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有进账并没有什么高兴的,合上折子说:“钱多买不来快乐!”说着要下炕。
海棠赶紧扶着他,梁九功过来帮他提上鞋,康熙去洗了洗手,跟海棠说:“走,一起去前面太和殿附近走走散步。”
盐宝摇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往太和殿前小跑,康熙和海棠一边围着太和殿绕圈一边说:“你知道你舅爷刚才来干吗的吗?”
“不知道。”
“鄂伦岱这混蛋说两家都分开了,过年的时候不许一起祭祀,说他们大房年三十祭祖,让二房初一再祭祖。佟国维一把年纪差点气撅过去。谁家祭祖要分两天,只听说过除夕祭祖的没听过大年初一去祭祀祖宗!”
海棠忍了又忍才没笑出来,最后只能说:“鄂伦岱那是纸老虎,嘴上喊的声音大,实际上不会这么干的。”
康熙摇头:“你还不知道鄂伦岱吗?他和他阿玛都能拔刀相助,他会把他二叔放眼里?你也别说他纸老虎,上半年你不在,朕出巡的时候车轮子陷在了淤泥里走不动,朕很生气,把随行的人骂了一遍。
就他嚷嚷地大声,说当初出行的时候就有护军营将官说了不能走这条道,是朕偏要走,如今出事儿了又怪下面不经心,是朕做主子的眼瞎心盲,朕气的当时要砍他,他还嚷嚷着朕连几句实话都听不得了。
那时候阿灵阿拉开他,朕脸上挂不住,说了一句‘朕必要杀了他’,不过是朕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他倒好,隔着很远就喊‘奴才在这里,你来杀啊!’朕现在想想都生气!”
海棠说:“他这人就这点不好,别的倒也尽心尽力。”
康熙叹口气:“要不是他是朕的表兄弟,早死一百遍了!”
“舅爷是来请您做主的?”
“对啊!唉,佟家将来可怎么办?”
两人说话的时候,鄂伦岱已经跑来,见面就开始埋怨:“皇上,您可是把奴才给涮一遍,您说您要巡视火器营,前几天奴才就带人把大将军擦了擦,又把各处给修缮了一番,结果您不来了!您这是哄傻子玩儿呢!”
康熙绷着脸:“这天下就是朕的,朕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听你的意思你就把以前的那些老炮拉出来糊弄朕?”
“什么叫糊弄,这是国有重器不能轻示,您要是看最新的,奴才陪着您去,哪里能拉出来给人看。”
康熙这才哼了一声,说道:“前几日,十一阿哥说要弄一些新钢做轨道,你们那是怎么回事?”
鄂伦岱立即气愤填膺地说:“说到这个奴才就生气,十一爷要的钢材是我们火器营的作坊出来的,从挖矿到冶炼都是我们一手包了,结果前几日奴才的二叔在朝上公开说火器营不能再掌握着工坊,让交出来给工部,我们要是没了工坊谁给我们钢材炮管霹雳弹!他说得简单,这不是想断了火器营的根吗?别的事儿奴才还能忍,这事儿奴才忍不住了!”
“你交给了工部照样有钢材用啊!”
“您这话说的就不识人情冷暖,这好比奴才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结果一个好亲戚没儿子要过继,奴才不愿意,一群人说过继吧,将来他们家的人死绝了你儿子就带着家产回来了。这话能信吗?把工坊给了工部,这不就是把奴才儿子过继给人家了,然后奴才去讨饭,儿子还要看人家脸色才能接济,既然如此,奴才干嘛不自己养儿子,现在我们爷俩日子苦一点,将来日子好啊!”
康熙听他满嘴胡说八道,但是某种程度上也真是这个道理,哼了一声转身回乾清宫,就说:“你也别狡辩,日后用钢的时候多,那处作坊不可能一直留在火器营。”
此时鄂伦岱看着海棠开始挤眉弄眼让他帮着说话,海棠给了他一个眼神,顺着康熙的话说:“对,将来用钢的时候多着呢,要不然就这样,这个作坊拆成两个,一个是对内,一个对外,要一起研制统筹生产,对外的既属于火器营又属于工部,但是在火器营当差,应对工部修桥修路的需求,对内还是要研制好钢的。”
康熙没说话,鄂伦岱大声叫好。海棠给康熙解释:“别看现在的火器营十分庞大,然而还是草台班子,还没有细分,您想想,既然大炮能装到船上,能不能装到车上呢?”
康熙听了认真起来,海棠跟鄂伦岱说:“我早就说过,武器是每天都在迭代的,上船只是第一步,你们切不可以现在的成绩沾沾自喜。”
鄂伦岱应了一声是。
海棠说:“现在的火器营是日后的教导营,只有推陈出新才能保持地位超然,想要保持地位,就要留着这些作坊。”
康熙就很有感慨:“朕盼着江山万万年,可是每天发生的事儿都控制不住,怎么能控制万万年。”
说完叹口气,海棠就说:“对得起祖宗,对得起后人,对得起自己都够了。”
康熙点点头,叫着鄂伦岱:“你和你二叔是怎么回事?”
鄂伦岱就知道作坊的事儿算是翻过去了,于是立即跟康熙嚷嚷起他二叔的不是来,强调他是佟家的家主,现在他说了算!
康熙就免不了替佟家的二房说话:“你说你弄这一出,除了让外人看笑话有什么用?你二叔也是一把年纪了,和你阿玛关系一向好,为了你阿玛的事儿跑前跑后,现在都瘦了,你怎么就不体会一点老人家的艰辛。”
“他有什么艰辛,整日冒坏水儿。就像是这次,他不帮着奴才说话,还带头削减火器营的实力,他都干出这种事儿了,奴才还要给他好脸色?”
“大过年的,就算是撕破脸了你也不能拦着他祭祀祖宗!”
鄂伦岱没再说话,康熙知道这是妥协了,冷哼了一声,说了句:“回书房,外面冷,去里面暖和。”
在御书房里面康熙说起了从太原到京城这条铁路的规划。修这条路,户部大概算了笔账,一百万两银子不够,这里面不仅包含了材料费用,还包含了征地补偿和赈灾的钱。
目前工部给的计划是理想状态大概是三年修成,但是如果出了问题或者是黄河大桥迟迟不能竣工,大概是需要十年。如果拖得越久,那么花费就越大。
康熙的打算是逮着晋商这个肥羊把这条路修完,真是眼下该怎么剪羊毛就需要技巧了。
说了半天的话,随着太子过来鄂伦岱看着他们家人开始聊天,觉得自己待着没意思,有这工夫不然回家逗自家的孩子,于是就准备告辞离开。
太子说:“怎么孤刚来你就要走?不想和孤说话?”
他要是用开玩笑的语气大家一笑而过,但是他语气很不好,一副质问的模样,鄂伦岱板着脸用奏对的模式回答:“太子爷严重了,奴才不敢,皇上招奴才来是为了奴才和奴才二叔的事儿劝和的,如今皇上吩咐过了,奴才正打算回去找二叔聊聊,就怕迟了,过几天祭祖的时候再生误会。”
太子点头,看了看康熙,康熙说:“回去吧,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别再干些没谱的事儿,要不然有人告你忤逆!”
鄂伦岱退了出去,父子三人开始处理过年前的琐事,因为事儿不多,处理完后海棠就去了永和宫。
德妃正歪在炕上搂着莹莹说话:“今儿跑一天,吃饭的时候回来了,在外面混得也不怎么样啊!是不是啊莹莹?”
“木有~”
德妃说:“这才是对的,不能在外面吃东西,好孩子是不吃别人给的东西的,家里的东西应有尽有,咱们不吃人家的,不管人家怎么说都不吃,记住了吗?”
“记住啦!”
海棠走过去,走到了炕边,莹莹惊喜地喊了一声额娘,立即爬起来扑到海棠的怀里。
德妃也撑着身子起来了:“回来了?”
“嗯,这几日辛苦您了。”
“带自家的孩子有什么辛苦的,快坐下,你这靴子是硬底的啊?穿着不舒服吧?”
“还好。”海棠抱着孩子坐到了炕上。
莹莹要给额娘看看她新年穿的新衣服,乳母抱着她回房间换上,留德妃和海棠说话。
德妃说:“这丫头和你一样,也是个耐不住性子的,天天到处跑,吃饭的时候才回来。感觉上半年还小小地在院子里待着,现在已经满宫院到处闲逛了。”
“她前几日过了一次生日就长大了一岁,这变化不就跟着来了。”
“说得也是。”德妃觉得自己马上要老一岁了。她知道留不住莹莹了,就感觉这日子难熬了起来,想跟海棠说把孩子留宫里,宫里娘娘养大的孩子说出去倍有面子,可是想到如今莹莹这孩子生下来就已经是大富大贵,这虚名不要也罢。话到嘴边换了话题:“你的俸禄前几日我让人去领了,这几日你两个嫂子也进宫来陪我说话,给我送了些东西来,还送了一些金银锞子预备着我赏人。”
海棠歪在靠垫上说:“这不挺好的吗?”
“是挺好的,眼下我没花钱的地方了,”不像以前孩子小的时候,办事儿需要花钱打赏,现在孩子都羽翼丰满,宫里的人上赶着巴结,银子倒不重要了。德妃就说:“明年你自己领了吧,往后过年过年,和你哥哥一样孝敬我一些碎银子,我和她们打牌的时候用,别的也没地方使去,也不需要这些东西了。”
海棠没收:“哎哟,您只管用,我要是孝敬您,东西送来的时候宫门口要检查,防止夹带,虽然能理解,但是每次弄这么一出挺烦人的,直接让户部放钱送来给您,您一次收着免了我在宫门口的麻烦了!我也不缺这仨瓜俩枣,各处都有进项,也没大把的族人要养,家里就四口人,吃喝都轻松,只管拿着就行。”
德妃思考了一下,万一将来自己是个太妃,大家都去奉承太后了,宫里也没个体贴的人,八成还需要银子开道。这宫里起起伏伏都是正常的事儿,看看惠妃就知道了。
她点点头:“那行吧,人无近忧必要远虑,回头你们哪个需要钱了我能帮一把是一把,你们不需要了,我手头有钱也能从容一些。”
海棠枕着胳膊微微一笑。
第400章 拜新年
新的一年又到了,今年过年还是靠太子妃张罗,佟贵妃在一边协助。
除夕晚上康熙的心情并不好,原因就是年前闹出太子鞭挞宗室的事儿,别管是谁对谁错,闹出来后毕竟不好听,而且太子有前科,这下更难收场。然而在大过年的时候还揪着这事儿不放也不对,康熙在脸上挤出了一些笑容来,看着几个年幼的子女和太子的几个孩子,康熙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然而十六阿哥很活泼,到处给人敬酒,在他的带动下场面还算是欢快。
十四来敬酒的时候跟康熙说:“儿子有个新年愿望想讲给您听。”
康熙的眼神斜着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想干嘛,于是把酒杯放到一边,说道:“朕不想听,你也别敬酒了。”
“汗阿玛,您听听啊!很简单,儿子就想搬出去住。”
康熙给予的回答还是两个字“没钱!”
“没钱儿子自己去借,不用您掏钱,儿子这么大一个小伙子不能带着老婆孩子啃老阿玛了,说出去丢人!”
“借?”康熙冷笑了一声:“你那点俸禄什么时候才能还上?”
谁指望俸禄过日子啊!十四相信只要自己出去了,收了门人,那些官员就会捧着银子上门,还钱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十四说:“您别管,儿子能借来!您答应不答应吧?”
“你先借来再说!”
十四转脸就去找德妃,他知道他额娘是个大户,就缠着德妃借钱,德妃一边跟荣妃说笑一边咬牙切齿地说:“别逼着我在这里跟你翻脸,你额娘哪里有钱?我进宫的时候浑身上下的东西加起来不足你儿子的一串压岁钱,我哪儿来的钱!”
“额娘,您这么说就没意思了。”这宫里的娘娘就您日子滋润。
荣妃在一边笑着说:“十四阿哥,大过年的别借钱,要不然一年都缺钱,等过了年你再提这事儿。”
十四恍然大悟,以为额娘是嫌弃自己这会没弄出一个好彩头来,十四笑着应了,心里想着:老额娘越来越讲究了!
他走之后德妃和荣妃说:“这小子我看到就头疼,主子爷不让他出去闯祸是为了他好,他反而还不知足,没法说,咱们管不了,让主子爷管去吧。”
说起这个,荣妃也是满面愁容,觉得自己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就养出三阿哥这个糊涂儿子!看看德妃,她这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精,沾上毛就是猴子!不过十四也确实是个小祸头子,联想到三阿哥,难道是小儿子难养?
她嘴上附和着德妃的话,看到一边跑去和康熙说笑的宜妃又觉得自己的结论不对,宜妃的小儿子也是个精明的啊!母子几个里面难得的有脑子的,八成是母子之间老天爷给定好了聪明,这个多一点那个就少一点。
德妃以为三两句话就把十四给忽悠出去了,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十四窜到参与朝贺的队伍里,在黑压压的人群里找哥哥姐姐。
四阿哥的人缘不好,此时只有六阿哥和他站在一起,六阿哥站在此地就有人来打招呼,七阿哥还特意来说了一会话。和四阿哥打招呼的一个都没有,四阿哥压根不觉得难堪,悠然自得地站在人群里,哪怕是听六阿哥和七阿哥说些鞋底厚薄的废话都没表示出什么情绪波动来。十四找两个哥哥很顺利,挤过来的时候发现有一片空地就知道四哥在,昏暗的灯光下挤过去一看就发现真是他!
旁边的六阿哥和七阿哥还在聊鞋子,七阿哥终于找到了一个合心意的鞋匠,做出了穿上后外表看不出他长短腿的鞋子,正滔滔不绝地推荐给六阿哥,极力夸奖那鞋匠的手艺好。
十四听了两句心想:这说的什么和什么啊!六哥也不需要遮丑的鞋子啊!
他拉了一下四阿哥的衣袖:“四哥,弟弟找你商量件事儿!”
“怎么了?”
“借我点钱。”
四阿哥以为他需要几千两,这还是往多了想的,就说:“你我兄弟何至于此,要多少和你嫂子说,让你嫂子给你送来。”
十四眉开眼笑:“不多不多,十万两就行,找你借十万,再找六哥借十万,我姐呢?我再去找她借十万。”
旁边六阿哥听见了压低声音问:“你说什么?你干什么要花三十万?你以为是三十斤大白菜!”
四阿哥身上那种闲闲的气质没了,立即严肃了起来。
十四说:“汗阿玛说了,说我借来钱就让我出宫。”
四阿哥说:“死了这条心吧!”
十四看六阿哥,六阿哥也不借,不是没钱,是怕他出来闯祸!也说:“不借!”
十四扭头就走,七阿哥立即喊:“十四弟你去哪儿?”
十四头也不回地说:“去找我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