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福晋就说:“我们俩刚才还说这事儿,我这两天去看了看太妃,我瞧着不太好。前几个月她还到处生龙活虎,虽然人糊涂了,但是能吃能跑,现在瞧着……”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
这意思就是不太好。
舒宜尔哈说:“五姐姐也不太好,也病着呢。十姐姐也病了,本来在喀尔喀,闹着要回来,年底就会到京。”
海棠只能再叹口气。
舒宜尔哈问:“我这半日没见十二妹妹,九姐姐,你也没看到她吗?”
海棠没有见到桂枝,以为在别的地方,听舒宜尔哈的意思是没来。海棠就说:“我也没见到他,八成是有事耽搁了,可能晚一会儿就来。”
桂枝本来的打算是早早地来,也不都不算久待,坐一会儿就走,可是她女儿英儿今天突然肚子疼,要生孩子。
桂枝哪里还顾得上别的,赶紧去了平王家。
天黑之后,英儿生了个女儿,平王府欢欢喜喜地各处报喜,这消息也报给了海棠。
看着平王家报喜的人离开后,一边的安康颇有感慨:“唉,一边是生一边是死,人生无常啊!”
海棠就说:“不只是人生无常,而且人生还很短暂,所以也不浪费每一天才是最要紧的。”
海棠很想和她说一些“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这样的话,然而年少的时候,长辈灌输再多的道理都不放在心上,年轻的人从来不会意识到青春和健康的宝贵。等到青春消失了,皱纹爬在脸上,才会想起那些肆无忌惮鲜衣怒马的日子。才会意识到自己以前到处挥洒生命是多么的奢侈。
能做的就是带着她养成一个好习惯,尽量每天都有事做,不要和懒惰沾边就好。
这时候弘阳进来,海棠问:“你媳妇怎么样?哪里难受吗?明天还能过去吗?”
弘阳回答:“儿子刚才问过她了,她还能坚持一下,去了之后也是陪着说话,刚才也和她说过了,一旦又不舒服赶紧回来。”
海棠点了点头,她并非不近人情对儿媳妇管得太多,不让她参与到娘家的事情里,实在是这个时候很危险,一旦出事儿极有可能会危及她的生命。
海棠让弘阳坐下,说道:“有件事提前跟你说也没什么,今天早上你舅舅私下里和我以及你六舅舅商量,想让你做火器营统领,不过你去了也不是做个样子,干个闲差。有一件大事等着你办,这一件大事非常重要,绝不能敷衍了事。”
弘阳想了一下就说:“是不是要把佟家的势力从火器营里面连根拔除,然后再拆分成两份?”
海棠摇头:“你只说对了一半,并非连根拔除。是要拆分,拆成三份,具体怎么拆你舅舅会和你说的。”
弘阳点点头:“明白了,儿子知道该怎么办,您放心好了,这差事绝对办得漂漂亮亮不会让您和舅舅为难。至于我岳父那边,儿子自有说法。其实他们家的人也知道有这一天,这个时候说出来,他们也能接受。”
说到这里弘阳笑着说:“我岳父他们早先的意思是,如果他们家掌握不了火器营也不能让二房的人掌握。老话说同行是冤家,有的时候同一个家族比仇人还要更仇上三分。”
海棠微微一笑,安康觉得这说法很新鲜,看看弘阳再看看海棠,希望得到解惑,然而没人给她讲,她决定等会儿问玛法。
这时候佟家二房的人来拜访弘历。
目的是想要出任火器营统领。
然而自从隆科多去世后,佟家二房可谓是一蹶不振,哪怕是人丁兴旺,然而是一盘散沙,早就不是十年前佟半朝的模样了。
弘历对佟家兴趣缺缺,听说佟家的人来了,这他喝酒的年羹尧冷笑了一声。
但是佟家的人还不能不见,虽然这些人如今没有多少权力,然而还和皇家沾亲带故,多少有点关系。弘历就说:“年大人稍等一会,爷先去打发了他们。”
随后弘历在隔壁招待了佟家的人,两处房间就隔着一堵墙,年羹尧很好奇,就捏着杯子提着酒壶站在墙边,边饮边听。
来拜见弘历的是佟国维的几个小儿子,庆元、庆恒、庆复、庆泰。
弘历指着桌上的饭菜说:“饭菜简薄,最近家里兄弟过世,不便饮酒,恕罪恕罪。”
佟家四兄弟立即起来谢他招待。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物,彼此也不说破,毕竟弘历刚从另外一张酒桌上过来,身上还带着酒气,说是为了兄弟守孝不饮酒,这话就是哄哄小孩子。
从他这装模作样的做派来看,对佟家就不可能推心置腹。佟家兄弟也看出来了,但是还抱有一丝希望,所以也没挑破,坐下来开始奉承弘历。
二房这些年混得也不差,家里面的人也出任了封疆大吏。这天下八位总督他们家就占了两位。但是他家的人觉得处处不满意,是因为比起康熙朝的时候还是差了很多。
所以佟家打算拿一些好处打动弘历,想要把火器营收到二房手里。一旦有了火器营就等于他们家重新进入了步军行伍里,并且还能和海军交好,有机会攫取军功。更重要的是,火器营的火器乃是天下独一份儿的,掌握了这独一份儿的东西还怕不能恢复昔日荣光吗?
弘历很为难,佟家如果有别的要求,弘历自然是答应的。可是如今他和弘皙已经商量好了要推荐年羹尧,年羹尧还在隔壁等着他接着喝酒呢怎么可能出尔反尔?
弘历一副为难的模样:“几位,并非爷故意推脱,这事儿实在是太难了。这种事儿不是爷愿意推荐你们,你们就能坐上去的,谁能坐上去还需要皇上决定。”
在佟家人听来,这就是推脱。
兄弟四个对视了一眼,立即说:“是啊,这位置现在要紧,必须皇上点头才行。”这四人也不再提这话,又奉承了弘历一番,留下了礼物就要告辞。
弘历还假模假样拉着他们不让走,非要再坐一会,庆元就说:“五爷留我们,我们该多留一会,可是今天晚上我们兄弟还要去一趟大房那边儿,实在是不凑巧啊。”
弘历说:“这样啊!爷就不留各位了。”他亲自把人送走,看着人走了才回来。
车里庆恒说:“他分明是在说谎。”
庆复说:“留个奴才在这里远远地盯着,看一下等会儿谁出来。我总觉得他巴不得咱们赶紧走,必然是有人在等他。”
车子停下来,庆复对车外的下人吩咐了几句,这下人立即说:“几位老爷不用留人在这里看着,奴才们刚才在门房那里已经打听过了。年贵妃的兄长年二大人在这里。”
“年羹尧?”
“是。”
佟家兄弟挥了挥手,下人退下了。车窗玻璃摇上去,庆泰说:“看来让年羹尧捷足先登了!”
庆复想了想说:“走,告诉补熙去,让补熙着急出手,咱们只管坐山观虎斗。”
车子行驶在路上,西郊这里都是园林,无论是街巷还是胡同两边都是高高的围墙,最中心的这几圈儿园林因为当初建造的时候没有考虑过汽车,所以街道有点窄。最怕的事情就是狭窄的空间里会车。
怕什么来什么,这个时候对面一辆车进来,佟家的车只能紧贴着墙面留出位置给对方过去。
对方的车慢慢过去,并没有剐蹭。但是这辆车过去之后后面又跟着过去了马队。
庆恒说:“这辆车我认识,是弘皙的车。”
庆复则是看着过去的马队:“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些人带着些彪悍之气。”这不像是随从,更像是亲军。自从雍正解除了旗主和八旗之间的关系后,亲军都转化成随从了,这带着彪悍之气的亲军可真是少见了。
庆恒说:“早先弘皙贝勒差点被刺,所以带的人多些,强壮了些并不意外。”
庆复一想觉得有道理,也没再放心上。
第717章 知乏力
鄂伦岱是老臣,对于这些老臣又没有犯过什么大错,皇帝都会派人代表自己去一趟葬礼,赏赐些东西安抚家属。有些大臣甚至要在生前绘制蓝色跪像,一旦皇帝亲自驾临葬礼,家属要赶紧把跪像摆出来接驾。
雍正作为一个老宅男轻易不出门,而且就是该出门了也不想去,都是派遣大臣或者是皇子代表自己。
这一次他就让弘晖代自己过去,而且在心里想:朕让弘晖去够给佟家颜面了!
所以当弘晖身负皇命来到佟家,大家都不意外,因为皇帝除了他亲兄弟的葬礼外没参加过大臣们的葬礼。就算是亲兄弟,也就是参加过十三阿哥和老五阿哥的葬礼,老一老三的葬礼他都没去。
弘晖对佟家的人极尽安抚,因为雍正已经把拆分方案告诉过佟家了,给佟家半年的时间考虑他们保留哪一部分,如今葬礼上很忙,佟家的人还没商量出结果。不过佟家对弘阳接手火器营松口气,只是朝廷没宣布,他们自然一个字都不会对外透露。
补熙带着佟家的男丁送弘晖离开,弘晖在大门口对补熙说:“表叔,节哀吧。”
补熙带着全家送弘晖上车。
弘晖的车从京城出来就遇到了十四家的车,弘晖的司机立即避开让路,结果十四家的车就停了下来,两辆车把路堵严实了。
弘晖就吩咐司机:“把车往后倒,靠边停,让出路来。爷去一趟对面车上。”
弘晖下了车,到了十四的车门口:“十四叔,侄儿给您请安。”
十四在车里示意弘晖上来。
弘晖上车后十四问:“火器营统领的差事你们打算给谁?”
弘晖笑着回答:“这是朝廷上闹得挺大的,不过侄儿不参与,一切听皇阿玛吩咐。”
十四说:“岂止是闹得很大,简直是闹得军中沸沸扬扬。”
十四早年就在兵部,在军中很有人脉,现在他儿子在广东南洋折腾,和步军水军牵扯着,军中的消息他很关注。
十四就说:“法海是我和你十三叔的师傅,早年在上书房读书的时候我们两个就跟着他。他不是没孩子吗,鄂伦岱以前经常欺负他,今年松口要过继给他一个儿子,老兄弟算是达成一致,就等着年底开祠堂宣布这事儿顺便改家谱,结果鄂伦岱没了,法海担心这事儿变卦,就叫我和夸岱做中间人问问补熙他们兄弟的意思,我这几天往佟家跑得勤快,听说有些武官要推荐年羹尧。”
“年羹尧?”
十四阿哥点头:“是啊,这奴才早年很傲气,别说我了,连你阿玛和你九姑姑都不放在眼里。
但是这奴才运气好,早年娶了明珠的孙女,明珠后来落魄,两个儿子揆叙和揆方一个康熙五十几年的时候死了,一个是你八叔的死忠,后来不也是倒霉了。明珠家里再怎么落魄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里的好处被年羹尧和你九叔分了。你九叔因此对年羹尧恨得痒痒,所以这奴才别看表面,手黑着呢。”
九阿哥的女儿嫁给了明珠的孙子永福,明珠的孙女嫁给了年羹尧生下了年熙。
九阿哥和年羹尧都凭借着亲戚关系大肆攫取明珠的遗产,两人直接对上当然是分外眼红谁都不肯退让。九阿哥虽然不可一世,然而年羹尧也不是吃素的,暗自交手了几次互有胜负,当时情况不明,年贵妃得宠,十阿哥就劝九阿哥:“年家是皇上的门人,家里有贵人侍奉在皇帝左右,这钱拿了就行,别闹出来,要不然人家戳你脊梁骨,还是算了吧。”
九阿哥当时嚷嚷这钱是给外孙收着的,到底如何外人也不管不问,但是九阿哥的外孙女到了婚配年龄九阿哥跑前跑后,大外孙女嫁到平王府和英儿做了妯娌,九阿哥也确实处处提携外孙。
也因为这样,年羹尧和九阿哥的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
十四阿哥接着说:“他原配去了之后,他续娶的是宗室格格,让他和宗室搭上了关系,他来往的人家都是京城贵人,所以这时候出来谋划火器营统领这个位置还是有很多人推荐的。”
十四阿哥担心弘晖不放在心上,就说:“你可不能小瞧了他!”
弘晖问:“侄儿怎么会小看他呢,人家宦海沉浮这些年,就是个榆木疙瘩也要成精了。侄儿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十四叔,推举他的人多吗?”
十四说:“多,很多!”
弘晖笑着问:“比起当年群臣推荐八叔做太子如何?”
“自然没法比!那时候官场里面小猫小狗都要跳出来推荐你八叔……好小子,你这是笑话你十四叔没见过世面,为这一点小事着急上火是不是?我这是为了谁啊?我还不是为了你!”
“叔,您是我亲叔!侄儿没别的意思,您别生气啊!”
推荐年羹尧的折子送到了雍正跟前,秀丽跟雍正汇报:“一共有一百一十五位官员推荐年羹尧,是目前人数最多的。这个折子都整理好了,全放在一个箱子里,您要看吗?”
雍正说:“不看了,都是些吹捧年羹尧的折子。都是谁上书推荐的啊!”
“哦,有很多,宗室里面阿济格一脉的人举荐得多。”
雍正冷哼了一声,并没有说话,因为年羹尧现在的妻子就是阿济格一脉的姑娘,有姻亲关系自然为他说话。
“还有一些军中的人。”
秀丽把一串名字读下来,都是些军中的中层军官,这些人如果非要归类的话,这些人都是降将之后。
雍正对降将并没有别的看法,早年海棠稳定北方的时候用的大部分都是降将。早在康熙年间,汉将们已经慢慢显露出中流砥柱的作用,满人勋贵渐渐不如以往,平定噶尔丹的战斗中,冲锋在前的武将里面汉将占大多数。后来康熙把一个女儿嫁给了降将的儿子,就是孙承运,孙承运的父亲孙思克是河西四汉将之一。
现在的军中的格局是满将一股脑儿想进入水军,水军除了粮饷足额,吃喝不愁外,还有个好处就是晋升快,好拿军功。所以步军这里,慢慢是汉将在挑大梁,也就是这上书的这些武将都是来自步军。
和庞大的步军武官相比,这区区十几个人不算什么,雍正就没放在心上。
接下来一百多个都是文官,集中在翰林院和礼部这些地方,这一百多个人都是在四品以上官员,雍正稍微一琢磨就知道这是弘历的势力倾巢出动了。
他甚至觉得好笑。
和十多年前相比,弘历这功力不够看。要是放在当年就这样的手段这样的能力,一回合就能被老几位斩于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