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撇撇嘴,“这位能中用么?”
傻不愣登的,怕是还不如她懂得多呢,若非自己要随时照顾小姐,半夏恨不得一身二用,腋生双翅飞到那边去。
徐宁笑道:“红芍本来也不必懂。”
姨娘既无身孕,难道还怕红芍照顾出差池?大体上不错就够用了。
更重要的是,她站在那里,活脱脱就是一道亮丽风景线,足以勾起方姨娘心底的危机感,后面会发生什么,徐宁还真有点好奇。
她忽然想起,“对了,红芍自己回来,那只锹甲虫呢?”
半夏奉命过去垂询,刚哭完的红芍脸上一片错愕,貌似她把那只虫给忘了……天哪,她完全忘了!
徐宁派人回庄子找寻,玻璃罐好端端躺在地上,楸甲正吃力地顶开软木塞想从里头爬出,好在向荣及时捡起,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布袋罩上,方才不至于功亏一篑。
徐宁端详手心里的小可爱,比她想象中要更大些,看来这只楸甲的确天赋异禀,最为难得的是,饿了这些天居然一点没瘦!
向荣:……多亏他及时喂了两把桑叶好么?
不管怎么说,这差事还是交给他合适,让女孩子跟虫子为伍是太难为了些。
半夏小心翼翼靠近,“我能摸摸它呢?”
向荣将楸甲转移到手背上,用两指捏住那对巨钳避免伤人,方才说道:“你摸吧。”
被制服的楸甲温顺得很,半夏用指腹碰了碰乌黑光亮的脊背,惊叹道:“它好乖呀。”
向荣微微红了脸。
徐宁:……夸的是虫又不是人,你脸红个泡泡茶壶?
这两人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月末,徐椿顺顺当当带着萧家小姐回来,徐家难得双喜临门,陷入久违的热闹之中。
听闻杜氏有身孕,徐椿先有点错愕,随即便展颜笑道:“太好了,我也盼着姨娘能添个小弟弟,将来好教他读书习字。”
王氏觉得儿子真是心大,但,好歹话说得体面,总比授人以柄要强。
方姨娘柔柔道:“大少爷有所不知,这阵子府里为了杜姨娘的身孕忙昏头了,静王妃来特意请了太医来诊脉,可见有多重视。”
这话自然是说给新妇听的,瞧瞧,徐家根本没把你当回事,为了个姨娘闹得兵荒马乱,让萧家何以自处?
萧兰芝腼腆微笑,并不觉此话有何异常。
杜氏再迟钝,也听出方姨娘这是有意拱火,待要质问,红芍上前一步帮她将披风系上,莞尔道:“姨娘此言差矣,王妃牵挂这一胎,可对大公子也不曾放松呀,连车队都是咱们王妃所赠,您这话实在有失偏颇。”
方姨娘的笑容冻在脸上,以她的身份,真有丫鬟敢与她顶嘴,拖出去打一顿就是了,可偏偏这人出自王府,不看僧面看佛面,她还处置不得!
方姨娘原本想不懂,徐宁为何会派个丫鬟来照顾杜氏,年纪轻轻懂得什么,及至见了面方才明白,原来打的这个主意,就为了杜氏孕中不能行房,特意找个人来固宠,母子俩俨然把偌大家私视作囊中之物!
当然,做女儿的给父亲找小老婆,传出去不好听,静王妃也不敢直说,可红芍生得如此貌美,男人一见就挪不开眼,哪还用得着多费唇舌?
方姨娘强笑道:“王妃身边的人果然聪敏伶俐。”
红芍言辞轻倩,“不敢,只是耳濡目染,多少有些进益罢了。”
搀起杜氏一只手,“姨娘,外头风大,咱们进去罢。”
杜氏从善如流,她虽不解红芍来意如何,但,女儿总是为她好的。原本杜氏见此女容貌出众,担心是个绣花枕头,可这段时日侍奉她十分尽心,连她夜里咳嗽一声红芍都会起来嘘寒问暖,倒让杜氏生出几分感动来。
亦可见女儿在那府里过得不错,身边人才会对其忠心耿耿。
诚意伯瞥见红芍纤柔袅娜身段,亦十分神往,半边身子近乎酥倒。不过,他可不敢贸然要人,红芍身契在徐宁手里,当老子的为这点事开口也太丢脸,再则,徐宁原话不过照顾杜氏生产,之后还得再接回去,可见这人多半另有用处——说不定是给静王准备的哩。
还是女婿艳福不浅,诚意伯不无妒忌的想。谁叫他没托个王侯身呢?人比人气死人。
方姨娘看在眼里,银牙几乎咬碎,若等老爷真个动心,那时再阻止便晚了,不成,她得防患于未然。
萧兰芝只是简单见了个面,之后便被送到京城一户有名的全福太太处,到正式婚礼之前,小夫妻仍得保持距离。
可徐椿那个心痒啊,竟半夜里想偷偷翻围墙溜出去,可他低估了自己本事,差点摔个狗吃屎,亏得底下有棵歪脖子树将他挂住,否则真要摔断了腿还怎么成婚?
王氏气了个倒仰,命令小厮丫鬟们严防死守,以免儿子鬼迷心窍做出不才之事——老爷真是昏头,早说了等秋闱结束再迎亲该多好,这下椿哥儿满心满眼都是那小娇娘,哪里还读的进书去。
这些,都是红芍在信上告诉她的。不得不说,虽然红芍文笔欠佳,偶尔还会有词句谬误,但描摹起身边囧人囧事却是绘声绘色,哪日改行写话本子一定不错。
徐宁还没见过那萧兰芝的长相,好奇美不美,假如以她为标杆的话能得几分呢?
红芍这回是学精了,不肯轻易钻入陷阱,她照实说了,在大公子眼里,萧家小姐当是人家第一殊色,她在他跟前站了快半个时辰,大公子也没多瞅她一眼,满心满眼都是快过门的小妻子。
出师不利啊。
徐宁忍俊不禁,拿着那封信 去给齐恒展示,“你瞧瞧,她还怪失望。”
大概女人们天生就爱比较这些吧,尤其红芍还是个公认的美女,被无视难免受挫。
齐恒淡淡道:“这有何难。”
当初红芍用尽手段也没将他迷惑住,可见他的定力比起大舅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徐宁颔首,“也对,看来你俩都不正常。”
她大哥便是公认的呆子,说不定还有点近视——这个徐宁无从验证,可从他常常两眼放空来看,总归视力是没那么好的。
第074章 解暑
这个时代当然没有检测视力的——大洋彼岸或许已经衍生出配镜行业, 但,尚未传到东土来,这里的人们自是一知半解。
徐宁虽为上帝视角, 但并非全知全能,顶多对生产力水平有大致了解罢了, 要她去发明个新东西, 或是推动社会进步,她自认没这个实力。
左右徐椿那点近视影响不到正常生活, 毛笔写出的字有斗大,怎么还会妨碍到视力?估摸着嫡母太吝啬, 不肯多点几盏油灯罢了。
徐宁默默吐槽一回,又觉得这般倒是好事,至少大哥眼里除了新嫂再看不见旁人:大部分的妻妾斗争都是由男主人不作为导致的,还是一夫一妻制最好。
虽未亲见, 徐宁还是差人往萧兰芝处送了点日常用品,怕她住不惯, 那位全福太太只是远方姨母,不比自家, 寄人篱下滋味总是难受的。
萧兰芝亲自写了几封回信感谢, 用的是素色花笺, 字字娟秀, 笔走龙蛇。看得出这位姑娘是个受过良好教育且胸有丘壑的人物——字品如人品。
徐宁除外,她的字即便写得再差,也是普天第一等贤良人, 毕竟邓太后为她背过书的。
齐恒忙着准备今年秋闱, 徐宁除了到慈宁宫和永福宫两处请安,此外便是忙着铺子生意。
如她所料, 徐馨在经历短暂纠结后,到底还是放手一搏,把地契抵押给了钱掌柜——是暂时,等她赚够足够银两就会赎回。
钱掌柜笑呵呵转头就把地契交到徐宁手中,他才不信这位文夫人有本事赎回呢,三岁看老,大小姐打小就不是生意场上材料,伯夫人将她当冢妇培养,又哪里需要亲自沾染铜臭呢?
倒是三小姐不显山不露水,还真是个人才,先前偷账本不过弄小巧,可这半年来足不出户就能将铺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可见天生是吃这碗饭的,钱掌柜再不敢搁她面前捣鬼。
徐宁认真检查三遍,确定嫡姐没拿张假地契来哄她——不晓得该说徐馨太蠢还是太实在,这样轻而易举将母亲的产业交出去,王氏知道会吐血罢?
徐宁仔细锁进箱箧里,好奇道:“她当真说会在两个月内还清?”
钱掌柜颔首,大小姐那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差点没让他笑出声来。
徐宁琢磨着,徐馨哪来这么大口气,莫非想去赌场翻盘?那可真是大错特错。混黑/道的可没她这般好说话,一个不留神,全部身家都被坑光也是有可能的。
徐馨要作死不关她的事,可她也不能放任整个伯府都被拖下水,徐宁便让钱掌柜盯着些,发现有何不对,及时来向她禀报。
钱掌柜答应着,不免感慨,还是三小姐有眼界,这般心胸气量,当初却险些错过王妃之位,那就太可惜了。
老天爷还是厚道的。
为着徐椿犯起了思春症,镇日愣愣望着窗外发呆,诚意伯跟王氏一合计,还是快点将人娶进门罢,省得他老惦记着,再没心思读书——远香近臭,萧家小姐虽然出色,可等相处一阵或许便腻味了,少年人的热情往往来的快去得快。
王氏这般安慰自己,她可不愿儿子媳妇一团火热,并非她心窄见不得人好,实在萧家乃是名门望族,比她王家商贾出身强多了,若再有椿哥儿撑腰,她这婆婆还如何降得住?
家庭之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她在老太太底下挨了那些年的磋磨,好容易熬出头,难道还要再受媳妇的气么?
徐馨给娘出了个主意,让她将身边得用的丫头放下去两个,一来避免萧兰芝宠擅专房,二来也可充作耳报神,时时打听那边动静。
王氏断然拒绝,“不可。”
徐家规矩,两年无所出方可纳妾,当初她正是靠着这条禁令才阻止方姨娘进门,虽然后来依旧得逞,可好歹让她生下了长子,方姨娘不得不退后一射之地。
她自己就是正室,自然知道无论如何都得保障正室利益,家风才不会乱。
徐馨撇撇嘴,娘做事就是太束手束脚,才会让人爬到头上,换成是她才不管流言蜚语哩,自己过得舒服最重要。
一语点醒了王氏,赐妾不可取,但赐几个漂亮丫鬟倒使得,横竖儿子看上便顺便纳作通房,看不上,放那儿也能刺萧氏的心。
徐馨这才高兴起来,大嫂还未进门,人人便称颂其美貌气度,浑忘了她这位大小姐昔年如何风光,真是可恶。
总得让萧兰芝受点教训才好。
但王氏宁愿去牙行寻出色的买两个回来,她身边这些都是用老的了,平时替她掌管各项家私,哪能随便放走?
“对了,琥珀说你前阵子归宁,还去了我房里,为的什么事?”
那日她正好到灵岩寺烧香转运,只错开半个时辰,回来便听说姑奶奶已经离开,王氏难免觉得女儿嫁人后越来越没规矩,哪像个作客的样?
徐馨打着哈哈,只说家里有事临时将她叫走了,哪里敢承认自己是来偷地契的,那不是做贼心虚吗?
她赶紧扯开话题,“听说三妹妹送了个丫头来照顾杜姨娘身子?”
王氏冷笑,“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还瞧不出来么?说是丫头,生得妖妖调调,水蛇身子杨柳腰,眼睛一个劲往伯爷身上瞟,若非你爹向来持重,怕真要着了她的道。”
后半句纯属王氏自己脑补,红芍要说感兴趣,也是对年轻的那个兴趣更大。
徐馨劝道:“三妹妹倒不是那等人,只是害怕杜姨娘身孕有何差池罢了。要我说,您就看开些罢,膝下有两个男丁,何必忌惮黄口小儿,何况姨娘肚子里是男是女都未知呢。”
王氏有些意外,她竟这样帮徐宁说话?
徐馨讪讪道:“一家子骨肉,难免有牙齿磕着舌头的时候,可外人眼里我与她都姓徐不是?”
何况拿人手短,她才向徐宁铺子里借了贷,自然不敢得罪对方——虽说她对自己将要进行的生意颇有信心,可赌石这档子事总是有风险的,万一竟亏本了呢?
好在大伙儿都是要脸面的人,谅来静王妃不至于赶尽杀绝,真个要收了她的产业。
倘徐宁听见这番话,定会呵呵,生意场上哪有什么人伦天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诚意伯找灵岩寺的高僧卜过吉日,月末就敲锣打鼓准备成亲了。
为着齐恒忙于跟翰林院诸位大人商量考卷,徐宁请他自便,连具体日子都未告诉,哪知到了出门这天,齐恒却一意孤行地跟了上来。
徐宁觉得这人脑子找抽,非得跟她对着干是吗?
但齐恒却记得她说起大哥大嫂时那副酸溜溜的口吻,似乎很羡慕人家鹣鲽情深似的,身为一个合格的夫婿,他自然得帮爱妻找回场子来。
于是齐恒寸步不离帮她举着油纸伞——哪怕这会子是阴天,每隔半刻钟就问她热不热,又机械地递来一碗薄荷香薷解暑饮。
听说是他亲自熬的,难怪苦掉渣。