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恒倒不介怀,“这有何碍,你尽你的心就够了,舅舅舅母亦并非不通情理之人。”
徐宁笑盈盈托腮望着他,“当然,家学渊源,所以温妃娘娘才生得出你嘛。”
齐恒握着茶杯的水不觉顿住,耳朵边缘又红了。
果然,对这种闷骚型男就得打直球,百试不爽。徐宁尽情调戏一回,十分惬意。
到了深夜共寝之时,齐恒要来抱她,徐宁板着脸将其推开。齐恒无法,只得平躺回去。
又过了一会儿,那只胳膊再度悄悄伸来,徐宁仍拒之门外。
如是者三,到第三次徐宁终于接纳,也表示了“原谅”。
这回明显感觉男人卖力多了,较之往日更加持久,徐宁不得不承认温老爷子所言有理,有时候欲擒故纵一下,会有更好的效果。
瞧瞧,她今晚上多谦卑多淡定呀。
*
齐恒风寒虽然痊愈,可为着底子还不够稳固,徐宁让他尽量别出门,有什么事自己代劳即可——这半年来她把京中世家认得都差不多了,照猫画虎,些许表面功夫难不倒她。
何况有吴王妃在呢,她家王爷炙手可热自己又怀着身孕,到哪都是众星拱月,徐宁跟着二嫂,自然而然能沾不少光。
李凤娘就惨了,为着那回献舞惹出麻烦,如今人人都对楚王府敬而远之,连宴会都不下帖子——要知道去年百日宴,京城过半叫得上名号的世家都去了,按规矩是要还礼的。
依徐宁想头,这还正好,只进不出,礼金不就全落自己荷包了?然而李凤娘自尊心巨强,深以为耻,即便人家没请,她也要包个大红包过去,提醒别忘了她这号人物。
楚王较之以前就收敛多了,不敢四处寻芳猎艳,只安心龟缩家中,伴着娇妻美妾过活,实则却是苦中作乐,李凤娘不许他碰那些妾室,自个儿却又冰清玉洁得跟个天仙似的,每次入寝前都得洗三遍澡,磨磨唧唧,到最后兴致全无,要不怎会两看相厌呢?
这些闲话是怎么传出的?得归功于各府的丫头们,别看帝都是达官勋贵们的战场,可真正撑起这张关系网的却是数不胜数的底下人,谁家厨房吃些什么,谁家老太太多打了个喷嚏,都能传得惟妙惟肖。
就有传言楚王看上了静王妃身边某个丫头,想立她为侧室呢。
红芍听见这些话,心情越发郁卒,徐宁更不敢轻易带她出门了,为了宽慰,还将红芍叫来跟前,确定她对楚王无意后,便道:
“你放心,王爷与我都不会随便将你交出去的,你且安心住下便是。”
红芍感激涕零,发誓要做牛做马报答,之后便勤勤恳恳侍奉起那只罐子来——现在倒盼着那虫子慢点孵化,她好有个长长久久的差事,省得东想西想。
徐宁抽空跟齐恒说起,这口风怕是楚王自己放出去的,否则王府那么多丫鬟,谁知道他钟情哪个。
眼下的问题是,该怎么令这位风流浪子打消主意?
她总不能真让红芍当侍妾。
齐恒道:“四哥的性子,除非那人已有家室,否则恐怕老惦记着。”
徐宁愁容满面,她总不能随便将红芍配个小厮,就算红芍愿意,这种盲婚哑嫁未必能幸福。何况,似红芍这等天生丽质,多多少少有些心高,即便一时肯将就,日子久了总归会有些意难平。
齐恒道:“那就打发她去庄子上吧,冷一冷,或许四哥慢慢就淡忘了。”
微微带点敌意,“你这样爱惜她。”
徐宁失笑,怎么连红芍的醋都吃?
“我还不是为你名声着想,兄弟俩为了女人争风吃醋,传出去岂非笑掉大牙?”
何况这事答不答应都是错,不给让齐懋记恨,若是给了,红芍落到李凤娘手里也难逃一死,到时候兄弟间更添嫌隙,怕是景德帝听见也要申斥。
齐恒无话可说,论诡辩从来不是这人对手,随她去罢。
红芍听见自己要被送去庄子,急得磕头如捣蒜,她自认已经够老实本分了,怎么王妃还是不要她?就算她不如白芷聪明,可她能做的事也多着呢。
徐宁安慰不是要将她丢弃,只是暂且避避风头,过阵子就接回来。
红芍半信半疑,“真的?”
徐宁指天发誓,等玻璃罐里那只虫蛹孵化完全,必定会去庄子上接人。
这个明确的日子让红芍稍稍心定,不过,她总有种异样的感觉:莫不是静王殿下嫉妒她得王妃喜爱,才故意找借口将她支走吧?
赶忙摇摇头,她怎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太荒唐了。
红芍离开后,徐宁发现齐恒脸上笑意变多,“殿下怎么了,有什么可高兴?”
“无事。”齐恒自然否认,然而唇边那个微笑的梨涡藏都藏不住。
徐宁觉得此人越发古怪了。
刺杀案渐渐归于平息,这段时间诸王皆无动作,呈现出诡异的风平浪静之像,可大伙儿心知肚明,均势已经被打破,接下来就看谁能更进一步。
元宵节方过,朝野重回正路,吴王一系终于耐不住了,由胡国公牵头,联络御史台翰林院一帮大臣,请求立二皇子吴王为太子。
胡国公乃三朝元老,虽为贵妃母家,但与胡贵妃的骄纵奢侈并不相同,一向兢兢业业,未肯越雷池半步,属先帝钦点的股肱之臣。以他的身份提这话似乎不合适,但,举贤不避亲,趁着安王派系元气大伤,此时不提更待合适?
众多执着笏板的朝臣屏气凝神,静候示下,景德帝却未置可否,只将此事按下不表,容后再议。
这不能打消吴王党派的积极性,没有否定即是肯定,只消再添把火,兴许皇帝就能拿定主意了。
然则两日之后,传出的消息却令人大跌眼镜,景德帝突然去了甘泉宫询问陈贵妃病势,还亲自喂她服药,大有感情复苏之兆。
胡贵妃气得摔了一整套茶盏,再想不通问题出在哪儿,流程分明走得好好的,只差临门一脚——莫非不该让父亲他老人家牵头?可再要找个更合适的,也比不过三朝老臣分量。
温妃差点笑出声来,胡氏也太心急了,才刚扳倒安王就想着收割果实,却不想皇帝如何多疑,素日就爱在几个皇子中搞平衡,哪能由着胡氏称心如意?
也不排除景德帝私下查出什么,当年屠寨那事本就疑点重重:原本吴王毛遂自荐要去平叛,皇帝念及长幼有序才点了安王,胡氏想必怀恨在心,做点手脚构陷并非毫无可能——只是过了这么久才揭穿,这步棋走得还真是长远。
现下两败俱伤,倒是她的机会。
温妃惬意抿了口茶,准备联络朝中亲信,好好给皇帝上点眼药:这些年她明面淡泊无争,背地里可没少抓贵妃小辫子,到必要时候,便是扳倒胡氏的关键罪证。
徐宁忙道:“娘娘不可。”
温妃轻轻挑眉,“为何?”
她对徐宁的态度虽有所改观,也不过拿她当个摆设,念在她将王府治理得井井有条,才勉强赏她几分薄面,心里并没很当回事。
徐宁道:“如今陛下决心未定,态度才会左右摇摆,您这一跳出来反倒集火于一身,实在不智。”
她虽不懂朝政,但幸亏看的宫斗剧权谋剧不少,对人心多少有几分揣度。
更重要的是,明明什么都不做就能躺赢,为何非要弄巧成拙?
第058章 危险
凭他们眼下实力, 如何能抵御来自两方围攻?
温妃听着有理,可错过这等机会实在可惜,难道眼看着别人啃下这块肥肉?惠妃可也不是吃素的。
徐宁道:“您这会儿非但不能往是非里钻, 还得尽量远离是非,倘能想个法子, 向陛下表明您没有争储的野心就更好了。”
具体怎么做她不知道, 这非她所擅长,她只能提供思路。
温妃寻思一回, 抚掌道:“好孩子,难为你如此灵醒。”
徐宁松口气, 得亏温妃肯听劝,换做个冥顽不灵的,自己磨破嘴皮子也没用。
知道温妃有要事相商,她就不在这碍眼了, 略坐了坐便告辞。
温妃含笑目送她离开,对身旁女官道:“你瞧, 这徐家果然不容小觑。”
女官轻言细语道:“她是把娘娘当自家人呢。”
换做个漠不关己的,即便胸有丘壑, 又哪里肯这样推心置腹, 遇事不躲着就算好了。
温妃叹道:“是啊, 今日我方明白, 她对恒儿原是两心相知。”
被错解为痴情一片的徐宁并未把这事放心上,出了宫便直奔街市去了,上元夜的花灯会她还没逛够, 趁铺子里大清仓, 正好多买些灯笼回来自娱自乐。
还有各种馅儿的元宵,齐恒从来不肯吃这些油腻腻糯叽叽的东西, 嫌不好消化,连餐桌都不许呈上,害得徐宁只能瞒着他偷吃,她容易嘛她!
书房里的静王殿下忽然打了个重重喷嚏,明明风寒已经痊愈,谁在背后骂他?
幕僚顾维章捧着一摞帛书过来,“这些,还有这几封,都是弹劾吴王殿下与胡家的。”
朝臣们惯会闻弦歌而知雅意,眼看皇帝态度有变,自然跟墙头草般转了方向,当然,其中少不了陈贵妃手笔——陈老大人可是当朝太傅,位列三公,虽然两年前卸任了,可门下子弟无数,朝野里头一半以上皆受过他老人家恩泽,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哪是那么好扳倒的?
只瞧陈贵妃精神日益焕发便知了。
顾维章小心道:“殿下可有想好如何?”
如暂时无法自立,不妨拉拢一个打击另一个,再伺机吞并之,以观后效。
齐恒断然道:“不可!”
父皇只是身子欠安而非年老昏聩,岂能坐任皇子们拉帮结党?若他如此旗帜鲜明站队,只怕第一个被踢出去的就是他。
顾维章也如此想,方才那句不过试探主子心意而已,遂含笑道:“殿下稳坐泰山,皇上自然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扮猪吃老虎这招虽然人人都知道,却并非人人都会用,无他,实在太考验耐心。尤其在那张象征天下权力的龙椅面前,很少有人能完全稳得住。
齐恒却很习惯,自己已经在寂寞孤单里浸泡得够久了。当初温妃一言惹来雷霆之怒,他们母子几乎成了过街老鼠,谁都能踩上一脚……好在,那些已经都过去了。
他深吸口气,“娘娘性情急躁,怕一时转不过弯来,得遣人知会一声。”
顾维章忙道:“微臣省得。”
正说时,外头内宦递进一封密信来,齐恒看毕如释重负,“无须费事了。”
却是温妃提醒他切勿轻举妄动,在景德帝面前尤其要小心谨慎,莫轻易发表意见。
顾维章讶道:“娘娘怎的如此明智?”
话已出口便自悔失言,这不明摆着说娘娘以前蠢么?虽然温妃的确不怎么聪明,可对子骂母这就太过分了。
内侍甚为机灵,只阐述事实不做解释,“听闻王妃今日请安去了。”
顾维章悟了,是徐王妃的功劳呀!也难怪,长得便一副贤内助模样。
笑容满脸道:“殿下得此贤妻,大功将成指日可待。”
齐恒:……
他倒是挺意外的,实在没看出徐宁有从政方面的才能呀,还以为这位志趣全在赚钱方面。
她去主动劝说温妃亦是始料未及,齐恒自信慧眼识珠,徐宁对母妃不过是表面尊敬而已,和她对徐家老爷太太并无半点分别——相比之下,她对温舅母都要热情洋溢得多哩。
今日却如此反常,难道,是为了他?
齐恒就觉得心情挺复杂的,自己小气尖酸,不惜把红芍从她身边调走,她却不计前嫌,满腔肺腑为他着想。
他简直像个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