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从德妃那里不顾她反对把儿子抱走,把德妃气得骂了她半下午,倒是扎拉丰阿高兴得跟朵花一样。在马车里抱着儿子高兴地说:“弘阳跟额娘和阿玛坐车车回家家啦~”
海棠看看他,觉得他一个老爷们说叠词很令人意外,毕竟人家目前还是个小鲜肉,说叠词的时候并不觉不能接受。只是以目前来看,自己家注定了是严母慈父了!
第321章 大家族
海棠在京城的这段日子也很忙,扎拉丰阿就在家看孩子,加上隔壁的十一,两人天天围着孩子逗。海棠觉得这孩子将来铁定是个纨绔,谁家的孩子这么宠啊!这么宠早晚要出事儿!
然而德妃和康熙都不放心,特别是德妃,觉得这两口子年轻是看不好孩子的,几次派人来传话,让海棠把孩子送宫里去,海棠每次都用忙给敷衍过去了,最后德妃就打发十四阿哥来接弘阳。
别说扎拉丰阿了,就是海棠这个亲姐姐都觉得德妃派出的人有问题,哪怕是让六阿哥来呢,怎么就派了最不靠谱的人过来。
十四不觉得自己不靠谱,来了就直冲后院,大呼小叫:“弘阳,舅舅来了,让舅舅抱抱。”
海棠在前院听说后就发愁,想着等这孩子五六岁了带在身边算了!就这么个宠溺路子,这孩子在京城长大算是废了!
最终十四还是把弘阳抱走了,因为海棠很忙,扎拉丰阿又到了站岗的时候,他已经几个月没去了,连着请了那么长时间的假,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再开口了,想着海棠也没那么多精力,不然送给德妃照顾,把孩子送走后就怂恿海棠有事儿没事儿去宫里,把孩子抱出来给他看看,他站岗的时候也能稀罕儿子,这提议得到了海棠的一对白眼。
今年的冬天要在京城度过,本来说是要搬到汤山行宫去住一阵子,但是太后不去,太后说她难受,常宁和福全的去世让她心里不舒服,哪儿都不去想,整个人懒得动,整日长吁短叹就想在宫里待着。
太后不去康熙也就没去,毕竟他每次搬家都是对外宣称“奉太后移驾”这个说法,所以今年冬天不搬家了。宫里有烟道和地龙,比较暖和,但是跟行宫比起来只能算凑合。
十四接到弘阳,弘阳被裹得严严实实由乳母抱着坐暖车进宫。德妃看到孙子才放心下来,赶紧把他接到身边,把外面的襁褓去了,穿着连体棉衣的弘阳被放到了炕上。
十四出去后几个皇女围着逗孩子,十五格格问德妃:“娘娘,外甥的棉衣露着一块,不怕他冷吗?难道不钻冷风?”手工做的婴儿连体棉衣是不缝裆的。
德妃说:“小孩子就是个小暖炉子,不怕冷的。”
弘阳身上的襁褓没了之后,觉得没了□□,开始蹬腿挥拳,自己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德妃看了就欢喜:“哎哟,咱们小阿哥知道姨姨说你呢?弘阳跟你额娘是一样的,你额娘小时候也是自己玩得高兴,那时候都说她好伺候,弘阳也会自己跟自己玩儿是不是?”
说着就把孩子抱在怀里,弘阳的乳母们很有眼色没阻止德妃抱小阿哥。因为海棠不许抱阿哥,让阿哥在床上或者是摇篮里躺着。白天尽量带着玩晚上才能睡得好,这好不容易是白天玩晚上睡了,估摸着进宫后又要调整一回作息。
德妃正抱着弘阳稀罕,就听说皇上驾到,赶紧把孩子放下。康熙已经进门了:“不用起来,朕来看看弘阳,他额娘把人给照顾成什么样子了?这么小的人儿话都不会说,更不会告状,谁知道他额娘怎么摆布他的。”
德妃带着三个皇女请安,随后服侍康熙坐在炕上,弘阳转到了康熙的怀里。
康熙就说:“嗯,这肚子摸着肥嘟嘟,抱着重了点,将来也是个胖孩子,这一点像他额娘。”
德妃说:“就是不知道脸皮有没有他额娘厚了,海棠那丫头两三岁的时候冬天就穿个连体棉裤,罩衣鞋子都不穿,炕上炕下来回跑,说她也不听。”
康熙也想起来了,那时候太皇太后还在,他还很年轻,回忆起以往他哈哈笑起来:“确实是脸皮厚,一般姑娘家只要听见人家笑话她,再往后衣服都是规规整整的,就她不听,就喜欢穿棉裤到处跑。可见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话是对着的,她要是一般姑娘这会儿也不是她了。”
桂枝听完忍不住撇嘴,话都让他说完了,要是姐姐这时候是个逆子,假设她这时候和策妄阿拉布坦勾搭到一起,到了汗阿玛嘴里又是另外一套词儿了,果然是嘴长在他身上,怎么说都是他有理!
哼!
尽管桂枝心里百般变化,此时康熙和德妃都在高兴地摆弄弘阳,康熙还夸弘阳今儿乖巧没闹。两人这时候如一对有孙万事足的老夫妻正在享受天伦之乐。
梁九功从门口太监的嘴里听说了消息,进来禀告:“皇上,刚刚得到的消息,青海和南疆的官员刚回京城,是现在让他们进宫述职还是择日再召见?”
康熙立即说:“择日宣见。”
梁九功刚转身,康熙想起来了:“等等?鄂伦岱也回来了?”
梁九功应了一声是。
康熙看看外面的天色,这还是大白天呢,今儿必然是要闹的,就叹口气让梁九功出去了。
鄂伦岱和一群官员在外面等着,宫里很快传信出来,让两地官员各回各家,京城没宅子的住驿站,先休息一番,择日再宣召。
京城居大不易,有些官员在京城没房子。住驿站也是个选择,但是驿站那人来人往的地方住着不舒服。有些人缘好的都去住同僚家里了,不想欠人情的也开始找客栈或者是一些租赁房舍的寺庙。鄂伦岱此人颇有些仗义疏财的本色,就邀请很多人去他家的别院住着,这一路上大家都已经处得关系不错了,当时很多人都应下。鄂伦岱派人回去跟家里说一声,打发人给别院送炭和粮食,陪着同僚先去别院安置。
佟家的奴仆虽然眼睛长头顶上,这是对那些主动攀附的官员的态度。家里少主人邀请进门的客人自然是要恭敬些。
佟家财大气粗,满不在乎这些人这段日子吃吃喝喝的那些花费,到了佟家如今的地步,哪怕是自己有意识约束自己,其羽翼也已经丰满,依附他们的官员和势力源源不断地攀附上来,所以下意识地收买人心挑选爪牙,对待这些人也不吝啬。
鄂伦岱回到家后发现佟国纲佟国维都在,佟国纲主动问:“人都安置好了?”
鄂伦岱回答:“嗯,安置好了,反正那院子没人住,咱们也不缺吃的喝的,给有需要的人用了也就用了,他们说回头来给你和二叔请安,我觉得没去觐见皇上就让他们来家里不合适,就说回头有机会再说吧,看宫里那边怎么安排。”
佟国纲点头,鄂伦岱办事还是很敞亮的,前提是在他不犯浑的情况下。佟国纲就拉长声调说:“你这一路也辛苦了,洗漱一番吃饭吧,为了给你接风洗尘,置办了一桌酒席,今儿你老子和你叔叔陪你喝两盅。”
前面的事儿在鄂伦岱看来很正常,说到喝酒就不正常了。父子关系好到了要给他接风洗尘吗?
他问:“喝什么酒?有口吃的就行,一路上累得跟孙子似的,吃完睡一觉比什么都实在,您二位坐着,我去后面给额娘请安。”他要去后面问问是不是家里出事儿了。
鄂伦岱说完就出去,佟国维立即站起来喊:“鄂伦岱,鄂伦岱……”追到门口都没见鄂伦岱回头。
鄂伦岱没搭理他,直接快步走远了。
佟国维回头看着佟国纲:“他去后面拜见嫂子,肯定会知道的,等会儿必然是要闹。”
佟国纲就问:“今儿灌醉了明儿就不闹了?趁着他一路疲惫,先闹吧,比他养精蓄锐完了再闹少受罪。”
没一会外面的小厮冲进来:“老爷,大爷他要去挖祖坟!”
这对老兄弟一点都不意外。
佟国纲事先有准备,稳坐在堂上,没一会鄂伦岱被堵嘴抬来了,后面跟着佟国维的几个儿子。
鄂伦岱被五花大绑捆着放地上,整个人在不断挣扎,就跟刚出水的鱼一样,在堂上噼里啪啦的弹跳。
挣扎的过程中嘴里的布掉了,鄂伦岱瞬间把他亲老子骂上了,还跟佟国纲说:“……你最好现在弄死我,回头等你死了我把你们两个一起扬了!”
佟国纲没生气,鄂伦岱的反应在意料之中。佟国维就劝:“人死为大,她都没了你还计较什么?你就该看在你兄弟法海的面上……”
“呸!你哥哥房里的事儿你那么热心干吗?说,你是不是和那贱人有一腿!”
这句话的杀伤力巨大,佟国维也是个体面人,瞬间气得差点晕过去。
这下二房的男丁不乐意了:你嘴里塞粪了!这是造谣!
佟国维浑身抖着说鄂伦岱:“你这是诽谤,诽谤!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家里怎么就出了你这个逆子,你!你!你!唉!”这不是亲儿子,要是亲的现在就打死他。
佟国纲不愧是老将,还是稳得住,看老兄弟被鄂伦岱一句话说得晕头转向败下阵来,其他人说得再难听鄂伦岱就当是放屁,全然不放在心上,其内心是满意的。就说鄂伦岱:“这点给人家泼脏水的鬼魅伎俩别用,用了旁人看不起你,男子汉大丈夫就该用阳谋,行堂皇之策。以为你在青海有点长进,还是这模样,真是令人大失所望。”
鄂伦岱还在挣扎,跟佟国纲说:“对别人自然是要用堂皇之策,对小人就该用小人伎俩,你以为你是个爷?我看比那市井无赖也没好到哪儿去,你别不认,我这行事规矩是你从跟前学来的!”
这点佟国纲真的不认!他们佟家富贵好几代人了,早先明朝的时候就是富贵人家,家里孩子的教养在当年都已经是当大事儿办了,鄂伦岱这样混不吝的才不像是佟家人!
关于教养这件事两人开始对骂,骂人的重点在于谁才不是人。然后鄂伦岱在不断地挣扎弹跳中磨破了绳子,和他阿玛现场来了一段全武行,人家说拳怕少壮,佟国纲最终没打过鄂伦岱,但是父子都挂彩了。佟国维是真没法子,再次祭出“求皇上”大法,佟国维父子把佟国纲父子送到乾清宫。
佟国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奴才是真没法子了,鄂伦岱和父亲动手,这真的没法管教了。”
要是普通官员被人因为和老父亲“切磋”揭发出来,早几百年身上的官职被一撸到底成白板了,但是佟家人例外。
康熙长长地叹口气:“朕年轻的时候就给你们父子断官司,朕都一把年纪了,孙辈都要成亲再有孩子了,你们还这个样子,让朕怎么说你们!”
鄂伦岱在书房的地毯上坐着,哼了一声,不屑之意昭然若揭。
佟国纲坐在一边跟康熙说:“此乃是逆子,奴才早晚杀了他。”
这话康熙都不信,想和舅舅说“他第一回和你动手的时候你就这么说,到如今了多少年了,只见过你给他谋划,没见过你真要杀了他”。
康熙也不想跟他们父子计较这个了,跟鄂伦岱说:“你比别人有福气多了,朕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老父亲如今还能和你动手,这是还有力气,身体还好,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你要珍惜才是。”
鄂伦岱冷笑一声,笑话这位坐在皇位上的表兄弟自己家的事儿都弄不明白,还在这里整得跟明白人一样!
放在以往他高低讽刺康熙几句,但是毕竟在外面当官的时间久了,圆滑了些,就说了一句:“您劝劝您舅舅,他只要在一些事儿上顺着奴才,奴才日后不和他犟了。只要奴才得偿所愿了,他要是再动手揍人,奴才保证不跑不还手,打死打残随他的心意。”
佟国纲大喊:“逆子,你死了这条心吧!”
鄂伦岱针锋相对:“除非你弄死我,将来我扬了你那心头肉!”
佟国纲还想动手被佟国维赶紧拉着。
康熙都没办法了,为难地搓了搓脸。然后他用了一个拖字诀,自从他开始用这一招后发现这一招挺好用的,也不管拖下去的结果如何,先拖着。
他就说:“鄂伦岱,你不是说你日后当家了再去刨祖坟吗?现在别刨了,留着日后吧。”
佟国纲立即站起来,气得呼吸都粗了,这要是普通外甥他做舅舅的少不得要教训一番。康熙安抚他说:“这事儿先放着,放着,日后再说。”然后跟鄂伦岱说:“你别闹了,明日班布拉要去察哈尔,你跟着一起去。”
鄂伦岱问:“凭什么让奴才去?奴才刚回来,就是一头炉拉了那么久的磨是不是也该缓口气歇一歇喂点水?奴才这口气没缓过来呢,您就是用人也不是这么用的!”他看看佟国纲,瞬间恍然大悟:“哦,为了您这老舅舅,您就把奴才往死里用是不是?担心奴才再和他打起来是不是?”
就是这意思!
康熙不搭理他,自顾自地说:“你要是不去也行,回头这火器营交给别人管着,朕听说那谁在火器营里面颇有成绩……”
此刻佟氏父子的利益是一致的,火器营的统领必须是佟家人!
鄂伦岱咬牙说:“行!奴才去!”
佟国纲也坐下了,他是看明白了,康熙就是和稀泥,这家务事别说是清官了,就是皇帝也断不了。
康熙对旁边的太监说:“把人扶起来,给他个座儿。”
两个太监赶紧扶着鄂伦岱起来,鄂伦岱对着佟国纲和佟国维哼了一声,今年这场闹剧算是过去了。就是佟国纲不敢松口气而已,谁知道鄂伦岱什么是再发病一样地闹一回。
康熙问鄂伦岱:“你回来的时候听说了吗?班布拉有儿子了。”
说到这件事鄂伦岱倒是没恶声恶气,点头说:“听说了,在路上听说的,算算日子该出月子了吧?”
康熙笑着说:“出了,你也是长辈,不能没有见面礼。朕让他们把孩子抱来给你看看。”
说着让人去后面抱孩子来给佟家亲戚看看。
皇上说这是亲戚,那就是亲戚。一群人转移到康熙平日休息的房间,彼此落座后开始闲聊。鄂伦岱一身邋遢,康熙以为是在地上滚了一身灰,没想到这会儿热了,把衣服扣子解开,里面的衣服已经脏到黑亮黑亮的地步了,让康熙瞬间想起鄂伦岱那汗脚和臭鞋。康熙立即问:“鄂伦岱,你回家都没洗漱一下?”
鄂伦岱就知道这是又嫌弃自己了,梗着脖子说:“洗漱?饭都没吃到嘴里,水都没喝一口!”
在堂兄弟们略带鄙夷的目光中,鄂伦岱扒着蒜瓣蹲在门口端着大碗吸溜着吃面条。这姿势这动静不像是皇亲国戚,更像是城墙根下要饭的花子。
这时候梁九功在门口从乳母的怀里接过弘阳抱着进来,鄂伦岱端着碗站起来,跟着梁九功伸着脑袋看襁褓里的孩子。
康熙就嫌弃他埋汰:“你离着孩子远点,别熏着孩子了。”
鄂伦岱冷笑一声:“老话说皇帝身上也有三个御虱呢。”
说到底谁嫌弃谁啊!
康熙当没听见,抱着孩子跟佟国纲和佟国维说:“两位老大人看看这孩子,如今长得白胖可爱,朕时常惦记。”
佟国纲和佟国维一瞬间回想起很多年前康熙抱着太子也是这么显摆的。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翘楚,一辈人有一辈人的轮回,老兄弟颇有些感慨。
佟国纲就接着孩子抱在怀里,低头看看,刚吃饱喝足换了衣服和尿布的弘阳这会很乖,不哭不闹,到了佟国纲的怀里露出一个大大的无齿笑容。
佟国纲看了也跟着高兴起来,大家看到幼崽都是心生喜爱,年纪越大的人越是如此。佟国纲就跟康熙说:“小阿哥真是聪明伶俐啊。”
康熙心里得意,嘴上却说:“欸,年纪小哪里能看得出来,别为了让朕开心就信口开河。”
吃了一碗面条的鄂伦岱打了个饱嗝,对康熙这言不由衷的话很鄙夷,对他翻白眼后把碗递给旁边的太监:“再来一碗,多拿几瓣蒜,吃面不吃蒜滋味少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