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大家拿着各自的作业都在门外等,鱼贵出来跟这些人说:“各位阿哥爷请到御书房等着,其他小爷到侧殿避风烤火。”
伴读们先默默离开,鱼贵跟这些小主子们说:“里面正在商量大事,各位阿哥爷悄声。”
大家点点头,跟着悄悄进去。
此时海棠和老六阿哥都在,和弘晖一起听礼部的奏报。
“……世宗宪皇帝配享圜丘典礼应于利贞二年冬至大祀之日举行,照冬至致祭仪行礼。配享祈谷坛典礼应于利贞三年孟春上辛日举行,照祈谷致祭仪行礼。配享方泽擅典礼应于利贞三年夏至大祀日举行,照夏至致祭仪行礼。”
这是大事,弘晖点头:“嗯,这样办很好。”
礼部官员接着说:“臣还有一事禀报,请于明年开恩科。”
这件事弘晖一直在拖,今儿听见礼部又说起来,就说:“嗯,开恩科……开恩科不只是学子们考子曰诗云,也该考试一些别的科目,比如是武举,格物等,你们去拿个章程出来,到时候一起考了。对了,时间可以适当地推后一些,放在秋季或者是明年冬季,春天不行,青黄不接的时候朕忧心庄稼收成,各处春洪,没心思看他们的文章。”
“这……”
老六阿哥挥手:“去吧,拿个章程出来再商量。”
“是。”礼部官员退下。
这时候嘉乐大公主就立即把排号往前推了一下,看完跟弘晖海棠老六阿哥说:“接下来是十一玛法来觐见。”
结果外面跑来一个太监,说道:“十一王爷他等得不耐烦,走了。”
海棠立即说:“回头骂他,皇上,不值得和他生气,让下一个人进来吧。”
弘晖点头,对十一阿哥还真的没法生气,对无法取代的人都要忍着点脾气。
嘉乐说:“新任河道总督顾琮求见。”
本来河道总督是高斌,但是高斌因为受到弘历牵连被收押了,就以江苏巡抚顾琮出任河道总督。
顾琮进来,请安后从袖子里取出折子:“臣顾琮启奏,宿迁县黄河北段堤坝今年夏季遭到洪水冲击,勘察后有一百二十五丈需要今冬重新整修,请拨款四万两白银,包含石料水泥民工饭食等。这是图纸,请皇上御览。”
弘晖听了就不住皱眉,才四万两就报到自己这里,怕是又和户部扯皮呢。
他转身问嘉乐:“今天上午有安排户部的人觐见吗?”
嘉乐点头:“下一位就是户部的官员,来询问修陵的事儿。”根据新法,皇帝大婚和葬礼修陵这样的事儿属于国库出钱,户部来问是分内之事,但是修陵的事儿属于不着急,但是和河道衙门赶在一起,可见是想打擂台。
弘晖说:“让户部的人进来。”
外面户部满尚书海往进来。
两人果然是来打擂台的,互相看到对方都忍不住从鼻子里哼了一下。
弘晖问海望:“四万两白银修堤坝,海大人以为呢?”海往说:“一里地是一百五十丈,一百二十五丈还不到一里地,就要四万两银子修,这么算下来一里地要花五万两银子。顾大人,你们那河堤是用金子铺的吗?”
“海大人,我们这是算过的!”
“算过的?怎么算的?户部掌握各处物价,你们的石头是从哪儿拉的?水泥是从哪里买的?不到一里地用多少民工?花费多少天?老夫也是会算账的!”
顾琮明显被这老东西气得不轻,立即说:“皇上,您请看图纸,因为这段年年冲刷,必然是要重重加固,所需要的石头水泥是普通地方的数倍之多,造价自然也贵。”
说完对着海望喷起来:“海大人,如果因为你扣着不给足银子,致使这里的工程未能如图纸上这样施工,三年五年后再来户部请款,这不是浪费国帑吗?如果因为堤坝不牢冲坏了民居淹死了百姓,海大人,你良心能安吗?”
围观的一群少年和小孩子都看着顾琮:你好会扣帽子呀!
海望也生气了:“你这是强词夺理,我看就是你们想中饱私囊!就是海岸堤坝也没有四万两银子一里的!”
弘晖打断他们:“这事儿先别吵,你们先去吃饭。朕让人找工部尚书来评估这份图纸,这事儿下午再说。”
两人互相瞪着出门了。
图纸到了老六阿哥手上,他在工部待了很长时间,看得懂图纸,能估算出大概的造价,就说:“确实花不了四万两,甚至一万都花不到。”
海棠说:“这件事要细查,顾琮新官上任,就是想捞钱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如果要查还要尽快,毕竟秋冬施工从容一些,如果春天施工,未必能应付黄河开凌和桃花汛。”
弘晖点头:“这件事下午再说。”
他转头看这些孩子:“把你们的书都拿出来。二十五叔,你先来。”
二十五阿哥心里哀号:明明百岁比自己年纪大,为什么每次都是自己打头?就因为自己辈分高!
在弘晖检查这群人作业的时候,海棠把排在后面几位大臣的要奏的事情大概看了一下。
户部尚书海望要奏的是给弘晖修陵寝的事儿,接下来就是李卫奏治理盐政的六条事宜。
海棠跟嘉乐说:“你安排人给后面的大臣说清楚,下午再议,让御膳房给他们安排的午饭丰盛一些,别拿大锅饭糊弄人,这些人做大锅饭向来是萝卜快了不洗泥,从来都是夹生饭。”
“诶,我记住了姑祖母,这会就去。”
下午安康没课,带着人坐车回家,回家就看到玛法要出门。
她上前扯着扎拉丰阿:“你去哪儿?带我一起啊!”
扎拉丰阿说:“小祖宗,这次去探病呢,人家都躺在床上起不来了,你别跟着去捣乱。”
“谁啊?”
“就是二等公年希尧。”
“哦,年娘娘的大哥啊!”
“是啊,快不行了,”扎拉丰阿说完叹口气:“玛法估摸着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这么严重!”
扎拉丰阿点头:“他本来就身体不好,为了年羹尧的事儿没少担惊受怕,又为着年羹尧到处找人说情托关系,病情就越来越重了。你老实在家待着,你祖母和你阿玛都觉得这几天太闲,要给你找个严厉的师傅呢,你趁着有空先看看书,别到时候被师傅考糊了!”
“哦!”安康心想不让自己闲一点!
然后就跑去找小弟弟玩耍去了。
月娥在忙,家里虽然有管家和各级别的管事儿,但是这么大的府邸,想运转自如各处要处理的事情千头万绪。月娥把小儿子塞给了安康,就说:“你带着你弟弟玩儿吧,别让他来烦我,我这正算账呢,他在旁边一直捣乱。”
安康就抱着弟弟回自己的院子里玩儿。
“来,小胖子,姐姐和你玩过家家,我当师傅,你当学生,咱们玩过堂,不对,玩课堂好不好?”
“好。”
“那行,你坐好,姐姐开始你讲和陵墓有关的知识。”
说完去把旁边的画板拖过来,拿了一张宣纸固定好,让侍女磨墨,开始给弟弟讲课了。
侍女小声说:“郡主,讲这个是不是不太吉利。”
“有什么不吉利的!你别插嘴,影响我讲课。”说完对着弟弟严肃地说:“来,小胖子,坐直了。咱们见天开始讲‘陵’。”
永琦努力把自己的胖身体坐直了,让自己看起来很认真。
“‘陵’大概用的时候就是两种意思,要么是山,要么就是坟。在表达坟墓这一层意思的时候这个字只能天子用,懂不懂?”
小胖子完全不懂,但是不妨碍他认真地喊:“懂!”
“好了,你既然懂了,咱们就往下讲,你要是乖了就奖励你糕糕吃,好不好?”
“好,可是,想吃。”
安康也没小气,立即把糕点拿来:“先给你拿来一个,你吃的时候听姐姐讲哈。”
“好!”小胖爪子捧着糕点跟一只小仓鼠一样,回答的时候昂着小脑袋,又乖又甜,软乎乎的让人想揉一揉他。
此时在书房,户部尚书终于说到了他要说的修陵这件事。
“想修陵要先给陵墓取个名字,这样才好选方位,丈量尺寸,然后开始勘察估算,光是这一步都要一两年。”
弘晖说:“这事儿回头交给弘阳去办吧,你们回头找他商量。”
不在场的弘阳就这样接了一个差事,下午从衙门里出来赶紧去园子里找弘晖商量这事儿该怎么办?
弘晖和他说:“朕的陵墓必然是跟在圣祖景陵旁边,陵与陵中间夹着姑妈的福地,朕的你先去找方位,姑妈那边你拐过去看看,朕的想法是里面和泰陵一样,用水泥钢筋再嵌套一层。”
弘阳自然不反对,点点头:“行,找到了堪舆大师就出发。”
第754章 身后事
海棠和弘阳一起出门,母子和弘时他们兄弟一起去泰陵。
去过泰陵之后弘阳要去景陵附近查看地形,要勘察地形风水,给弘晖的陵墓择位置。
国力是否强盛看陵墓就知道了,国力强盛的时候陵墓修建得庄重大气,各处工程都是保质保量完成的,没一处偷工减料。海棠带着侄儿们去了泰陵,这里守陵的人出来迎接。
海棠略懂一点风水堪舆,泰陵以永宁山为祖山,蜘蛛山为案山,元宝山为朝山。海棠看了看周围,就说:“明堂藏风聚气,这边的案山真的如桌案,当初十三弟真的是慧眼啊!”
旁边十三阿哥家的几个孩子抿嘴笑起来,雍正的陵墓位置就是十三选定的。
弘阳说:“重要的是此处案山山清水秀,上面形如笔架,这是很吉利的。”如果普通人家有这样的风水地形,就会被认为后人能做官。
为了给弘晖选陵寝,弘阳也是恶补过风水学说。海棠对这个不信,风水好的地方必有大陵,有大陵必招盗墓贼,再好的风水也抵不过人心贪婪。
此时天气很好,秋高气爽,站在陵前入口环顾周围环境,生出一股心旷神怡的感觉。在外面逗留了一会儿,大家去了泰陵,先住下,明日正式祭祀。海棠还是先去大殿上焚香点纸,心里有很多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夜无梦,海棠醒来还在想,果然人是没魂魄的,要是有以四哥的话唠模样,不拉着自己讲一晚上不算完。
次日开始正式祭祀,海棠看着那拉氏准备的一堆衣服在烈火里熊熊燃烧,心想着:四哥,别生气,丑是丑了点,好歹能御寒。
这也是一个痴心人在惦记你啊!
从泰陵出来后弘阳带着人和大队人马分开,向着景陵去了。到了景陵先去祭祀康熙,从景陵出来后去看海棠的陵墓。
以前在康熙下葬的时候他进去过一次,这次再去就发现这里面受潮了,举着火把进去,发现很多地方都笔迹模糊了,虽然不严重,但是仔细看都是能看得出来的。里面也很湿润,出来后弘阳看着景陵墓忍不住皱眉。就目前来看,下面水系丰沛,早晚会淹掉陵寝。
心里存着这件事,他和几位大师在附近看了半个月才返回京城。
弘阳没回家,先去圆明园,这时候大家都忙着去盛京祭祖,这次随着他们去的人比较多,所以整个西郊都显得匆匆忙忙。弘阳等着觐见的时候看到海棠从御书房出来,赶紧跑过去说话。
他拉着海棠到了稍微僻静点的地方:“额娘,儿子觉得八成……您将来八成会被淹。汗玛法似乎……”
“所以一定要把我烧了装瓶子里,回头水冒上来我和盐宝还能在里面漂流。想想挺不错的,在里面到处漂,比一直躺在一个地方强。”
弘阳一脸纠结:“额娘,这不是开玩笑呢。”
“没开玩笑啊!我就是这样想的。我不是早把瓶子选好了,我都是选的精品,将来被挖出来肯定让人惊叹这瓶子太美了。”
弘阳觉得她这话越说越不着调,就赌气说:“您这是何必呢?不如回头把您的骨灰藏在某个佛塔里,压根不受水淹之苦岂不是更好。”
“你这主意不错诶。”海棠拍拍儿子的肩膀:“回头你要是这么对待我也行,我不是和你说反话呦,我对这种方式也很喜欢,这比在地下玩漂流有意思多了。”
弘阳揉着脸,他在这方面是比不上海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