软。
海棠一路走来都很低调,不出任何风头,连前面都不去,也没和官员多来往,似乎是来走过场的,可她自己知道不能白来一趟。
通政司本来就是各方打听收集数据的衙门,等晚上曹寅来了,海棠就会让曹寅给她打听官场和商场的各种消息,方便她筛选门人和收拢势力。
下午康熙回来了,一回来就去陪着太后说话,六阿哥叫海棠去二门:“扎拉丰阿在门口等你呢。”
海棠听了就带着盐宝去二门,扎拉丰阿在门口跟两个守门的太监说话,盐宝先跑过去,扎拉丰阿看到盐宝立即说:“不聊了,格格来了,你们等我一会,咱们等会说话。”
他进了门,跟着盐宝走了几步转弯后看到海棠。扎拉丰阿高兴的从荷包里拿出跟红布条,兴奋的说:“听说鸡鸣寺求姻缘很灵验,格格,这是奴才求来的,人家说绑手腕上就行。”
“真的假的?”
“真的,那里不仅度一切苦厄,求姻缘也是有口皆碑。”说着把红布条绑在了海棠的手腕上。
海棠问:“你除了求姻缘还求什么了?”
“求咱们俩长命百岁!”
这也够实在的!
海棠笑着正想调侃他一句,外面赵有钱背着哼哼唧唧的十四进来了。
十四看到海棠委屈的喊:“姐,我也太倒霉了,刚才踩着衣服摔倒了,把胳膊给磕秃噜皮了,可疼了!”
海棠立即去看,看到的手腕那里破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皮。十四哼唧着说很疼,海棠就知道他这是在撒娇,给他吹了两下,哄的他说不疼了。
海棠对扎拉丰阿说:“你先回去,回头我有空了找你说话,我先带他去见太后和皇上。”
扎拉丰阿哦了一声,再次在心里认定十一阿哥和十四阿哥就是他的克星!
他出门的时候还在想,刚去求了姻缘,就来了个搅局的小舅子,这到底是灵不灵啊!
十四这个时候趴在太监的背上哼哼唧唧:“姐,你不知道你前几天射出那一箭已经在江南传遍了。大家都说你那一箭神了,我心想咱俩一母同胞,没道理我不如你呀,就去求了求拜了拜,让菩萨保佑我一定超过你,没想到回来就把手腕给磕秃噜皮了……这到底什么意思?菩萨的意思是说我超不过你了?!”
海棠听了就哭笑不得:“你哪儿来的歪理,人说心诚则灵,你肯定是心不诚。”
“才不是,我有怀疑这是事后。我求的时候是很虔诚的。”
海棠就让赵有钱把他放下来,他这是磕着手腕了又没有磕着腿,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让背着?
姐弟俩一路说着话到了太后跟前,十四又赶紧把手腕凑到太后和康熙面前,委屈的说了刚才绊倒的事儿。让太后握着他的手,对着十四的手腕好一通心疼。
康熙不在意,男孩子磕磕碰碰才能长大,十四这伤口也不大,两天就能长好。
这时候康熙问海棠:“朕听曹寅说,他该给你送的盐钱你让他预备着这次内务府那边不趁手了挪了用,是吗?”
海棠说:“是的,人家说穷家富路,儿臣觉得路上多准备点银子并无不妥。”
康熙点点头:“你这想法对着呢,确实该多准备。朕知道了,这钱也不能让你掏,回头让内务府拨给你。”
海棠说:“这是儿臣孝敬您和祖母的。”
康熙摆了摆手:“怎么数都轮不到你来出这个钱,回京中让内务府给你拨银子。”
太后说:“你阿玛给你的你就拿着,你拿别人的东西不合适,拿他的东西那是天经地义。”
海棠笑着:“也不是这么说的。”太后的话能听听千万不能放在心上。
在海棠看来,父母子女之间也该有界限,不能说至亲的钱就是我的钱,没如此天经地义的关系。
康熙就说:“咱们在江南停留的时间不久,过几日就回去了,在这段日子有想见的人不妨召见过来说说话,若是想出去走走,也可装扮一下带着人出去,不能白来一趟。”
太后在一边儿很赞成这话:“你汗阿玛说的对!”
海棠还真没什么想见的风景,想了想就说:“这些日子也收到了一些帖子,还有汗阿玛给儿臣指派的那些人,这几日也要来拜见,儿臣这几日就留在这里见见人吧,至于出去看看此处山水风俗,倒是没那么大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