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鱼贵小跑几步来到他们几丈远的地方叫道:“勇主子,世子爷,皇上宣召呢。”
海棠就说:“你去吧,我先去衙门,晚上记得回家吃饭。”
弘阳应了一声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面只有弘晖,弘晖这时候正在伸胳膊踢腿活动筋骨,看到弘阳进来就问:“看到怎么样了?”
“按照您的要求和风水来说,有一个地方十分契合,就在景陵西南。”说着铺好了地图。
弘晖看了一眼:“确实,这是好地方,从礼法来说简直再标准不过了。正好和姑妈以及汗玛法连成一条线,挺好的啊,你皱巴着脸怎么回事?”
“下面有水。”
“你这说的都是孩子话,地下面都是水,要不然怎么打井!”
“弟弟的意思是,您不介意将来漂流?”
弘晖皱眉:“这么严重?”
“嗯,弟弟去了我额娘福地查看,里面潮气很严重,您是知道的,她老人家的墓室是没陵寝的地宫深的,这才几十年,外面还一直通风,里面都已经潮湿了,封闭之后呢?”
“你说的倒也是个问题。”弘晖坐下说:“祖母她老人家高寿,要不效仿孝惠章皇后建造一处皇后陵园?”
他担心的是葬乌雅氏的时候打开景陵的墓道一看,里面全是水,这水排不排?无论排还是不排都是错,进退维谷的事儿让他这孝顺孙子怎么当得下去!
弘阳问:“祖母同意吗?”这事儿最起码要祖母开口,就和当初孝庄文皇后那样,说一句‘卑不动尊’不合葬就完事儿了。她不开口这事儿不好办。
弘晖说:“这事儿过一段时间再和她老人家商量,毕竟皇阿玛刚走,现在说只怕老人家生出疑心,以为她身体不好了。”
“嗯。”
“至于朕的陵寝,地下水也确实是个大事儿。”
弘阳提议:“不然避开这一片地方,往再远的地方找。”
“行是行,就是距离汗玛法和姑妈太远了。说实话,他们就像是一个树桩一样把朕拴在他们附近。朕能说帝陵不必距离太近,毕竟皇阿玛都住到东边去了,朕也能给自己找个远远的地方住着,但是不能弃姑妈不顾。当初汗玛法给她安排好了,朕没法挪她的福地啊!”
弘阳也跟着叹气,毕竟海棠是她亲娘,他更在乎亲娘将来泡水了怎么办?
他忍不住说:“额娘她说饿了,将来她烧成灰了装瓶子里,在里面到处漂流。她觉得有趣味。”
弘晖哈哈笑了起来,笑得肚子疼,一边笑一边拍着桌子,跟弘阳说:“妙哉妙哉,这主意不错。”
“这主意哪里好啊?妙在哪儿啊?”
“妙在朕心里觉得这主意不错!到时候这瓶子要特殊设计一下,一直保证口朝上底朝下,还不能太大,太大就容易卡着,要在周围再箍一层东西,能防水还能防撞,这样能漂的时间长。”
弘阳看他说得很认真,问道:“你真觉得这法子不错?”
“对啊!阳弟,哥哥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就是狭隘了。早先咱们在关外是火葬,世祖章皇帝就是烧成灰了,也就是汗玛法和皇阿玛没烧,让你觉得烧成灰没法接受。”
“我是说漏水。”
“漏水也没什么啊?水葬的多了去了,就当是水葬了呗,藏地人家还天葬呢!还有树葬,所以哥哥说你狭隘了。这么一说,不必再择别的地方了,朕也水葬就行了。”
弘阳看他说得认真:“您可要想好啊,这一旦开建就不好再择别的地方了。”
“嗯,想好了。”
弘阳想着回头就问问防水层怎么做,再问问海边的堤坝是怎么做的,都用上,保证额娘和哥哥的陵墓都不漏水。
看他表情凝重,弘晖说:“你也别想那么多,听说秦始皇的地宫里全是水银做的江河湖泊,他的棺椁就飘在这些江河湖泊上,想想也怪有意思呢。”
弘阳小心地问:“您不会也想漂在水银上吧?”
“不不不,太花钱了。”
弘阳想:那就好,他要是真是有这想法,自己要想法子弄水银呢。
他把东西收拾好了,就和弘晖抱怨:“你们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刚才在外面和额娘说这件事,我说还不如学者那些和尚们弄个佛塔供奉呢,她说也不错,比在下面漂流强。都说人这一辈子讲究一个入土为安……”
“你这主意不错。”弘晖真的有建造佛寺的想法,比如佛骨舍利,这是大吉大利的东西啊。
弘阳看他低头思考的模样,瞬间着急了:“您不会真的要把我额娘拆开葬吧!这事儿我不答应。”
“别急兄弟,哥哥不会做这事儿的。”
“真的?”弘阳不信:“你刚才肯定琢磨什么了。”
“是,哥哥是琢磨了,哥哥琢磨把姑妈的福地重新修一下,以前的不行,太寒酸了,需要再加点东西。”
“加点什么?”
“石佛啊,神像啊,八部天龙啊这些,你知道就行了,这玩意做好了先藏在别处,等姑妈下葬了再拼凑到地面上。”
“啊?”
“啊什么?日后那就是圣地了。”
弘晖目瞪口呆,心里冒出个问题:自己到底是哪里比不上他们的,怎么这两人的想法一个比一个离奇!
很快到了出发的日子,这次庞大的人群宛如出巡,连福沛这种病歪歪的人都带出门了,可见这次参与的人数之多,规模之庞大。
但是海棠家里的人不多,也只有三口人,就是海棠安康和百寿。百寿和百岁一起进进出出,安康谢绝了嘉乐的邀请,要和海棠一起起居。
海棠已经掰开揉碎了给安康讲这次出行的意义以及自己路上要做的事情。
海棠目前手上有两件最要紧的事儿,其一是安置因为失去奴仆身份的人,让他们尽快有收入,安定社会环境。其二就是开发关外。这也是海棠日后近十年的工作重心。除了这件事,海棠还长期盯着另外一件事,就是格物教育,除了要培养最基础的男女工人之外,还要扩大高端工匠的培养。
鉴于海棠的事情多,所以海棠要经常起码脱离队伍深入一些地方查看地形。安康就跟着海棠到处跑,这一天要经过山海关,百寿提前跑来约安康。
“姐,今儿一去看山海关吧。”
“不去,就一破城门楼子,没意思不看,我今儿陪祖母去附近看看。”
“真不去啊!那可是天下第一雄关。”
安康本来想拒绝,想起海棠说的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想了解这片大地就要了解这片大地上承载的历史。而山海关,这里的故事一时半会听不完。
她就说:“好啊,一起去看看啊!”
海棠此时在听属下的报告:“目前铁路勘察就到这里,关外的还没有开始。”
海棠点头:“让他们动作快点。”
这时候外面进来个太监,悄声跟海棠说:“京城快马来报,固伦纯禧公主去世了。”
“真的?”这位是康熙的养女,常宁的亲女儿。
太监点点头,海棠叹口气,这是截至目前兄弟姐妹里面最长寿的人。
海棠叹口气说:“知道了。”
第755章 生烦闷
安康跟着几个兄弟去看山海关,同行的还有一些武官,这些人负责给他们讲山海关的地势,整个关隘的建筑结构,以及山海关为什么重要,它的武备地位怎么样。
入关,入的就是山海关。就从这个词儿就能知道山海关在满人心目中的分量,百十年前满人叩关,面对着这修建坚固的要塞也曾望关兴叹,这时候时移势易,守关的人变了。
安康看了一天,回来后长吁短叹。
海棠已经换了蓝色的素服,安康心大没发现,百寿一眼看到了,问海棠:“祖母,怎么这时候把素服翻出来了。”
这衣服是预备着去盛京祭祀穿的,去祭祀总不能穿得太张扬,石青色素服就很好。
海棠说:“你大姨祖母前天去了。”
百寿说:“挺可惜的,她一向很慈爱。”毕竟感情不深,海棠因为一直忙,不像是别的女眷那样经常约着一起看戏喝茶聊闲话,姐妹里面就和桂枝来往得多,所以几个孩子也就和桂枝很亲近,别的在他们眼里都是有事来往的亲戚。
安康听了跑来搂着海棠:“祖母不要难过。”
海棠虽然难过,也没那么难过,因为大公主高寿,比很多弟弟妹妹活的时间长。
她就说:“没有难受。”
安康搂着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她理解海棠,虽然嘴上说没有难受实际上还是有些难受的。
百寿就想着转换话题,跟安康说:“姐,你不是说你今儿看到山海关有很多感慨吗?不如说给祖母听啊!”
安康张开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叹口气:“‘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坚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故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以前不懂,今儿看到山海关终于懂了。山海关不是不坚固,然而能退敌一次两次,不能永远退敌。我脑子里模模糊糊有种感觉,又说不出来,我就想:什么是边界?边界真的是封疆之界吗?”
海棠觉得这丫头快开窍了。
就给她讲:边界,就是能够施加影响的范围。也是能收缩自如的尺度。
这么说有点不好理解,海棠就拿历史上发生的事儿给他们姐弟讲清楚。
此时在京城,月娥从外面回到了京城的王府,因为大公主的葬礼在京城公主府举办,所以扎拉丰阿和弘阳夫妻带着永琦回到了京城,而永璀永璨和他们的生母留在园子里读书和照顾他们。
月娥回家后王府里的太监回话:“世子爷回来好一会儿了。”
月娥点点头,回到夫妻两个的院子里就看到炕上摆了炕桌,父子两个对着坐。一人占据了半张桌子。
“爷回来了?”月娥走过去看到看上还弘阳身边铺了一炕的草图,而胖儿子正坐着揉一团面。
“嗯,今儿怎么样?”
“人挺多的,年底了,蒙古的亲戚来了不少,进进出出都是人。儿子,你这是揉什么呢?”
“面面。”
弘阳说:“他白天跟着阿玛去如意馆,不知道跟谁学的面塑,回来就闹我,我让人去厨房拿了一小块面给他玩儿,要不然就要给爷捣乱!”
永琦正卖力地搓着面,这会两只胖爪子已经开始捏狗狗了,一边捏一边嘴里嘀咕:“小狗狗,胖狗狗,修勾勾……”
月娥看他乖巧伶俐的模样心生喜爱,忍不住在他的胖脸上亲了一下,永琦赶紧用袖子擦脸,不满地说:“不亲脸脸”。
“好好好,额娘不亲了,不亲了,额娘给你擦擦,捏你的狗狗吧,乖啊。”月娥摸着他的小脑袋,满心满眼都是对儿子的疼爱。
这时候侍女挂了热水来请月娥洗手,月娥把护甲摘了,让人拿远,别让永琦摸到当玩具。她去洗了手回来看到满炕的图纸,就见上面绘制了很多怒目金刚。
她问:“你这是审的什么稿子?不会是阿玛吩咐你的吧?”
“不是,是大哥皇陵要用到的图纸。”
“皇上的陵里要雕刻佛像?”
“呃,也不全是,更多的是五谷葡萄石榴这些的。这……这是少数点缀。”
月娥自认为了解了,点头说:“我想也是,这几张图看着就感觉像是壁画,除了庙里别的地方也不会有这些。不过这怎么和别的地方见到的不一样?”
虽然庙里的泥塑看上去面目千篇一律,但是从它们的仪态法器手印等方面还是能分辨出来这是哪位神仙的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