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科多的第二任妻子不敢和她争个眉高眼低,自己乖巧收拾东西搬到别院去住,什么正室的名分地位尽管拿去。
李四儿极其得意,回去的第二日看着这位新太太滚蛋后,就以佟三太太的身份开始见人了,其间替隆科多收受贿赂,把佟家的后院搅得鸡犬不宁,特别是隆科多的几个嫂子,也劝着家里的男人连夜搬家,佟家不缺房子,没必要在这里和这烂人住一起。
看到李四儿的威力依旧,隆科多就很放心地带着三十万两银子出京城。
这次的银子顺利出了京城,但是没走出河北府就被层层瓜分,最后发到民夫手上,从二两的小银锭变成了二钱的碎银子。尽管才有二钱银子,但是对于民夫来说也是一笔收入了,都谢了皇帝的隆恩高高兴兴地收了起来。
此时新的一批白银和黄金流入京城,九阿哥和十阿哥带着舒宜尔哈押送着大量的白银和一车金砖看到了京城的轮廓。
九阿哥松口气说:“总算是看到家了,我这一路上心里都不踏实,就怕出事了。”他说着拍了拍身边狗子的头,对狗子说:“多亏了你啊!好几次没被人劫财差点被狼给啃了,回家给你煮肉吃。”
车队缓缓进京,直接往国库去了,四阿哥看着他们的车架子都快要散了,车辙印很深,忍不住说:“你们也少带点,要是坏在半路没吃没喝怎么办?”能抱着银子啃吗?
九阿哥想怼他几句,但是极其疲惫,说道:“少废话,赶紧验,验完我们回去睡觉。”
看在他们给国库带来收入的份上四阿哥不和他们计较了,宝泉局的人烧起大火开始检验金银。金水被倒入模具,成型后被夹着放到水中,随后捞出来过秤打上印记,还带着温度的金砖被放到了架子上。
到了夜里,四阿哥把印泥和文书放到了九阿哥和十阿哥跟前,叫醒他们:“这批金银和你们报上来的数核对过了,准确无误,成色都很好,都是真金真银,损耗不多,签字画押吧。”
十阿哥在逐字逐句地看,看完对着九阿哥点头,这两人怕四阿哥在文书上做手脚坑他们,这种警惕心让他们少吃了很多亏。
四阿哥对他们这种谨慎一方面不屑一方面欣赏。九阿哥一边用印一边说:“那是自然,我们在那边已经烧过一次了,去掉不值钱的,千里迢迢带回来的都是真金真银!可惜没弄到铜,听说水军那边找了地方冶炼铜锭,现在市场上一两银子换一吊钱?”
四阿哥点点头,看着文书上的字迹和印章,跟他们说:“你们先别回家,汗阿玛要见你们。”
十阿哥问:“现在?”
四阿哥点头:“车在外面等着。”
九阿哥问:“你不走?”
四阿哥还要再检查一遍银库,他要亲眼看着上锁贴封条再把钥匙拿走,同时还要再检查驻防在国库周围的八旗。
半个时辰后,被令牌带着一路畅行无阻的九阿哥和十阿哥被带到了康熙的寝宫,两人跪下后太监把龙床周围的帐子挂起来。康熙坐起来下床穿着拖鞋走到了他们跟前,问道:“你们这一路走来没出什么意外吧?”
九阿哥和十阿哥摇摇头。考虑到半夜召见,必然是出事儿了,十阿哥问:“汗阿玛,可是西北出事了?”
康熙点点头:“朕刚收到的消息,策妄死了。你们妹妹传檄北方,要求准部来降。”
九阿哥问:“他们还会回来吗?”
第435章 晋升事
他们会回来吗?
这个问题秀宁和弘晖也在问,海棠的回答是:会的!
哪怕是蒙古人,和汉族这么多年来打交道,其实在某些地方已经融为一体了,比如说对家乡的眷恋。
都说蒙古人追逐水草而居,在习俗上和汉人不同,但是实际上他们对这片草原的眷恋就如汉人对故土的眷恋一样,离开这片草原到别的土地上,面对着不同的语言、宗教、长相都会想到回家。这就是为什么当初噶尔丹逼迫喀尔喀部,惨败之下的喀尔喀部商量何去何从,大喇嘛却说南下去投奔康熙,因为南人信仰一样语言一样。
战败的准噶尔部实际上如丧家之犬,这些年在不同的势力间游走,作为曾经的草原霸主,准噶尔的仇人很多,因此这些年不同的部落对靠近的准噶尔部实行了不同程度的偷袭屠戮,让颇有雄主之姿的策妄阿拉布坦被生存环境弄得焦头烂额。体会到了当初林丹汗在穷途末路后的哀嚎,如果他对汉学很了解的话,会忍不住感慨一句“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策妄阿拉布坦的去世让准噶尔部分成了两派,底层百姓想要回到天山南北去臣服满人,哪怕改名换姓都愿意。但是上层的贵族想要去投奔罗斯,因此在此时,海棠发出传檄要求准部投降,承诺只要归来就安置在北疆放牧,很多牧民因此结伴逃了回来。
一开始零零散散,后来大批大批逃回来,回来后海棠就将他们打散分居,安插在不同的部落里,从此准噶尔部成了历史名词,其后裔融入了其他的部落,与各部落各部族互相通婚杂居,只在天山南北留下了一个准噶尔盆地的地名,昭示着这里当初生活着准噶尔人。
因为要安排这些人,甚至要发放牛羊帐篷让他们的生活安定下来,因此海棠原定在夏末回京的事儿也只能往后推,海棠从青海部购买牛羊给回来的准部牧民,又从青海调集粮草安置他们过冬,同时又召集各部落的台吉等王公来开会,要求他们不得仇视这些牧民,他们将来是各部落的一分子,对他们要接纳善待。
各部落的台吉自然一口答应,草原上互相攻战争夺的就是草场人口和牛羊,人口同样是各部落的财富,甚至有些部落争抢着要准部的人口,特别是这些人加入部落的时候带着海棠发给的牛羊粮食和蒙古包,各部落几乎不付出任何成本就能得到这些,表示不只是青壮,老人孩子也都要。
准部和他们的语言习俗信仰都是一样的,融入起来很方便,互相生活几个月,认识了各部落的重要人物后,这些牧民就生活了下去。
至于准部的高层们已经进入了罗斯境内,根据他们的同族土尔扈特部传回的消息,这些上层们已经被罗斯控制了起来。
然而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海棠相信这片土地从此作为版图中的一部分永远和中原朝廷站在了一起。因此在北疆的风雪来临前,海棠带着人巡视了一遍北疆,并且把多余的牛羊放在北疆,跟当地的官员说:“这都是我的牛羊,如果还有准部的人回来,核实身份后发放给他们牛羊,让他们替我放养剩下的牛羊,同时上书朝廷,请皇上安排他们,你们不能擅作主张把他们放到任何一个部落里。”
因为再有回来的准部成员就是准部的贵族,这些人不好安排。
每一批回到这里的准部成员都会被海棠接见,详细询问他们被驱离这里后的经历,详细询问策妄的生前身后事,得知当初刚刚败亡逃往罗斯寻求庇护的时候,罗斯立即派了东正教的传教士去部落布道,和部落里的喇嘛们产生了冲突,甚至罗斯一度想把他们送去参与俄土战争,被一心复仇想要杀回北疆的策妄等人拒绝。所以再回到这里的准部贵族需要康熙或者是海棠来安排,当地的官员是无法对经历了这些复杂大事的准部贵族做出妥善的询问和安置。
因此在北疆把事情安排完后,随从们都催着海棠赶紧回去,天山北面地广人稀,一场大雪落下千里无人烟。要是被困在雪地里行动艰难天寒地冻,真的会出人命的。
海棠听从他们的建议,就带着人越过天山经南疆回青海,然而还是在半路上遭遇了大雪,好在带的食物和取暖的衣服木炭足够多,挣扎着回到了青海,好在没什么伤亡。但是各个身上都有冻伤,莹莹更是跟一只小冻猫子一样搂着盐宝不撒手,恨不得背着盐宝走路,盐宝的那身长毛毛此时真的很暖和。
回到了青海的王府,坐在炕上,身上的冻伤此时开始发痒,海棠一边处理事情一边给康熙写信,表示今年带着孩子,不适合顶风冒雪的走几千里冰雪路,就不语回去了。
此时京城在办一场丧事,淑惠太妃挣扎到了秋天还是去了,因此康熙从塞外赶回来给太妃上了炷香,督促着内务府把丧事安排好,再去陪着太后,劝太后不要太伤心。
此时有督查官员上书,说了铁路工地的种种弊端,比如说倒卖粮食,主管存粮的官员倒卖了户部调拨的大米,说是农夫都是北方人,吃不惯大米,要吃面食,就卖了大米买了当地地主的陈粮,陈粮保存的不好,有发霉的。再比如说克扣赏赐,二两的赏赐到了民夫手里就成了二钱。除此还有各种事情,交上去后康熙大怒,下令从江南刚回来的王掞去查铁路的账。
王掞去查了之后发现少部分官员和隆科多没伸手,有九成的官员都伸手了。
于是康熙大怒,在大朝会上痛骂贪官污吏,令刑部和都察院去查,凡是查到的一律抄家革职,贪污严重的发配宁古塔。
那么路还是要修的,连隆科多都因为没有约束下属官员连带着都被查了,这活儿该怎么干?
康熙看看下面,走下御阶走到了皇子们跟前,来上朝的九阿哥使劲挺了挺自己的胖肚子,康熙的眼神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圈。
九阿哥就知道不会选自己,在老爷子走过去后笑得跟朵喇叭花一样。旁边的十阿哥在他的胖肚子上悄悄地拍了一下:你够了啊!
康熙在三阿哥和四阿哥跟前停住,问:“谁愿意去?”
三阿哥就知道修路是个坑,这回连跳得高的十四都知道了,老三自然极力避免。
然而老爷子在跟前站着,三阿哥灵机一动,弯腰说:“儿臣推荐四弟去。”
这一下诸位皇子的眼神都看过去,眼神在三阿哥身上扫了几下落到了四阿哥身上,四阿哥有明显的惊讶,但是很快冷静了下来。六阿哥刚要出列被七阿哥扯了一下,后面的朝臣之间也爆发出嗡嗡声。
十四立即说:“汗阿玛,这都下半年了,户部是最忙的时候,四哥走了谁来管理户部?”
立即有人说:“雍亲王掌管户部多年,户部官吏早已经萧规曹随,因此雍亲王一年不在也没什么,臣等请皇上允许雍亲王亲临工地督促修路。”
后面一群人跟着:“附议”。
康熙点头:“嗯,可见这是众望所归,既然如此,老四你就去吧。”
话都到这份上了,皇父开口众臣推举,四阿哥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好在局面还能控制,铁轨和火车的车头车厢是没问题的,现在就是重新检查铺设过的钢轨和盯好接下来的钢轨就行。
下朝后,四阿哥跟着康熙进了书房,康熙嘱咐他好好办事儿。四阿哥答应了下来,准备回家收拾东西出门去工地。
在四阿哥没离开的时候,康熙说道:“你额娘这些年照顾你们劳苦功高,朕有意在你办成事儿后晋升你额娘为贵妃,想了想,早晚晋升都一样,就先晋升你额娘了,你走之前还能给她贺喜。”
说完站起来提笔写了晋升的诏书,四阿哥立即跪倒谢恩,他这下是真的抱着粉身碎骨的想法去修这条路。
德妃得知这是儿子修路换来的晋升,不仅没高兴,私下里还哭了一场。皇帝刻薄寡恩一点没变。但是在人前还是装得很高兴,在四阿哥来辞行的时候,德妃还要拉着他的手嘱咐儿子好好干。
四阿哥离开京城,松口气的是十阿哥,德妃既然晋升成了德贵妃,连带着她的三个儿子也都成了贵妃之子,这样一来他就不再因为是贵妃之子而出挑了。
他这样想,八阿哥也这样想。八阿哥跟保泰说:“这又走错了一步棋,当时就该把这会儿接下来的。我谋取身份有变化,如今有变化的是老四和老十四!”
保泰则是有其他的想法:“你这时候就不要再出头了,就该韬光养晦,先不去碰四阿哥他们的锐气,听说九妹妹在西北很有威信,很多事儿传檄而定,眼下准部来降,九妹妹已经安置他们了,按道理说,德贵妃晋升是早晚的事儿,我反而觉得老爷子是想把九妹妹功劳带来的晋升移花接木到老四身上。”
八阿哥这时候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老爷子不会是想扶老四上位吧?老四这些年寸功未立,只能说矜矜业业,没有功劳有苦劳,把德妃晋升的功劳归于老四就是给老四的脸上贴金啊!”
保泰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但是他觉得这样想总有些不对,“也不一定,十四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了啊!”
八阿哥岂能不知道保泰的意思,他点头说:“你说得没错!看来咱们要哄着点十四了。”
第436章 历成长
因为在青海没有看到任何立太子的诏书,弘晖才算是松口气,因此整个人变得开朗了起来,颇有少年气。
他就开始在西北寻访一些史书上的痕迹,特别是在天山南北的时候,那里曾经有过西域都护府和安西都护府。回到了青海之后开始听人讲这里的传说。
青海这里本就是各民族杂居,他就隐姓埋名去和各族打交道,真是认识了不少市井朋友,养了些游侠气在身上。
到了十一月,穿得跟只熊一样的弘晖从外面提着一块肉回来,跟门口的门子们交代拿到厨房,这事儿很快被海棠知道了。海棠等他换了衣服来请安的时候就问:“那肉哪儿来的啊?”
弘晖笑着说:“听说城外的山上有野猪,天冷了没吃的开始往百姓家里去,侄儿就和一群朋友设了陷阱抓捕,倒是抓了几只大野猪,让他们拉去卖肉了,本来说不拿回来呢,他们就说不拿点回家不好,就提了一条猪后腿回来。”
海棠不反对他交友,就说:“你可要注意安全啊!人家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对你阿玛额娘和你祖母来说非常重要。”
“是,侄儿知道。”
他应了一声,海棠说:“你这几日别出去了,这里有封信,是你六叔写来的,说是你祖母晋升为贵妃,这几日会有人来王府贺喜,你留下跟着我一起支应。”
弘晖高高兴兴地答应了,旁边的秀宁就拿了几封信出来,有些拆封了有些没拆,递给了莹莹,跟她说:“给你弘晖哥哥送去。”
莹莹接着信跑去给弘晖,仰着头说:“拆开的不能拿走。”
弘晖看她胖嘟嘟的脸蛋十分红润显得极其可爱,就笑着说:“知道了,看完再还给你。”
他赶紧看了拆开的信,这是六阿哥写给海棠的信,先是跟海棠报平安,说京城家里一切都好,把最近扎拉丰阿父子的生活说了一遍,把弘阳的功课和日常生活讲了讲,让她放心。
又说了永和宫的喜事,额娘成了贵妃。接着就说四哥接了修路的差事,四阿哥已经打包行李去了工地,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天气转冷,很多民夫的御寒衣服不够,四阿哥派人回京采购布料棉花,送到河南府雇佣当地的女人做棉衣,这笔开支因为不属于早先预算内的,因此朝廷里面又开始打嘴仗。
最后六阿哥总结,总体来说今年一切都好,让妹妹也照顾好自己看护好几个孩子。
弘晖赶紧把这信还给了莹莹,立即把自己的信拆了,他的信一小堆,里面有叔叔祖母和额娘弟弟写的信,也有一封四阿哥离开京城前写给他的信。
弘晖拆开四阿哥的信认真地读起来,莹莹抱着信回去递给了秀宁,爬到炕上趴在海棠的背上问:“哥哥为什么不高兴啊?是不是见不到四舅妈?”
海棠把笔放下,收起炕桌上的一堆文书,说:“也不止这件事,是你四舅舅去修路的事儿让他烦心。”
秀宁也坐过来,海棠觉得有些事儿不该瞒着孩子,就跟她们讲一件简单的事儿如何被弄得复杂了起来。
那边弘晖看完了信坐过来一起听,海棠给他们举例子,再把很多例子掰开揉碎地讲,三个孩子听得津津有味,用莹莹的话说:“跟听故事一样。”
海棠搂着她说:“故事就是故去的事儿,”这也算是故事吧,别说百年后了,一件事五年十年后就是故事。
这时候傲霜斗雪进来问晚饭放在哪儿,海棠就让他们送到这里来,让弘晖也坐在炕上,用了矮矮的炕桌,把酱烧的排骨和一些扣碗送上来,烧排骨里面放了不少干豆角和菜干,加上玉米贴的饼子,闻到嘴里就开始分泌口水。
盐宝也叼着盆子来到了炕边,等着海棠喂它。海棠一边催着三个孩子赶紧吃饭,一边把玉米饼掰开放凉夹了几块肉和白煮的肉粒拌在一起喂给盐宝吃。
这时候秀宁问弘晖在外面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弘晖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都是些贩夫走卒,有种地人家的孩子,有屠夫家的孩子,也有修鞋匠家的孩子。都不是本地的,祖籍有的在陕西,有的在西康,有的在山西。他们问我哪儿的,我说老家关外的,不过没去过,在京城长大的。”
秀宁追问:“他们有没有问你阿玛是干什么的?”
弘晖说:“还能干嘛?说了我籍贯就知道我是旗人,旗人不得经商,除了种地就是披甲,我就说我阿玛是种地的,这是跟着长辈来长青海长见识呢。我还说将来他们要是去京城,不妨来找我,我管着他们吃喝。”
秀宁说:“我还以为你要收他们做门人呢。”
“何必呢,有缘相逢何必把朋友变成奴才,虽然这朋友做得不长,说不定将来分开了一辈子再不来往,但是……算了不说了。”
秀宁接着说:“咱们这种人家,很少有朋友的。”她问海棠:“姑妈,我听我阿玛说皇玛法有个布衣朋友叫做方苞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