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附近也有很多香客坐在石头上休息,有附近的村民背着筐子,里面装着香烛向人兜售。听这些村民说里面不卖香,若是想上香必要来外面买,听着一群人议论刚听到不准布施不准捐钱等一系列新规,又听吵嚷人群讲这里香火灵验,海棠看着眼前的群山在嗡嗡嗡的声音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候来了一群人,在海棠他们不远处坐下,有人用官话说:“诶诶诶,我给几位兄弟看看我求来的字,这是天下第一福啊!”
海棠提了点精神。
这人把折扇拿出来对着人显摆:“这是我找人临摹的,说前些年孝庄文皇后病重的时候,康熙爷为祖母祈福,一挥而就,把这字写了下来,后来再写就没这味道了。你们看,这字左边,像子又像才,这是多子多才。右边,像个寿字,这是多寿。再看下面,田字无口,寓意田亩无边,此乃是多田。”
一群人争着看这把折扇,很多人都往这边张望,随着几个人的夸赞声,好多香客都被吸引了过来。
在围观人群多的时候,争夺扇子的一个人大声喊:“不对不对!”
他拿着扇子给围观的人看,说着:“像多不是多,何来多福多寿多才多子多田?像田不封口,意思是田亩不全,天下人缺饭吃。像寿不是寿,意思是求寿没有寿。像子不是子,子孙没大小。像才歪了腰,这是小人蹲庙堂,没一个大才啊!”
立即又有个人跳出来说:“这字哪是福,横着看全是凶,大伙看看,这是一把菜刀,这是一个人躺着,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屠城啊!”
海棠身边的人早就按捺不住,海棠拉了一把身边最近的侍卫,示意别说话。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觉得这话不对劲了,赶紧散了。
这群人还在说:“这哪是福,分明是夺福!”
夺的是谁的福呢?
本来这里坐着的香客瞬间跑干净了,连村民们都背着篓子避开。
“莫谈国事”“莫惹麻烦”
这一片地方就剩下海棠这群人和对方一群人。
海棠打个哈欠,傲霜斗雪赶紧捧着一只玻璃扁壶出来,里面是早上煮好的凉茶,海棠来广州后连着上火,多亏了凉茶,只要不喝就上火。
海棠懒洋洋地接着壶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又打了个哈欠,看着要睡着了,这群人里有人问:“先生觉得这字是福还是凶?”
海棠没说话,她身边的一个侍卫问:“是好是坏与我们何干?”
对面那群人冷哼一声,正想说话。
这侍卫也冷笑一声抢先说:“再说了,有人又没吃女人的经血丸子求一个益寿又延年,你们说对吧?”
对面破防了:“呸,有人夺弟媳,不要脸!”
“那也比搂着乳母睡觉强。爷就纳闷了,年轻貌美的不好看吗?看上一个老女人,小时候吃奶,长大了还吃奶。”
一群侍卫笑起来,带着那种是男人都懂的猥琐。
还有侍卫跟风:“有人差点被宫女勒死。”“有人领着对头叫自己的门,丢祖宗的人!”“有人抢侄儿的家业,更不要脸。”
对面先破防后跳脚:“有人毒死亲爹偷庶母,比杨广尤甚!”
海棠使劲想:哦,他说的四哥啊!
侍卫反击“有人被梃击、闹移宫、被投毒,窝囊至极!”
……
两边全是踩着对方的痛脚骂,比较起来,入关才三帝的清比起十六帝的明,黑点少了些。对方又不了解关外的事儿,因此一个黑料反复骂,和侍卫这边比就差远了。侍卫是不带重复的一直骂,还件件都是实锤了的。时间一长,这群人就在声势上败了下去。
让海棠说这就没什么可比性,比烂很光荣吗?
就这种事,会有人主动偃旗息鼓吗?
所以两边又发展成了械斗!
海棠心想:白来了一趟!
这敌对关系都确立了,自己还怎么打入敌营获取信任。也不能怪这群侍卫小不忍则乱大谋,人家都已经贴脸输出了,这个时候一味忍让就太窝囊了。
累了毁灭吧!
门外斗殴,寺里的和尚赶紧出来拉架,海棠看着这场面又稀里糊涂地变成了三方混战,等到官府来人的时候,除了一边坐着的海棠和傲霜斗雪,这群人都挂了彩,被衙役们全拘拿了。
去衙门领人吧。
寺里的和尚说他们是拉架的,先走了。
海棠这里缴了银子才把一群祸头子给保出来。但是对方一群人官府不敢放,弘晖的侍卫们把这群人提出来交给了朱尔哈岱。朱尔哈岱连夜审问,得出的结论是:天地会在几年前就搬到了南洋,留下的都是一些不忍抛弃家眷的人,已经算不得里面的核心人物,只能算是外围的喽啰。
朱尔哈岱问:“为什么不带这家眷走?听说南洋稻米丰产日子好过,按理说出去做个山大王比在这里做个小民强啊!”
其中一个人对着朱尔哈岱呸了一声,吐了一口血:“连你这鞑子都知道这是锦绣山河,我们为什么要走?走了岂不是真的把这锦绣山河给你们了!别说外面有好稻米,就是有金山银山,也不如这脚下的土山。”一旦走了,想回来就难了。能舍弃外面的家业吗?子孙愿意回来吗?还能融入当地吗?
朱尔哈岱说:“你们才是真汉子啊!”留下被官府追捕命悬一线,就这样也愿意留下,不逃避的才是真男人。
他接着说:“你们要是供出什么来,还能留一条命,若是顽抗,看在你们是汉子的份上,爷就只好给你们留一具全尸了。”
“呸,狗鞑子,休想从我嘴里得到休息。”
“上一个也是这么说的,但是用了刑,他招了不少,也不知道真假,我给你读一读。匪徒目前藏在一处大岛上,这岛在棉兰老海,岛上丛林密布凶兽众多,这群人就藏在一座港口,这港口有意思,就好像是玉环缺了一块,只要守住这个缺口就能保里面平安。你见过水军的火炮没有?你觉得火炮能轰开这里吗?诶诶诶,怎么就吐了这么多血?”
侍卫说:“头儿,他大概是气的了。救不救?”
“还没问出什么来呢,这么死了便宜他了,先救他吧,就看他造化了,希望别浪费了汤药。把这个拖走,拉下一个进来。”
海棠就不明白这群人为什么跳出来,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然后就是水军出动。
弘晖很兴奋:“虽然会有一些漏网之鱼,但是这也算是连根拔起了,就是种庄稼,杂草年年除,但是也会年年长,此次若是成功能有五十年太平。”
至于五十年后,那又是另外一拨人了。
可能还是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但是这些人就如元末那群“重开大宋天”的人一样,口号是口号,招揽人心用的,也不是真心为了大宋。
但是在海棠看来,这真的跟闹着玩儿一样,精妙的布置、你来我往的算计都没出现。
感觉……感觉声势浩大的秘密结社就好比草台班子,比起来还是人家白莲教更有手段,不愧是专门造反的宗教。
一群人在广州等消息,海棠觉得这么等也不是办法,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儿做。就和乔大爷去了乡下。
乔老爷很感慨,说起了家族的奋斗史。
他家是明朝时候逃到这里的,根据祖上传下的消息,洪武年间他祖宗是个公爷的下属。
“洪武老爷杀功臣,我们祖宗跟的人就被杀了,然后他就逃到这里隐姓埋名,我们家一直传到现在。早先是很穷的,穷了很多代人,也就是这四五代人才好一些,我爹算是我们家有大功老的人。”
这一路上乔大爷一直在劝海棠娶妻生子,什么理由都说了,海棠也一直嗯嗯啊啊,回程的时候也是如此。
靠近广州的时候,海棠说:“给郡主的嫁妆快备齐了,我也该走了。我随着勤王的船队走,路上也有照应,今年你就不必再往京城赶了,歇一年,明年再来吧。账本你抄录一份,让人捎带进京,我在王爷跟前有个交代就行。”
“也好。”他接着说:“我儿子也大了,我明年带他进京见见世面。金爷,您听我说啊,有个孩子才有个家……”
海棠看到城墙处围着一群人,就跟身边的侍卫说:“去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侍卫下马挤进去看,没一会说:“上面说水军大捷,灭了一群水匪,把水匪尽数全歼了。”
乔大爷纳闷:“往日虽然也有海盗水匪。水军也出动,可从没见过在城门口张贴告示的,这次真是奇也怪哉。”
海棠说:“管他呢,不与我等相干。”
“金爷这话对。”
一群人缓缓进城。
回城后,朱尔哈岱派人送来好消息,对手全歼,水军已经对尸体验明正身。弘晖问海棠什么时候离开。
海棠说:“该走了!”
因此就辞别了乔家人,在住过的院子里留下一些珠宝和字条,感谢乔家人的款待。
弘晖早就把该办的事儿办完了,海棠离开乔家后,船队就准备启航。蒸汽船速度很快,眨眼间到了福建,船队没有停,直接北上。福建水军接替广州水军护送到浙江一带,再由山东水军护航北上。
在他们一路北上的时候,舒宜尔哈他们也到了京城。
乌雅氏养过的孩子,除了老六阿哥和十四阿哥、桂枝之外,就是弘阳和莹莹了。
她对莹莹很疼爱,特别是莹莹回来的时候不许人通报,跑到她跟前问:“您猜猜我是谁?”
乌雅氏就觉得跟在梦里一样,看了好几眼,从莹莹胖嘟嘟的脸蛋子上看到她小时候的模样,立即激动地把人拉过来拍了她几巴掌:“你个调皮孩子呦,你可回来了!”
她搂着莹莹说:“我刚才看到你的时候还以为是我糊涂了呢,你这模样长得真好,像你额娘。你额娘要是后来没瘦,也和你一样,小脸蛋子肥嘟嘟的。”
莹莹更是被乌雅氏拉着不让离开自己眼前。
但是出去了几年,该汇报的必然是要汇报。这次出行学习心得、翻译出来的书籍、购买的一些稀罕玩意都一一呈现了出来。光是要安置消化这些东西都需要一段时间。
舒宜尔哈走的时候钱庄业属于野蛮生长,等她回来,发现已经茁壮成长,在朝廷的干预下已经成了庞然大物。
特别是海棠利用安置棚民这件事把整个钱庄业进行了全方位监管干预。坏处是不够创新,很呆板。好处就是不会闯大祸!
雍正别的方面都好说,但是在土地,粮食,钱财这三方面极其保守。海棠的观念也是依靠朝廷对其进行调控,不能信奉所谓的自由发展。
这让舒宜尔哈很难办,因为这兄妹两个是典型的既要又要!既要发挥钱庄业该有的作用,又要避免闯祸带累到各行各业。
这很难办!
在舒宜尔哈犯难的时候,莹莹的日子过得很滋润。
她在家被扎拉丰阿好一阵子稀罕,被哥哥嫂子围着转,小侄女看她的脸蛋子跟水蜜桃一样趴她脸上啃一口,嘴里喊着:“桃桃,桃桃!”
兄弟姐妹更是多次发帖子请她,这里面最积极的就是弘历,他刚看到莹莹的时候就对着她看了好一会,莹莹都忍不住和他瞪起来他才罢休。
莹莹谢绝了所有人的邀请,就说回家侍奉额娘,大家都知道勇王在家养伤,也没多想。
不过问她的人也很多:“你额娘最近怎么样?”
莹莹根据弘阳的交代说:“现在好多了,能下床走动了,趁着天气好的会出来走走。我嫂子有孕了,侍奉我额娘的事儿就落到我身上,我现在哪儿也不去,从舅舅外祖母跟前出来就直接回家。”
现在月娥再次有孕,盼着她生个小阿哥的人有很多。只是这个儿媳妇进门后,扎拉丰阿觉得自家住着不舒服,不是这儿媳妇不好,就是太好太恭敬了,特别是女儿回来后,他觉得儿媳和女儿真的不一样,自己作为长辈,对他们的心都不一样,相处起来就不够畅快。
莹莹也是这感觉,就盼着额娘回来,她要拉上额娘和阿玛回京城的公主府住几天。
莹莹天天在两边园子里来回跑,英儿年底大婚,她的差事做到八月,八月后就要回家备嫁。雍正就说:“咱们家的女孩儿并不比男孩差,朕打算让女孩们来朕身边当差。”
这一下子让很多宗室积极了起来,开始推荐自家的女孩。
雍正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只把眼光缩到四个人身上。
头一个就是年贵妃的女儿秀椿。比较起来,她年纪最小身体又弱,所以不可能时时刻刻当差,与其说当差,不如说有地方让她走动。雍正怎么会嫌弃自己的女儿,秀椿直接入选。
接下来就是十三阿哥的嫡次女,才十二三岁,这孩子年纪不大,没法挑大梁。第三位,雍正看上的是十四阿哥家的小女儿,也就是十四的第五女。但是十四要让第三女进宫当差。
十四的这点小心思雍正知道,他的五个女儿都是侧福晋生的,但是第三女和第四是一对双胞胎,让其中一个出来当差,等于两个都出来当差。
十四还有话说:“我出了两个人,但是只占了一个坑!”
最后一个就是莹莹。莹莹是里面最合格的,年龄不大不小,见识有很多,语言能力很强,本来就精通满汉藏维蒙,南方的各地方言也懂。现在外洋的文字读写都没压力,关键是每次问,人家都能给出解决办法。这简直是翻版的妹妹啊!
雍正就想:这怎么不是个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