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冷哼一声:“是挺热闹的,小孩子哇哇哭,还尿湿了你家的炕。你闺女眼睛不离小东西,你说话的时候她敷衍了几句,你就会发现你这老东西在你闺女眼里比不上那小东西,你千娇百贵养大的闺女就成了个老妈子,为了你的姑爷和外孙忙前忙后,这一忙就是十几年甚至一辈子。”
“格格,您这就是抬杠啊!说不定会幸福美满呢。”
海棠看他一眼:“你觉得咱们这日子幸福美满吗?”
“自然是幸福美满的,格格对奴才好,奴才也念着格格。”
“对啊,咱们这日子过成这样足够好了,但是在汗阿玛眼里就是看不上你。”
“他老人家谁都看不上。”别看对呜而衮和策凌这两个女婿高看一眼,那是因为这两人是有事儿真上,与其说高看女婿一眼,不如说是因为他们是肯出力的蒙古王公才高看一眼。
“莹莹真成亲了,你看女婿的眼神就跟汗阿玛看你一样,都是没出息的人啊!”
“您这就是过于较真了,”扎拉丰阿刚说完看到有太监小跑着来了,就说:“侄女来给您磕头了。”
每年老六阿哥家和十四阿哥家的女孩都会早早地来,到了下午其他兄弟家里出家的女孩也会来拜年,今天来不了的初三这天也会来,所以过年海棠是要见不少亲戚的。
这么早,必然是老六阿哥家的两个女孩,果然是她们带着孩子来了,海棠立即把书放下,让人准备压岁钱,又把永璀永璨叫出来拜见姑姑。
这姐妹两个也就是略坐了坐,还要去隔壁十一阿哥家里,所以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
趁着这会没亲戚,海棠就问两个在眼前的孙子:“有多少压岁钱了?”
永璀回答说:“到现在收了大概五千两的宝钞。”
“嗯,不少了。外边多少人家一年都赚不到这么多钱呢?别说是五千,就是一年五百两的人家也少见。所以你们有规划吗?这钱怎么花?”
哥俩摇摇头,永璨说:“我们每年的压岁钱都是交给我们额娘收着。”
海棠点头:“以前的也就算了,今年的压岁钱你们算好了,除了宝钞之外,金银玉器这些都算上,在过了正月十五之后分一下,看看该怎么花,你们也不小了,该学着如何打理你们的银钱,学会了将来才好养家啊!”
哥俩答应了一声是。
海棠说:“昨天也就算了,今年这是第二天,你们去弄个账本,记录一下收支,每天晚上睡觉前看看账本,看哪些钱是该花的,哪些是不该花的,要养成习惯,不可大手大脚。”
两人答应了一声退下后,海棠对扎拉丰阿说:“你与其操心点儿不会发生的事儿,不如先把眼前这两个孙子教好。不能让他们将来一把年纪了还要拄着拐杖来找侄儿侄孙讨生活。”教养教养,要把教和养的职责尽到了才行啊!
扎拉丰阿点头:“格格说得是啊!也该对两个孩子上心了,不说别的,能养活一家人,能领个差事,能不求人过一辈子就是有大本事。”
天快黑了弘阳他们五口人才从佟家回来,安康和百寿把佟家给永璀永璨的压岁钱拿出来,法理上讲,这两个庶子的外祖家就是佟家,所以佟家人也过年过节以及他们生日该有的礼物一样不落,佟家人有事儿他们以外孙的身份上门,大家就这么不远不近地相处着。所以过年的压岁钱和新衣服新鞋子都有他们的份儿。
哥俩也把刚才姑姑们留的压岁钱拿出来给他们。海棠的侄女们不会因为几个孩子不在家就不给压岁钱,都是足额足份。因为有压岁钱有礼物,几个孩子欢欢喜喜地凑在一起看。
一转眼新年过去,也到了启程的时候。这次坐船到尼罗河下游,全体下船穿过开罗进入地中海,进出口商行的庞大船队和伪装成商人的水军就在地中海的港口等着他们。
埃及已经奥斯曼帝国的一个行省,所以从这里路过交了一大笔买路钱,这也是看在老九阿哥的面子上。当初老九阿哥也是靠大撒币结交了很多人。早在半年前理藩院就和奥斯曼帝国互相拉扯,奥斯曼帝国要求过境的人数不能超过五千。理藩院担心这群蛮人会突然翻脸扣押队伍,死活不答应。所以途经埃及是有风险的。所以要在地中海和红海各停泊一支船队,预备着出事后有所应对。
只要进入地中海,前面就是意大利,等于进入了欧罗巴的地界了。
很多人反对这条线路,太冒险了,不如直接走好望角,虽然绕得远但是更保险一些。毕竟这次队伍里有百岁,百岁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经过理藩院和进出口商行再三评估,觉得危险程度不大,所以最后还是决定从埃及穿过,能节省很多时间。
这次不会对外宣布让百岁一起去,百岁的身份是莹莹的随从。就如昔日的北方的彼得大帝一样乔装游历欧洲,他也会乔装亲眼看看外面的世界。
选了个黄道吉日,庞大的舰队从津门港口出海张帆南下,看着船队渐渐消失不见,说不担心是假的,还是盼着他们早点回来。
然而百岁离开后,朝廷里面开始冒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声音,有人希望二阿哥永琨“出阁”。
一般提起来出阁都是女子出嫁的意思,但是在皇家一提起出阁,所有人都要提起精神。出阁意味着皇帝或者皇子在法理上拥有了参与朝政的权力,有自己的僚属,要搬到宫外去住开始编制自己的羽翼了。
在唐宋时候皇子出阁是件很慎重的事情,出阁这件事会引起皇权内部巨大的争夺。
自从满人入关,最近用过出阁这个词儿的废太子胤礽,在明朝时候能用出阁读书这个词儿的也基本是太子。
所以在有人上折子请弘晖批准永琨出阁的那一刻,整个朝廷都炸锅了!
一下子很多人都参与进去,有赞成的,有反对的。
赞成的理由说不出口,那就是:万一大阿哥死在外面了呢?诸位皇子都是嫡出,二阿哥怎么就不能提前出阁?
反对的人理由很简单:有秘密立储还提什么出阁?我们只认正大光明匾额后面的圣旨!
出阁那是以前的规矩了,世宗宪皇帝定了新规矩,日后皇位更迭靠的是秘密立储。除了当今是嫡长子几位,纵观满人开国到如今,有几个是正常上位的,所以出阁那套就不该讲!
朝廷为这事儿吵得纷纷攘攘,后宫也听说了。费莫氏从这一点小风波里窥见了大风浪,哭得眼睛都肿了。
那拉氏安慰她:“你哭什么,这就是小事儿。”
费莫氏带着哭腔问:“这还是小事?”
那拉氏点头:“你年纪小,不知道当初康熙朝的时候他们老兄弟斗得那个模样,这场面放在当年真不是个事儿。”
连那拉氏这种后宫妇人都能点评一句:办事太急了些。
费莫氏这下欲哭无泪,连平时笨笨的婆婆都看出来了,这下可怎么办啊!
外面老九阿哥拄着拐杖和老十阿哥下象棋,也忍不住对这事儿说了几句:“小崽子就是嫩,也不看看他阿玛这身子骨壮得跟一头牛一样,现在就开始闹,都说出头的椽子先烂,等着看他的下场吧。”
十阿哥盯着棋盘说:“这小子没学到他玛法一成功力,老四当年一直装到最后,看那纹风不动的劲儿,连老爷子都被他骗了,还想着让他当个贤王辅佐老二。说到底这群小东西太嫩了,他的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当年咱们这年纪早就开始勾心斗角了。”
老九阿哥拄着拐杖看着远处,想了一会说:“那是咱们阿玛孩子多,顾不得咱们,有父母照看的孩子长得慢。老爷子一面嫌弃咱们长得快,一面又不好好教,光想着读书好就行了,人这一辈子不只是读书这一件事啊!他教了怎么读书骑射,怎么办事,怎么笼络人心,就是没教怎么过一辈子。”
老十阿哥想了想,觉得这事儿也不能怪老爷子,他自己八岁没了爹,也没人教他啊!就说说:“都过去了,何必放在心上,毕竟你我都一把年纪了,难道这时候能跑到景陵和老爷子再絮叨几句?
不如看老四家的笑话吧,这次是真的作壁上观,还不用担心被牵连,机会难得啊!”
老九阿哥转身拿起棋子落在楚河汉界边上:“跳马!我把马蹲在这里,就等着吃你的卒子了。咱们自然不用担心被牵连,我担心胖丫头,怕她被牵扯进去,风光了一辈子要是落个晚节不保,那真是可惜了。”
第792章 黄粱梦
请二阿哥出阁这件事在郎惠园也被提了起来。
弘阳晚上回家,月娥就追着他说这件事儿:“这件事在外边吵吵嚷嚷,已经成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情了。咱们家又没办法隔岸观火,最要紧的是现在很多人看着额娘的反应。”
弘阳冷哼一声:“额娘该有什么反应?这事儿和额娘没一点关系。说难听的,皇位传承与咱们家何干?”
“话是这么说,额娘的分量谁不知道?在朝廷里面那真的是举重若轻,今儿我出去就有几个婶子嫂子悄悄地向我打听,被我糊弄过去了,然而咱们家总要出门过日子的,不能一直这么敷衍了事。这件事该怎么说该怎么做爷也该提前跟我说。”
“自然是两不沾。”
“你想两不沾,可是咱们能脱得开身吗?”月娥从他手里接了衣服搭在了屏风上,就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件事由不得咱们不沾。”
这时候永琦跑进来,手里举着一支迎春:“额娘,花花,快看花花。”
月娥只能把这问题抛下,转头哄小儿子。
弘阳从后面转出来,已经换了一身舒适的衣服,看着母子两个抱在一起看迎春花,一副温馨的样子。
他在榻上坐下,门外侍女送茶进来,他喝了几口,看到月娥把小儿子放下,小儿子腿脚利索地噔噔噔跑了出去。
弘阳说:“国家国家,对于大哥来说,国既是家,家既是国。这件事儿怎么还真是不能参与,也要约束着下面儿不参与。”
月娥也坐下,就问:“皇上那边是什么意思?是怎么想的?”
弘阳皱眉:“你打听这个干什么?净打听些不该打听的。”虽然嘴上抱怨了一句,还是说了:“大哥的想法你换到自己身上就能想明白,你有两个儿子,你想让大儿子继承家业还是想让小儿子继承家业?”
“这是什么话?我自然是盼着百寿继承咱们的家业,这孩子从小到大到如今都没什么错处,而且被当成少主培养这么多年了,没理由不让他继承家业。再说了,额娘和阿玛虽然很疼小孙子,可也仅仅是疼爱,没寄托什么期盼。”说到这里,她立即有所顿悟:“你的意思是说皇上心里面还是偏向大阿哥的?”
“是这样没错,百岁生下来的时候玛法还在,对他寄予厚望,当初舅舅也是把他当继任者来养,大哥自不必说,三代帝王都看着他长大继承社稷,这是多大的福分啊!万一,我说说万一,万一这福分太大了撑不住怎么办?”
这就是说万一百岁这个继承人遭遇了意外该怎么办?
“或者说,咱们家孩子突然没了。当然,我是说万一,你觉得咱们小儿子怎么样?”
让月娥来说,如果大儿子真的不幸离开了,那么小儿子当然是继承人。甚至如果小儿子也夭折了,她会转头立即支持安康,她绝不允许这庞大的家业落到两个庶子的手里。
月娥迟疑地说:“爷您的意思?”
“都说二阿哥操之过急,他这么急也能理解,毕竟机会只有这一次,他能动手颠倒乾坤的时间也只有这一年。
如果这次出行百岁出事了,大哥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说真的,永瓒作为小儿子资质比老二老三都强,而且年纪小,这时候也好再教出一个合格的君主来,为什么非要选老二?
如果百岁回来了,百岁都回来了,出去见识了一圈,眼界开阔,这是锦上添花的事儿,大哥自然不会换他,百岁的位置稳如磐石。二阿哥就更没机会了。”
月娥点头:“说得也是。”
随后眉头一皱:“他不会派人在路上对百岁下手吧?”
弘阳说:“百岁身边有很多人呢,这次出门多少人的身家性命都在百岁身上。他别说出事了,就是头疼脑热,也要把周围的人吓得魂飞魄散。不会不小心的。”
“那就好那就好,”月娥双手合十,念念有声,祈祷菩萨佛祖保佑自己的两个孩子,也保佑百岁。
晚上费莫氏心急如焚地等来了弘晖,弘晖刚进门她迎上去欲言又止。
弘晖笑着问:“这是怎么了?这张脸皱巴巴的,发愁呢?”
“是啊!”她拉着弘晖:“永琨那边……”
“找你撞木钟了?”
“没有,就是我听说了之后坐立不安,您这里是个什么章程?”
“章程?”弘晖进门,去盆架子边洗手,慢悠悠地说:“自然是几个月前咱们说过的,不管,让他们折腾去。”
“可是……”费莫氏很纠结:“可是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件事闹起来风波有多大。”
“现在知道了你能阻止得了吗?”
费莫氏的脸上更难受了。
弘晖就搂着她的肩膀:“管不了的事情就不要管,他们兄弟斗法,斗输了也不过是圈禁而已。放心,朕驾崩后这四个儿子总有一个会奉养你的。”
这话说完费莫氏立即哭了:“我又不指望他们养,您在我跟着您,您不在咱们一起走,儿女都大了,我是一个都管不了。您这话说得也太冷硬了,都是儿子啊,怎么就不管呢。”
说完她拉着弘晖的手说:“要不然您把老二叫进来骂一顿,说不定您骂了他这一顿他就再也不敢生出别的心思来。咱们做父母的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兄弟同室操戈。”
“他们不是提线木偶,更不是傀儡。要是骂一顿能把事情给解决了何至于此,你别想那么多了,想要做皇帝,必要献祭一个人,谁输谁被献祭,逃不开躲不了。”
费莫氏开始哭。
弘晖叹口气走过去搂着她,妻者齐也,哪怕她有再多的毛病,总是结发夫妻,有事儿总要一起面对的。
但是这件事儿对于海棠而言就不是事儿了,海棠要忙的事情有很多。每天各种事情纷繁复杂,多到让人挠头,谁还留意二阿哥的小心思。
就连围观过老一辈斗法的扎拉丰阿说:“二阿哥身边都是些不中用的。”
所谓的不中用就是边缘化的官员,压根没人能影响到弘晖,从康熙朝的经验来看,皇帝不同意的事儿,外面的大臣就是闹得再大也没用。
这样忙忙碌碌地过了大半个月,外边儿关于“出阁”的争论一直都在,然而这些和海棠无关,忙了大半个月之后已经是二月中旬,虽然还处在春寒料峭之中,各处乍暖还寒,然而春天已经来到了身边,海棠也终于能在这样春光融融的日子里休息一天了。
家里面最高兴的莫过于扎拉丰阿,提前几天就让人准备饭菜,把家里适合观景的地方提前打扫出来,又从仓库里面找了几张精美的座椅在适合观景的地方摆放起来,就等着海棠回家一起晒着春日的阳光放松地躺在座椅上聊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